拍賣場內臺。
勞倫斯對面坐着一個年紀約莫三十歲的貴婦人,穿着墨綠絲綢長裙,黑色過膝襪,手腕上的黑色絲絨手套上鑲着一顆顆閃亮的水鑽,大半臉頰罩着薄薄黑紗,性感嘴脣塗着暗紅色脣膏,單單是這樣看去,依稀覺得這個女人似年輕時漂亮,雍容豔麗,雖然不見了年輕姿色,淡淡妝容下卻還有着風韻猶存的暗香。
貴婦人修長的眼睫毛微微下抿,眯起眼睛,似笑非笑的說道:“這位客人是什麼意思?”
她說話時從容大方,右手指尖優雅夾着煙壺,宛若一隻優雅的黑天鵝,勞倫斯啜了一口紅茶,將茶杯放在桌上:“艾瑞莉婭伯爵以爲我是什麼意思,來這裡競拍那些廢銅爛鐵?和那些個頭不高的貴族爲了幾千金幣爭得面紅耳赤?您應該知道我的來意,拍賣這種小玩意入不了我的眼睛,我要看地下更深一層的東西,珍貴稀有,尋常精靈得不到的寶物。”
“哦?”女伯爵輕挑細眉:“我這裡藏品固然多,不知道客人想要什麼?”
勞倫斯扶正鼻樑上的墨鏡,眼睛直直盯着艾瑞莉婭,嘴裡緩緩吐出兩個清晰的字。
“奴隸。”
“奴隸?”女伯爵掩口輕笑:“客人找錯了吧,我雖然是這個拍賣場的管理人,拍賣品卻是來自各地的收藏家,至於……奴隸這種東西,或許您可以去黑市中尋覓一番。”說着起身道:“我還有重要的事情,恕不能奉陪……”
“別裝小可愛了艾瑞莉婭伯爵,不,或許我該稱呼你爲黑蜘蛛艾瑞莉婭,第九區地下貿易黨黨首!”勞倫斯漫不經心的摘下墨鏡,暗紅眼瞳暴露在空氣中,他直視着艾瑞莉婭,緩緩道:“如果說請我來這裡喝茶只是一個表示友好的邀請函,抱歉,我對於這種僞善十分不感興趣,摘下面具來說話吧艾瑞莉婭,你看起來並不像一隻溫順可愛的母貓。”
艾瑞莉婭站在他面前,嘴角浮起一絲冷意,她吸了一口水煙,徐徐吐出來:“血瞳勞倫斯,荒野之都瑪格瑪特執權者,久聞大名。”
和勞倫斯預料的一樣,從一開始進入這個拍賣場的時候他的身份就暴露了,這個女人不知道動用了什麼手段,不過第九區是艾瑞莉婭根鬚纏繞的地盤,勞倫斯也無需關心她究竟如何調查自己。他站起身來,解下領結,他打一開始就不喜歡領結這種累贅,在勞倫斯的意識裡只有賊心不死的老紳士纔會佩戴這種東西,他長長舒了口氣:“敞開窗戶咱們就好說話了,這身西裝穿的一點也不舒服,成衣店小姐也太不用心,肩膀修的越來越窄,不合身的衣服怎麼穿都不合適,伯爵說對不對?
”
面對暗夜精靈的突然跳線,女伯爵顯然有些錯然,旋即見她露齒一笑,這種妖嬈的女人不笑則罷,笑起來似一朵盛開的玫瑰,明明是芳香豔麗的花,卻鍍了一層奢侈珍貴的黑金,使人不敢輕易伸手觸摸。
她拍拍手,身後的門緩緩打開,爲首一個穿黑色西裝的管理員帶領下,一個個陌生面孔出現在勞倫斯眼中,有穿着黑衣的長髮精靈男士,年紀約莫六七十歲的白髮蒼蒼的老人,戴黑框眼鏡看起來像個學生的男孩,也包括坐在他前座的精壯精靈坎波菲爾茲,玫紅眼睛的羽精靈艾席拉,來歷神秘的銀髮精靈少女……以及穿着藍色小西裝的阿爾弗雷德。
二十一個人,在幾百號拍賣場之中,這些人看起來似乎都沒有什麼特殊的地方,但這裡是拍賣場,這些人唯一的共同點是他們的競拍價格全部超過一萬金幣,而對於擺在衆人面前的盛宴,一萬金幣的競拍價格似乎只是入場券。
深紅色燈光緩緩亮起,隨之而來的黑暗迅速籠罩了整間屋子,閃爍着警示信號的紅色燈光映在衆人臉上,絲毫不見有人露出驚慌的表情,他們能感覺到這件樓層在迅速下陷,拍賣場本身就是一個鋼鐵鑄造的場地,接通拍賣場與地下交易市場的密道並不特殊,它垂直立於地下交易市場的上方,通過升降機的啓動來進行操控。
轟隆轟隆!
隨着升降機抵達終點,一束柔和的黃色光芒直射過來,隔着一層透明玻璃,諾大的地下工程浮現於衆人眼中。
它的穹頂是鋼鐵鑄造的天空,閃亮的日耀燈揮散着上千度的溫度與刺眼光芒,宛若一枚正當晌午的小太陽,這座地下交易市場允許列車通行,它如此巨大,以鋼鐵支柱和混凝土支撐着天空,面積將近數二十萬平方公里,地下高度近六十米,這樣碩大的工程究竟要耗費多少人力機械才能完成?甚至是當代執權者也不清楚,因爲它建造了一百多年,已經歷任三任主人。
連勞倫斯都驚歎於這樣一個大手筆的工程,
地下市場來來往往擁擠的人潮,吆喝聲與尖叫聲,環繞着這個地下世界的中心——科羅亞託角鬥場。
準確來說,應該是一處人形甲冑的機械角鬥場,此刻勞倫斯與衆人站在這個地下世界的制高點,俯視着角鬥場中數以千計的地下黨,無數精靈人類在這裡揮金如土,賭博,毒品貿易,奴隸交易,妓-女,這些景色纔是第九區的真實面貌,隱於都市間車水馬龍的面貌不過是它的僞裝罷了。勞倫斯親眼看到奴隸主切下一個奴隸的頭,將屍體丟進獅籠裡,高舉着頭顱吆喝說這顆埃利亞人的顱骨是上佳的收
藏品,第九區都難以找到第二個埃利亞人。
拋開那個人類的身份,他不過是一個三十多歲的男人,應該有一份穩定工作和家庭,有一個小孩,而如今他死在一個老地精手裡,屍體還要被榨乾做最後一點剩餘價值,血淋林的現實就像荒野上的冬日,人們互相殘殺食肉飽腹。
“歡迎來到‘新世界’,諸位,你們將有幸參與今晚的機甲盛宴,”女伯爵艾瑞莉婭走上前,微笑着道:“今夜,科羅亞託角鬥場將舉行一年一次的機械盛宴,優秀的人形甲冑駕駛者將展開一場空前較量,我已經爲諸位貴賓準備了特殊席位,請睜大你們的眼睛,即便是在戰場之上也未必能夠看到如此優秀的巔峰對決!”
艾瑞莉婭伯爵一腳踏入角鬥場,角鬥場中屏幕上閃爍着各自機械師的名字與押注,這裡完完全全變做了一個賭場,一個盛世狂歡的夜晚!
“機械格鬥被女皇明令禁止,艾瑞莉婭的膽子真大,竟敢這樣大搖大擺的開設地下角鬥場。”艾席拉低聲道。
“因爲她是黑暗議會的成員,艾瑞莉婭辦不到的事情,黑暗議會未必做不到。”銀髮少女阿爾溫淡淡道,目光掃過角鬥場,宛如公主般倨傲的走上前去,艾席拉與坎波菲爾茲緊隨其後,一同進入角鬥場,其餘前來的精靈亦或是人類紛紛跟在後面。
待到人走光了,勞倫斯纔看到站在原地的阿爾弗雷德,他走過去拍拍阿爾弗雷德的肩膀:“艾瑞莉婭的警惕性十分高,她猜到了我的身份,對奴隸交易只詞不提,如果是她不想放出來的奴隸,我們再努力也沒有用。”
“無論如何也不行嗎?”
“不是不可以,但是我的身份已經暴露,接下來只能靠你自己了,”勞倫斯神色凝重:“既然plan-A行不通,那就使用plan-B,你負責找到林河,用贖金方式買下他,艾瑞莉婭這方面我會替你牽制,阿爾弗雷德,切忌不要過分激動,惹惱了艾瑞莉婭我們都逃不脫。”
“我知道。”阿爾弗雷德淡淡道。
“你知道,你知道個屁,”勞倫斯笑罵道:“你是什麼性格難道我還不清楚嗎?你就是個不折不扣的殺胚,誰要是惹惱了你,哪怕死你也要一刀捅進對方心口,攪個稀巴爛才罷休!”
“我知道,”阿爾弗雷德重複着話,道:“找到林河,和平解決,大家都省了麻煩。”
勞倫斯又囑咐了幾句,也不囉嗦,大步邁入角鬥場,阿爾弗雷德看着他的身影漸漸消失,轉身披上一件黑色大衣,豎起領口,頭也不回的走向地下交易市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