抓着無爲的手,王牧掙扎着,咬着牙,使出吃奶的力氣慢慢從牀上坐起。
無爲跟那女孩兒都看出了不對。
“哥,你,你怎麼病的這麼重?”嚥了口唾沫。無爲害怕地道。
“是不是,看着快死了?”王牧喘了口氣,瞟着無爲問道。
無爲點了點頭。
王牧輕笑,笑容裡滿是不屑。
他雙腳踏在地上,開始使勁兒站起來,每一個動作,都似乎耗費了他所有的精氣,短短不到一分鐘,他全身已經被汗水溼透,呼吸劇烈,臉色蒼白如紙,可他還在堅持着要站起來。
而且。他邊用力起身,邊斷斷續續地說着,“確實是快死了,不過……哥若自己不想死……即便這血肉之軀挫骨揚灰,哥也照樣會存在這天地之間。”
無爲和那女孩兒心驚,王牧那聽似虛弱不堪的嗓音裡,皆是令人震撼的不屈,似這天下,沒有什麼能讓這個人屈服。
終於,他站了起來,慘白的臉上掛着微笑,望着門外的陽光,使勁兒地呼吸,待到氣息平和了一些,他又回頭看了看那女孩兒。旋即笑看着無爲道:“這就是那兔子精?長得不錯,能有她一直陪着你,是你的榮幸啊。”
無爲也忽然安靜了。他望着王牧,臉上浮起冷靜的笑容,“哥,我真的好生佩服你,你都這樣了,還有心思開玩笑?”
“笑口常開嗎?哈哈……咳咳咳……”王牧劇烈的咳嗽。
無爲的眼底卻再度泛起淚花,緊了緊王牧的手道:“哥。你好好休息,你也說了,幾個狼妖而已,山上這麼多師兄弟,即便師父不在,我們也能處理。”
“沒關係,哥陪你一起去。”王牧已經鬆開了無爲,就那般如風中殘雲一樣飄飄揚揚地走了出去。
望着陽光下那筆挺的背影,無爲愣在原地,久久無法醒轉,那背影雖然虛弱不堪,走的踉踉蹌蹌,可他卻莫名地從那背影裡感覺到一種強大,萬古歲月,天地蒼穹都難以覆滅的強大。
“他就是你說的王牧?”那女孩兒也開口了,望着王牧的背影。她的美眸裡竟是有些驚恐,喃喃道:“這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人?金丹期不到,可我這地仙修爲卻不敢正視他的眼睛,看着他,我竟有一種渺小如粟的錯覺。”
“他就是王牧。”無爲點頭呢喃,嗓音低沉,卻有激動的有些顫抖,“我也不知道他是什麼樣的人,我只知道,他有一顆讓我莫名敬畏,無比強大的心。”
山下已經響起了打鬥聲,空天閣山下的低階弟子正在火速往山上撤退,而一羣黑衣人正在朝着山上追來。
晴空萬里,陽光明媚,可這一羣黑衣人的頭頂卻盯着一層黑雲,他們身上泛着黑紅之氣,面色兇殘無比,修爲也極高。
更遠的山林裡,狼嚎聲一片,隨處可見沒有化成人形的巨大狼型在遙望着這邊的情況。
而山頂,空天閣的高僧正在朝着山下飛掠,一道道金光順着山坡飛射,狂風乍起。
修真域的佛門並不像凡域裡有那麼多繁複的設置,修真域的佛門,除了方丈之外,只有兩大機構,戒律院和護法院,而這兩院的僧人也是除了方丈之外修爲最高的。
很快的,黑白兩種勢力在山腰上對峙,正是王牧所在的地方,顯然,那些黑衣人就是衝着這地方過來的。
僧房前頗爲寬闊的空地之上,幾十號黑衣人手持大刀,凶神惡煞地盯着跟王牧站在一起的無爲和那女子。
這些黑衣人都是一樣的打扮,黑色長袍,胸口有着血色狼頭紋繡,滿身黑氣奔騰,刀光森冷,目光兇殘。
而王牧、無爲以及那女孩兒已經被戒律院和護法院的衆位高僧擋在了身後,陽光下,黑白兩種顏色無比鮮明。
“阿彌陀佛,各位施主,緣何闖我空天閣?”戒律院首座輕聲細語地說道,也是光頭,面帶淡淡笑容,去不怒自威。
“老禿驢,少他媽廢話,把那倆個東西給我交出來!否則,我天狼谷屠盡你空天閣!”一位黑袍男子擡起大刀,直指首座喝道。
說話的不過是一個小嘍囉,最厲害的,應是爲首那三人,都是中年人,臉上也帶着笑容,正戲虐地望着面前一衆僧人。
後面,王牧望着這情況,皺了皺眉頭,那三位爲首的狼妖看着極爲自信,想必修爲尚在這戒律院以及護法院衆高僧之上,方丈師父又不在,今天這事……
聞言,戒律院首座微微回頭,瞅了一眼躲在後面的無爲和那叫阿花的兔精,又回頭看着那一羣狼妖,悠悠道:“各位施主,不管你們有何恩怨,這裡乃佛門重地,不興刀兵,還請下山之後再動手也不遲。”
“老禿驢,你耍我們是不是?什麼佛門重地,識相的,趕緊把那倆人交出來!”那小嘍囉又呼喝了一句。
這時,那爲首的黑袍男子擡手,打斷了手下的叫喊,嘴角勾着一抹陰笑先是看了看山頂,又望着對面一羣和尚道:“看來,我今天運氣不錯,定緣那老傢伙好像不在山上呀。”
此言一處,戒律院首座不由得凝眉,目光有些凝重起來,對面站着的,是天狼谷谷主,修爲高他一籌,方丈又不在,若是強來的話後果不堪設想。
“定緣方丈本尊一向敬重,所以,你們還是乖乖把那兩人交出來,可別逼本尊動手,你們這些人加起來,都不夠我殺的。”那爲首的黑袍男子再度陰笑,話畢,其黑袍無風自動,帶起一股陰風,捲動着地面上的塵沙撲向了對面。
一道金光泛起,擋在了衆僧人面前,可戒律院首座卻不再說話,他知道這些狼妖心狠手辣,方丈不在,他們什麼都能做得出來。
“看來,你們是敬酒不吃吃罰酒了。”望着衆僧人面前緩緩消散的金光,天狼谷谷主的嗓音越發陰狠。
“呼啦!”
突然,他探手一曲,旁邊一名低階僧人便到了他的手裡,泛着黑氣的手指微曲,那弟子便直接被舉了起來。
痛叫聲傳來,那低階僧人痛苦地掙扎,卻無法掙脫那強大的力道。
“施主……”
“你要幹什麼?”
“放他下來!”
衆僧人頓時緊張了起來,紛紛擡步上前,卻又在跨出一步之後不得不收回。
天狼谷幾乎傾巢出動,沒有方丈鎮守,着實不好對付,即便能打個平手,也必將是血流成河的下場。
“放我師兄下來。”就在這時,無爲清冷的嗓音傳來,他推開人羣,走到了衆人面前。
兔子精阿花也跟着,俏臉依然可愛溫柔,一邊走,她還一邊含笑望着無爲,並未將面前這羣狼妖放在眼裡。
望着走出來的二人,天狼谷谷主笑了,這才緩緩將手中的人放了下來,卻並沒有鬆開他的脖子。
“阿花,你害怕嗎?”無數目光聚焦中,陽光的照耀下,無爲回頭,望着兔子精溫柔地笑。
阿花搖頭,笑的更加深情,“不怕,只要跟你一起我就不怕。”
“對不起。”無爲撫摸阿花的秀髮,如她還是個小兔子的時候一樣,“我不該趕你走,讓你受了這麼多苦,以前我以爲能忘了一切,可後來發現,你早已是我生命的一部分。”
阿花笑出了淚水,“我知道,你也是我生命的一部分。所以我願意陪你一起生,陪你一起死。”
“二位,不用廢話了,再多說也不會感動本尊的,呵呵……”谷主陰笑,“放心,本尊做事一向公平,只有你們二人上前受死,流乾鮮血,受挖心之痛,當年的恩怨就一筆勾銷。”
“好!我種下的因,就該承受結出的果。”深吸一口氣,無爲冷喝,目光一時間變的豪邁而堅毅,直視那谷主道,“既然你說你做事公平,那就放了阿花,她當年只是幫我控制了那些狼妖,並未染上它們的鮮血,殺它們的是我。”
聞言,那谷主瞅了一眼阿花,玩味地笑道:“沒問題,我留她一命,但要毀她修爲,如她當年毀我族人修爲一樣。”
無爲笑了,毀了修爲,總比死強一些,他起步,慢慢朝着對方走了過去。
阿花卻着急了,拉着無爲的衣袖哭了起來,“哥哥,你怎麼能這樣?我不會獨活的……”
悽慘的哭聲,晶瑩的淚水,無數僧衆皺眉,連遠處看着的那些女妖都溼潤了眼睛,一個癡情的妖,一個頂天立地的和尚。
“等等……”就在這時,王牧虛弱的嗓音傳來。
他推開人羣,蹣跚着,一步一晃地走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