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陽光透過薄沙的窗簾,窗外的鳴蟬聲聲,驚醒了疲憊的邵勳。原來擡扛也是要體力的,更何況多天的軟禁,真的快把人都給憋瘋了,整個人連骨架都是軟綿綿的,躺在牀上極端不想起來。
可是一閉上眼睛,眼前浮現的便全是她的模樣,那一顰一笑一個眼神,總是讓自己魂牽夢縈無法割捨,如果失去了她,自己的靈魂將不會再完整,沒有了感情的舞者,將無法再去詮釋舞蹈的真諦,自己的將來將是一片茫然。
然而此刻門外卻突然傳來了乒乒乓乓的聲音,打斷了邵勳的思念,也打斷了小樓的平靜。那是家俊,因爲整個家裡除他不會再有第二個人會像這樣在家裡狂奔。
“小叔叔……不好了……不好了……”一連串的聲音迴盪在小樓裡,卻反而讓這鐵籠一般的桎梏多了生氣。邵勳從牀上一骨碌翻身坐了起來,還沒等將眼睛完全睜開,那小子已經不顧一切地衝了進來。乍見邵勳慌忙便道:“小叔叔,不好了!大事不好了!”一邊說着,還一邊拼命地搖着他的手,彷彿是想將他徹底給搖醒。
“什麼事情這麼慌張?”邵勳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總感覺自己現在已經夠糟糕的了,依然還在回味着夢中與她重新相會的場景,顯得有些漫不經心,甚至有些埋怨他打斷了自己的思緒。
“小嬸子……小嬸子失蹤了!”家俊緊張而又焦急,他原本只是出於好意地想要讓藤悅在他的“相親酒會”上出現,讓他們這一對苦命的有情人能夠終成眷屬。可是父親的意外出現,卻讓他一時之間慌了神兒,以至後來與她交談十分含糊,卻怎麼都沒想到自己這一次竟然好心辦了壞事兒,而她明顯是會錯了自己的意思。
“失蹤!?”聽到這二字的那一剎那,邵勳只覺五雷轟頂,頭皮瞬間被炸開,全身陣陣發麻。一把揪住了他的衣領,連聲音都是顫抖的:“怎麼回事兒?她……她怎麼會……你們……你們跟她說了些什麼?”
家俊異常委屈,但心裡也知道自己闖了大禍,哭喪着臉娓娓道出了整個事情的經過。原來邵勳還不知道家裡正在爲他操辦“相親酒會”的事情,因爲前那天他與父親擡扛之後負氣離開,母親鄭潔所提出的觀點就是:他已經是大人了,無論是心理還是生理,的確都應該找個女孩子來陪伴他左右。可是將門之後自然不能隨便亂找,又不能太過強迫於他,乾脆提議在那家專司政府接待的櫻華飯店貴賓區裡,爲他籌辦一場“相親酒會”。
對此邵勳至今一無所知,要不是此刻家俊告知,他還一直都矇在鼓裡,還在幻想着說服父親和全家,讓藤悅到邵家來做自己的小媳婦。一瞬間,整個夢都破碎了,怔怔地凝視着家俊,喉結上下地跳動着,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家俊則哭喪着臉,很是委屈地接着說:“我本來也是好心,想讓她到時候出現給你個驚喜,可是誰知道她會錯了我的意思!剛纔秦月打電話過來,說小嬸子沒去參加考試。她一直都守在考場旁邊,可是監考老師都已經在覈對考生了,她都還沒有到。我剛纔也試打過她的電話,一直都是關機沒有人接聽……”
邵勳只覺胸口憋得發慌,腦袋嗡嗡作響,她不會是幹什麼傻事兒來吧?那一次在樓頂,要不是自己出手,她不會真的跳下去吧!?一想到這事兒,邵勳連骨頭都麻了,急忙從牀上跳了起來,三下兩下穿起衣服便朝外跑。家俊一路跟隨着他,徑直衝出了小樓,好幾個警衛上前阻擋着他,可是他卻彷彿中邪一般。雙眼因充血而變成了詭異的紅色,身上所散發出的詭異氣息,讓所有的警衛們都望而生畏。
有人匆匆離開忙去請示將軍大人,而邵勳卻根本不管那麼多,跳上了自己的坐駕,發動了引擎飛馳而去,只將一羣驚魂未定的警衛留在了車場。邵家俊見自己將禍越闖越大,乾脆也一溜煙逃出了軍營,要是這事兒讓自己老爸知道,那還不剝了自己的皮啊?他可不是個笨蛋,還是趁早離開這兒越遠越好。
且又說起藤悅,昨晚的那個的電話,就如一把利刀徹底地剮去了她的心,再留在這兒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一種煎熬。還好錢琳不是一般的厲害,立刻打電話去訂好了機票。只是藤悅怎麼都沒有想到,她竟然也要與自己同機離開。
陽光透過舷窗射進了機艙,櫻華城即將被拋在了腳下,靜靜等待着飛機昂首衝了雲霄,藤悅默默地閉上雙眼,輕輕地靠在了錢琳的肩上。同病相憐的姐妹倆兒,帶着一身的傷心終於離開了櫻華城,三年的求學至此也暫時地畫上了句點。就讓那一場愛化作一場傷心的雨,落在了昨天也澆滅了心中愛的火焰。放棄或者纔是明智的選擇,離開了櫻華,告別着昨天,將一切都埋葬在昨晚的長夜裡。
錢琳似乎也有心事,沉默地將目光茫然地投向舷窗,靜靜地與藤悅偎依在一起,悄然擡手朝着窗外擺了擺,彷彿也在向着某人做着最後的告別。
當邵勳氣喘吁吁地衝到了公寓的頂樓,等待着他的已然只是一間空屋。桌上一朵乾枯的玫瑰無力地壓着一張信箋,那暗紅色的花瓣宛若已經凝固的血,衝擊着邵勳的雙眼,也刺痛着他的心臟。
——她真的走了嗎?他含淚擡頭四下張望,整個房間依然還殘留着她的氣息,可是那個熟悉的人兒呢?她在哪兒?多麼希望此刻的她能夠突然推門而入。
用那顫抖着的手,撿起了桌上的那張信箋,她的中文寫得很是娟秀:親愛的勳,請允許我最後一次這樣稱呼你。雖然我知道這封信你不一定會看到,但是我還是將它留了下來,這並不代表着我還在奢望什麼,只是對於那一段日子做一次總結……
淚水從邵勳眼中無聲地落下,滴在了信箋上,嚇得他急忙將其抹去,生怕模糊了上邊的字痕。
——我知道你是身不由己,所以從來都沒有埋怨過你。作爲補習老師,你的確是個不錯師者,青舞賽的那段日子,雖然你對我的要求極度地嚴格,甚至可以稱之爲苛刻,但那也是我最開心的時光,因爲你讓我明白了,天才只是百分之一的靈感,加是百分之九十九的汗水。只要努力,我相信我總有一天也能做到像你一樣棒。
但是作爲師長,你同樣也是無良的。雖然我的啓蒙不是在中國,但是尊師重德的道理我懂。即使你是學校有名的校草老師,那又怎樣?你這無良的霸道傢伙,誰有聽說一個好的老師會像一隻打不死的小強一樣,無時無刻地黏着自己的學生求交往?還有你那單純的思維,如果不是因爲我瞭解了你的成長環境,我絕對會將你當成一個笨蛋的單細胞。
最後我必須承認你是個好人,可惜我們有緣無分。而且有些事情也的確塵封得太久,我想知道答案,可是在這兒,我卻永遠都找不到。
我走了,不會再回來。希望你能夠在未來的日子裡生活得幸福,這是我此刻唯一能夠爲你所做的事情。
最後的落款是:愛你的藤悅。
望着那個熟悉的名字,邵勳只覺一陣眩暈,崩潰地跌坐在了地上,淚水無力地從眼中涌出,喉中卻無法發出半點兒聲音來。這殘忍的丫頭就這樣拋棄了自己,想不到自己第一次放開心扉去愛一個人,最終的結局卻是如此的失敗!
無聲地抽泣着,將那信箋緊緊貼在了胸膛,拿起了那朵玫瑰,將它握在手心之中捻成了碎末。
而此刻的門外驟然傳來了一串腳步聲,邵勳的抽泣隨之戛然而止。難道是她沒有走成,回來了?剎那間的興奮卻在那人推門之後徹底的破滅了。
那是秦月與這幢公寓的保安,而她此刻手中握着的那隻盒子,卻讓邵勳的瞳孔在瞬間收得很緊。天哪!她就真的這樣消失了嗎?真是個沒心肝的小東西,自己送她的東西,她什麼都不要,唯獨帶走了自己的心!
“勳,這是……”秦月顯得有些尷尬,見到了他的這副模樣,內心也在愧疚地抽搐着。可是就算自己沒有去告密,他們之前的愛又能維繫多久呢?
“邵老師,這部手機是藤悅同學今天早上離開的時候,放在我們值班室,讓我轉交給您的。她說……”
沒等那保安將話說完我,邵勳赫然擡起了目光——“今天早上!?”這麼說,她離開的時間還不久,依稀記得早上的確有一班飛往東京的航班。因爲大哥上一次從東京回來的時候,自己也隨便查看過這個航班。
急忙從地上蹦了起來,搶過了秦月手中的手機,一邊開機一邊朝着門外狂奔。悲催的,難道她的電話打不通,這臭丫頭竟然將自己的電話卡放在了這部手機裡。
匆匆撥打着錢琳的手機號,又是一個沒心肝的小東西,想必是約着一同“私奔”了吧!急忙重新撥打着林子奇的電話,跳上了就停在樓下的車子,向着機場急速飛馳,希望自己能夠在機場截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