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跡一直到小路下面一塊大石背後便沒有了。
劉老伯轉到大石後一看,倒抽了一口涼氣,只見一個歲的小男孩正仰面躺在那裡,祼露在外面的胳膊與腳上全是傷痕,嘴角鼻子還在往外冒血,腦袋下面的地上已經流了一大灘血了,看上去已氣若遊遊絲,不知道能不能救活!
不用說,這個受傷的孩子就是從崖頂跌下來的凌鈺!
劉老伯連牛都顧不上再管,抱起凌鈺朝家裡猛跑,一口氣衝進屋內,四下看了看,不由分說將凌鈺放在牀上,轉身翻箱倒櫃找藥。劉老伯的父親曾是桐城這一帶很有名的江湖草醫,經他救活治好的人不計其數,老伯自幼跟父親上山採藥冶病救人,自然也擁有一定的醫術。
也許是凌鈺命不該絕,也許是劉老伯高超的醫術發生了作用,原本小命懸在一線之間的他居然昏迷了三天後終於醒了過來,雖然只是微微睜開眼睛又昏了過去,但經驗豐富的老伯知道這個孩子已經脫離了生命危險!
當然,如果不是劉老伯衣不解帶守了他三天三夜,又用了不少珍藏的靈藥,只怕凌鈺未必能逃過此劫!
劉老伯見凌鈺已沒有危險,遂幫他把髒兮兮的小臉洗乾淨,髒衣服也換下了,出現在老伯眼裡的是一張俊秀的小臉,緊抿着的嘴脣顯出孩子的倔強。
“唉,多可愛的孩子,怎麼會受那麼重的傷呢?看樣子不象被人傷害,應該是從崖頂摔下來的……”劉老伯坐在牀前,望着除去衣物全身是傷的凌鈺,喃喃自語。
也難怪凌鈺傷勢嚴重,十多丈的高崖,一路下墜還有荊棘銳石密佈,隨時都有可能戳爛腦袋肚皮之類,能撿回一條小命就已經是不幸中的萬幸了,說不定是老天在暗暗庇護他。
劉老伯仔細打量凌鈺的小臉,發現這個孩子很陌生,從未見過,老伯覺得很奇怪,本村和附近村的孩子老伯幾乎都認識,可以肯定絕非本地人,可一個外地的孩子又怎麼會跑到荒山野嶺的萬林崖來呢?
劉老伯起身拿過凌鈺的髒衣服,發現右邊的褲口袋被縫住了,似乎有一張卡片樣的硬東西在裡面。老伯想了想,把口袋撕開,拿出一看,果然是一張塑膠卡片,上面寫着“凌鈺,甾州人,如果有什麼意外,請好心人幫忙打他父親的電話……”
“甾州?是什麼地方?應該很遠,至少不會是本省了!”劉老伯拿着卡片暗自思量。
劉老伯一輩子最遠也就去過縣城,又從來沒見過地圖,自然不知道甾州是什麼地方,至於凌痞給兒子留的號碼他更是看不懂,電話是什麼東西,從未見過,於是隨手又將卡片塞進了凌鈺的衣服口袋。
凌鈺的呼吸漸漸變得順暢,蒼白如紙的小臉也慢慢有了一絲屬於活人的顏色,劉老伯暗自噓了一口氣,緊懸的心總算落了下來,去廚房熬了一點米湯,準備等凌鈺醒過來時喂他喝。
煮完粥,看到凌鈺的衣服已經破的不成樣子,又沾滿了血跡,想着反正不能穿了,留着也沒用,便塞進竈坑裡燒掉了。
健忘的劉老伯犯了一個嚴重的錯誤,那就是把凌痞藏在凌鈺口袋的聯繫卡給燒了,連同衣服化爲了灰燼。這一次失誤,讓老伯後悔了很多年,也使凌鈺糊塗了好幾年,因爲他傷了腦袋失憶了,完全不記得自己是誰,而劉老伯僅僅只記下他叫凌鈺,是甾州人,對於卡片上的聯繫電話,卻怎麼也想不起來了。
凌鈺再次醒來已是大半天后,小傢伙睜開眼睛茫然的望着面前的劉老伯,臉上浮起一絲懼意!
“孩子,你醒啦,好一點沒有?傷還疼嗎?”劉老伯慈愛的微笑着。
“我,你是誰?我怎麼在這裡?”凌鈺遲疑問道。
“你受傷了,從萬林崖摔了下來,恰好我路過那裡,就把你救了回來,來,爺爺餵你點粥喝!”劉老伯邊說邊從隔壁廚房拿來一碗白米粥。
“我掉崖?我怎麼不知道呢?我爲什麼掉崖?我怎麼什麼都不記得呢?”凌鈺抓着頭皮冥思苦想。
“你不記得了?那你知道自己是誰嗎?”行醫多年的劉老伯下意識略感不妙。
“對了,我是誰?我不知道我是誰,爲什麼我不知道我是誰?我到底是誰?”凌鈺眼裡有恐慌,不住喃喃發問,可遺憾的是無論他怎麼用力去想,腦子仍然是一片空白,就好象從來沒有過記憶一樣。
劉老伯頓時明白了一件,那就是這個孩子失憶了!
“孩子,別急,我記得你口袋有一張卡片,我去找來給你看看就知道了!”劉老伯興沖沖往廚房走,可一看到竈臺,驟然想起衣服已經被自己燒了,口袋裡的卡片當然也就沒有了。
“孩子,我不小心把你口袋的卡片給燒了,不過我記得你叫凌鈺,是甾川人,還有,還有,咦,瞧我這記性,怎麼想不起後面那一句了呢?”這下換劉老伯冥思苦想了,無奈他年事已高,記憶早已衰退,越想越糊塗,哪還能記起?
“凌鈺?我真的叫凌鈺嗎?爲什麼我從來沒有聽過這名字呢?甾川是什麼地方?”凌鈺傻傻唸叨,只覺得一切都很陌生。
“孩子,你別急,先在我這裡養好傷,以後再慢慢去尋找你的家人,好嗎?”劉老伯趕緊安慰凌鈺。
“爺爺,謝謝你!”凌鈺笑了笑。
劉老伯喂凌鈺喝了點米粥,扶他躺下,囑他再好好睡一覺,看到他閉上雙眸睡熟,便拿着藥鋤上山挖藥去了。
在劉老伯精心照料下,凌鈺的傷過了大半個月就基本上好了,恢復的非常快,不過還需要調養一段時間。老伯怕他留什麼後遺症,堅持不讓他出門玩,最多隻在門口走一走就得回牀上休息。
畢竟只是幾歲的孩子,凌鈺很快從失憶的憂傷中走出來,開始在劉老伯家裡快快樂樂生活。
村裡的鄉親們都說凌鈺是老天爺送來給劉老伯做伴的,建議老伯收凌鈺做義子,劉老伯確實很喜歡這個從天而降的孩子,也很想要一個相伴的親人,這似乎是所有孤寡老人的心願。劉老伯試探着詢問凌鈺願不願認自己做乾爹,小傢伙失憶後一度茫然無措,早將老伯看成了自己的親人,自然一百個樂意,於是在凌鈺來到劉老伯家一個月後,老伯正式收養了他,熱情的村長還替凌鈺去鄉派出所上了一個戶口,從此他成了地地道道的桐城鄉人。
“孩子,等哪天你想起自己是誰了,爹爹和你一起去找你的家人,好嗎?”劉老伯愛憐的撫着凌鈺的小腦袋。
“我不要再去找什麼家人,我就和爹爹一起生活,我喜歡這裡!”凌鈺乖巧回答。
“唉,孩子,瞧你白白淨淨的模樣,家裡又有電話,一定是大城市的人,我們這裡太偏遠了,又窮,有好幾個南下打工的年輕人都不願意回來了,到時候你還是走!”劉老伯嘆息道,其實他何嘗捨得孩子走?
“爹爹,我真的不走,我就在這裡陪你,我知道你對我好,別的人我都不認識,我不想去找!”凌鈺認真道,此時的他頭腦一片空白,劉老伯是他唯一的支柱。
劉老伯心裡很感動,在這一刻,凌鈺就象他的親生兒子一樣,他終於嚐到了做父親的幸福,忍不住將凌鈺緊緊摟住懷裡,哽咽着說不出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