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博遠回來的時候,天剛剛擦黑踏進了家門。
“爺爺、奶奶,爹、娘,我們回來了。”姚博遠扛着獨輪車進了院子道。
而兩個小傢伙更是先跑進了堂屋,“爺爺、奶奶!”嘴裡那個叫甜啊!
“奶奶的小孫子回來了。”姚奶奶坐在炕上摸摸兩個小孫子,“怎麼樣電影好看嗎?”
“好看!”兩個小傢伙齊齊點頭道。
姚博遠掀開簾子,“爺爺、奶奶。”
“回來就好,先去見見,你爹、娘,通知你三嬸一聲,振遠回來了。然後把飯熱熱。”姚爺爺說道。
“是爺爺!”姚博遠笑着退了出去。
“餓不餓啊!”姚奶奶又問道。
“還好了,太姥爺給了花捲。”姚振遠說道。“對了,還剩下兩個,是我們留給墨遠哥的。”
說着兩人跑了出去,姚爺爺和姚奶奶相視一眼,“又給親家姥爺添麻煩了。”姚奶奶嗔怪的看了他一眼。
姚爺爺嘿嘿一笑,撓撓頭,“考慮不周,只想着車子有個寄放的地方。”
“哎喲……哎喲……”姚奶奶無奈地看着他道,被壓下來的火氣又上來了。
姚夏穗見他們回來了,趕緊熱飯,而三大娘得到消息,飛快的跑了過來。
這時,兩個小傢伙已經拿着花捲跑到墨遠的房間,三人在炕上分吃着兩個花捲。
“娘,你來了。”姚振遠笑眯眯地朝掀開簾子的三大娘打招呼道。
三大娘進來坐在炕沿上,“你這個小沒良心的,回來不說先給娘說一聲,自己再這兒吃花捲。”
“娘,這個是留給你的。”姚振遠直接把花捲塞到三大娘的嘴裡。“我們掰開的,不髒。”
被半個花捲堵住嘴的三大娘哭笑不得,“好了,起來吧!咱們吃完飯。你們也該去送燈了。”
“是,娘。”姚振遠從火炕上出溜下來,跟着三大娘出了房間。
姚博遠和兩個小傢伙就在竈頭把剩下的疙瘩湯全部喝完了,此時天已經完全黑下來了。
“好了。咱們走吧!”姚爺爺發話道。
家裡的男人們穿戴整齊,出了家門。
送祖俗稱送亮,送亮也是給祖人一盞回家的明燈。姚長山他們提着準備燈。
送燈是自制的燈,乃是蘿蔔挖空了倒點棉籽油,裝上燈捻子點着,燈頭又大,燒時間又長。
還有女人們頭天做好的面燈,燈形如碗盞,俗稱燈碗。
用棒子麪做成的叫金燈,用白麪做成的叫銀燈,用蕎麥麪做成的叫鐵燈,做成型後上鍋蒸熟後,插上用棉絮纏裹的蘆葦做成的燈芯,面燈碗裡倒滿燈油,面燈就算做成了。
除了燈,還有冥紙、香、鞭炮,一路朝墳上走去。在人們心裡送祖宗上路。是一份孝心,一份功德,祖宗們也會在冥冥之中,祝福着他的子孫們,也會監督着他的子孫們。
往祖墳送燈時。見到熟人不能說話,只能點頭示意,以示祭典祖宗的嚴肅、心情的沉重。
往墳地送燈的人,點燈時必須用自己的火柴,如果借別人的火柴點燈,認爲祖先看不見光明。
姚爺爺看着孩子們點起面燈時要邊點點說:正月十五來送燈,送金燈、送銀燈、送鐵燈,有兒墳前一片明,無兒墳前黑洞洞。有心來偷燈,偷個大鐵燈,背也背不動,天冷地滑鬧個抑歪蹬,大布衫燒個大窟窿。
在祖人的墳墓前點上蠟燭和香,再燒火紙、放鞭炮,年年如此。一方面是對祖人的懷念之情,另一方面也預示着活着的人一代好過一代。
男人們在墳上點燈,女人們在家裡。也沒有閒着,給家裡竈臺,井口,糧倉旁,雞圈都要點上燈。
以求五穀滿倉、牛肥馬壯,打水平安、糧食常吃常有。
男人們送完燈回到家燒香、燒紙錢、拜祖先的牌位。家門口前面地上也會插上燈。
是夜,整個姚灣村墳地一片燈光,只有這一天,小孩一個人走在墳地也不會害怕,也只有這一天。老人小孩、姑娘、媳婦齊上陣,同姓家族共歡樂。
孩子們最喜歡的就是今天,熄滅的面燈,可是能吃,又焦又脆,很好吃。再說它本身做的就熟的。
十五的晚上,站在村頭向田野裡望去,遠的,星星點點,近的,燈火通明。爆竹此起彼伏,響成一片,很是熱鬧。死去的人在煙霧氤氳、鞭炮齊鳴,炸開中靈魂得到安息,活着的人也會在這個時候感到生命的可畏。
一盞小燈表達了對先輩的永遠懷念。後輩們,在元宵節沒忘記他們,在月圓這夜懷念他們,在一年的開始還惦記着他們,又一年萬事開始嚴寒仰丈他們。先輩們,聽見鞭炮聲,他們也欣慰地睜開眼睛,他們看美好的人間,也會心滿意足的。那燎繞的香菸,寄託了對先輩們無限的思念。搖曳的燈光,是後輩們閃光的心。
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練就了摸黑幹活的好本事,十五的月色非常的好,月色亮的能看清寫的什麼字,加上星星點點的面燈,就更加的亮了。
納鞋底就更沒有問題了。
送完燈回來,坐在炕前,靠着窗戶的地方,妯娌幾個不約而同的坐在自己的炕上納鞋底,天氣漸漸地轉熱該準備單鞋了。
“娘,這是給爹做鞋呢!”姚軍遠問道。
那麼大的鞋底只有爹才穿的了。
“是啊!雖然你爹在部隊,穿的發的鞋,可那鞋捂腳,一點兒都不舒服,寄兩雙鞋給他,閒暇時,也能鬆快一些。”三大娘笑道,手中的動作可沒有絲毫放鬆,一紮、一頂、一拽,幾個動作一氣呵成,針線翻飛,姿勢優美。
只有巧手媳婦才做的出這麼帥氣地動作。
“娘,我給你搓麻繩吧!”姚致遠坐在炕上說道。
“去,哪有男人幹這個的。以後討了媳婦兒這活是該她乾的。”三大娘抿嘴偷笑道,“不想要你腿上的毛,你就試試。”
姚致遠捲起了褲腿,露出稀鬆的腿毛。學着自家老孃的樣子,只要一使勁,麻繩一擰,腿上的汗毛也一起都搓了進去,疼得他呲牙咧嘴的。
一家人只有振遠玩兒了一天累了,打着呼嚕,早已經睡得不知今夕是何夕了。
“哈哈……”姚軍遠和建遠看得哈哈直笑。
“哥,娘都說了這是女人的活計。”姚軍遠笑着說道,“你幹嘛還非要試試啊!吃苦頭了吧!”
姚建遠樂不可支道,“我哥本來就斯斯文文的。這要是腿上的毛再沒了,更娘氣了。”
“喂!哥,你幹嘛還搓麻繩啊!”姚建遠看着痛得呲牙咧嘴大哥,依然在搓麻繩不解地問道。
“是啊!娘都說了這是女人的活計,你怎麼還幹呀!”姚軍遠伸手摁住了他的修長且長滿老繭的手道。
“大娘家有夏穗和秋粟兩個妹妹。小嬸家未來有妮兒,只有咱家是四個大小夥子,家務事只落在咱娘一個肩頭上,別的幹不了,搓麻繩還幹不了。”姚致遠認真地說道。
手中繼續搓着麻繩,儘管依然疼的厲害,卻神色如常了。
“再說了。娘,雖然現在講究的是婦女能頂半邊天,女人也下地,也有很多地方都出現了女人的身影。但你們不能否認在一些行業中做得最頂尖的,仍然是男人!
下地幹活,依然是男人掙的工分多。當然秀芹嫂子是個例外。
就像這納鞋底,坐布鞋,做的最好的是男人,女人每天都圍着竈臺轉,可娘飯店裡的大師傅可是男人。”姚致遠眼神柔和。皮膚在銀色的月光下晶瑩剔透,眉清目秀地他越發好看。
十六歲的少年聲音給人一種非常乾淨,非常醇厚的感覺,“娘,有時候我真的想跟你學做鞋,這樣娘就不用三更半夜,還在納鞋底。”
“你這傻小子。”三大娘感動地稀里嘩啦的,故意道,“你真要納鞋底的話,奶奶可是要拿着笤帚疙瘩抽俺的,不教你們學好。”
“呵呵……”幾個小子笑了起來。
“現在呀!還是以學業爲主,俺家致遠在過兩年可是要考大學的。”三大娘拍着他的肩膀道。“你的心意娘領了。”
“娘,這搓麻繩還是我來吧!老是讓夏穗和秋粟兩位妹妹也不好。”姚致遠堅持道。
“行!不過別讓奶奶看見了。”三大娘眨眨眼道。
“知道,軍遠和建遠不要說哦!”姚致遠食指輕點這他們的腦袋道。
“放心吧!我們不會說的。”兩人齊齊保證道。
“娘,我們也幫你吧!”軍遠和建遠說道,雖然搓麻繩他們始終認爲那是女人的活計,但把粗麻劈成細細地長條,還是可以的。
銀色的月光下,母子幾個齊動手,邊聊天邊做活兒。
等到面燈熄滅,一家人分吃了面燈,才休息,這個年算是過完了。
第二天中午時分
天氣晴好,把屋裡的棉被拿出來曬曬太陽。院子裡曬滿了幾家的被子,好在院子夠大,足夠用。
“大嫂,拜託了,幫我拍打一下。”連幼梅抱着孩子站在堂屋內。
“俺知道。”大娘說道。
“你可千萬別出來,別看太陽好,溫度不高,小心別凍着孩子了。”姚奶奶手一揮,橫着竹竿道。“屋裡也能曬太陽。”
“娘,奇怪了,妮兒就這麼直晃晃照着太陽,眼睛能受得了嗎?怎麼沒看見……”大娘敲打的着被子,盡是疑問,晃晃腦袋,怎麼沒看見妮兒的眼睛閉起來,或者眯起來、腦袋別過去……
不過這疑問很快就被人打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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