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愧是叫上來,宣佈通知的小夥子,這嗓門可是真大呀!起碼這打麥場上的老少爺們兒,大姑娘、小媳婦兒聽得清清楚楚。
打麥場上的社員同志們積極響應,“過一個革命化的春節,封建欲孽掃進歷史的垃圾堆!”
真是羣情激昂,熱血沸騰,這氣氛比天上的太陽還要燦爛。
接着就聽見光彈兒又道,“上面規定春節期間實行 ‘五不準’:即不準放鞭炮 、不準燒香拜佛、不準滾龍舞獅 、不準大吃大喝鋪張浪費、不準賭博。”
光彈兒唸完後,直接從青石碾子上下來,扶着姚滿耕上去,他道,“事情就是這個事情,響應上面的號召,春節期間 不放假,依然要出工,‘抓革命、促生產’我們要用‘革命加拼命’的精神,加班加點幹革命。”他握着拳頭鏗鏘有力的喊道。
五叔公輩分最高,站在最前面的被大孫子攙扶的他就問道,“滿耕啊!我就問一句,這不準燒香拜佛,敬神、拜年,那麼咱們村每年大年初一的祭祀……”
姚滿耕說道,“五叔公,這祭祀也破了。”
“啊……”五叔公呆愣在當場,隨即又問道,“那三十的迎祖,十五送祖也破了。”
“破了。”姚滿耕簡單地說了一句道,“這些都屬於封建餘孽。”
姚滿耕又道,“這具體的那些屬於要破的,稍後各個生產小隊長會告訴大家的。”他頓了一下接着說道,“至於具體的生產計劃,各個生產隊自行安排。好了,現在解散……”
姚長海聽得太陽穴直突突,他們可不是社員只要聽上面的安排就成。這老隊長越來越狡猾了,他倒是個光桿,來個一推六二五。
可他們這些小隊長也不是傻子,在村民們陸陸續續回家離開打麥場後。
十幾個生產隊的小隊長圍着姚滿耕。異口同聲道,“大隊長,這過年期間的出工安排,俺們都聽大隊長的。”
姚滿耕雙手一背。踱着步朝祠堂走去,這些小兔崽子想啥他會不知道,嘿嘿……老子纔不接這個茬。“聽俺的幹嘛!不是說了讓你們自行安排了,以往的生產計劃不都是你們自行安排的。你們幹什麼我都同意。”
妮兒聽着這份革命化春節的具體行動綱領,在現代的人看來,有些不通人情地方,肯定是炸開鍋了,吵吵遍了。
吵嚷總歸只是吵嚷,沒有權利,也只有認真執行而已。
而如今的人們。不打磕巴的平靜地接受了,可是現實問題擺着呢……
農村的冬天本來就是很悠閒的,基本上沒有什麼農活,所以有了“冬閒”的說法,現在讓他們出工。幹什麼就成了問題了。
最後大家齊聚到了祠堂裡的辦公室,圍坐在火盆邊,這些日子因爲上級新下來的通知一封接一封的,大隊辦公室日夜都輪流留人守着,所以這屋裡一點兒都不冷。
姚長海坐下,把妮兒放在自己的大腿上,開門見山地說道。“這抓革命、促生產,春節不放假,咱們是積極響應,可是這天寒地凍的,地裡面凍得硬邦邦的,我們想耕地也不成啊!冬閒冬閒。就是因爲地裡沒活幹,才冬閒的。”
“對呀!對呀!漚糞的糞池也凍得邦邦的。”姚滿倉趕緊說道。
醜的擡眼道,“要不咱也學前幾年移山填海、開溝挖渠、大造梯田。”
“說這有啥用,費了五、六年功夫修的梯田現在是灑下種子自生自滅,還不是沒有水澆地。加上土質有些沙,根本存不住水,所以真正成了靠天吃飯。”栓子嘟囔道。
“這也不能幹、那也不能做,總得找點兒事做吧!”姚滿倉說道,“對哦!咱們要不在去整整那片梯田。”
栓子說的那片梯田由於不出產低,疏於管理,有些地方崩塌了,雜草叢生,倒是成了放牛的好地方。
姚長海笑道,“那片梯田崩塌的地方,咱們全村壯勞力齊上陣,一半天就修整好了。”
“也是……這咋整啊!”姚滿倉撓着頭看向生產大隊長姚滿耕。
其他人再次看向大隊長,‘您老倒是給個話啊!大年初一我們幹什麼?’
姚滿耕把烤得熱乎乎的手,收了回來,看向衆人道,“大家回去在想想,大年初一咱們該幹什麼?”
“啊……”一片哀嚎聲起。
“別啊了,這是政治任務,務必在大年初一出工。”姚滿耕笑道,話落就起身離開了。他們想什麼他怎麼會不知道,不過他也快撓成禿子了。
姚長海抱起妮兒道,“咱們都回去想吧!在這兒也不是個事啊!”
“姥爺,我回來了。”姚長海挑開厚厚的粗布簾子進了堂屋,看着八仙桌上的紅紙,筆墨紙硯,“姥爺,你在寫啥呢!”
姚長海拉出長凳,抱着妮兒坐在了上面。
“這不寫春聯呢!”劉姥爺頭也不擡的說道,“以前的春聯都不能用了。”
“四海翻騰雲水怒,五洲震盪風雷激。”姚長海看着他寫下來的春聯念道,“這個不錯,絕對緊跟現在的形勢。”
“那姥爺,也給我爹孃他們寫一下吧!至於寫什麼就照抄領袖的詩詞和革命口號吧!”姚長海說道。
“我備着呢!”劉姥爺笑着指指八仙桌上一摞紅紙。
這時候春聯的式樣遠沒有後世豐富且花樣繁多,但農民雖窮,大多仍要買張紅紙,請人寫幅春聯,貼在門上,沾點喜氣。
但如今劉姥爺可不敢自編,都出自主席的語錄,最自負的一句話,‘自信人生二百年,會當水擊三千里!’
最有凝聚力的一句話,‘軍民團結如一人,試看天下誰能敵! ’ 這是適合三大娘門上貼。
最具有氣勢的一句話:凡是敵人反對的我們就要堅決擁護,凡是敵人擁護的我們就要堅決反對!
最暢快的一句詩:雄關漫道真如鐵,而今邁步從頭越!
最瀟灑的一句詩:不管風吹浪打,勝似閒庭信步!
對人民最高讚美的一句詩:春風楊柳萬千條。六億神州盡舜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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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入鏡的一句詩:暮色蒼茫看勁鬆,亂雲飛渡仍從容。
絕對適合家家戶戶的一句話,革命形勢一派大好,農業生產蒸蒸日上。
這紅寶書還有身上佩戴的主席像章。還是連幼梅所在的農場剛剛發的,現在主席語錄缺口大,尤其農村的廣大地區還不能達到人手一本,所以印刷廠爲了滿足廣大人民的熱情需要,開足馬力,加班加點的印刷。
“姥爺這句子好有精神,看着特帶勁兒。”姚長海誇讚道,“姥爺這字寫的真好!”
劉姥爺寫完後,放下筆,然後擡眼看看乖乖的妮兒。“妮兒今兒怎麼這麼乖,想什麼呢!瞧這滿臉嚴肅地樣兒。”
妮兒確實在想事情,她可是清楚的記得三伯回來被打來着,這不回來,難道天眼出錯了。
可是好像不該啊!妮兒緊盯着便宜老爹。腦海中出現一些畫面,看得她瞠目結舌的。
幾天後就能印證了,到時候看看準不準。
其實她是鑽了牛角尖了,都說三伯捱打,可沒有具體的時間!是她想差了。
妮兒又看看劉姥爺寫的春聯,唔!天眼沒有問題,真是自己嚇自己。
看來未來十年。春聯別想看見什麼“開門見喜”、“吉星高照”,以及“福”、“發”等字,則被當作封建迷信,一律掃除之。至於親友見面,抱拳拱手,說“恭喜發財”。也在禁止之列。
在這年代裡,幾乎所有的傳統都被當作“四舊”破除了。村幹部嚴禁羣衆磕頭拜年,說那是封建殘餘。
“看你愁眉苦臉的樣子,就知道沒想到折吧!”劉姥爺坐了下來道。
姚長海嘴角扯出一抹苦笑,“真不行了。在漚糞池上,燒火糞。即化開了,又漚糞了。”
“對了,長海給你說個事。”劉姥爺鎮着臉沉聲說道。
“姥爺,你這麼嚴肅,可別嚇我啊!”姚長海拍着胸口一副小生怕怕地樣子。
“我說的是正事,你三伯有可能是大病初癒。”劉姥爺沉而有力的說道。
“小心……”劉姥爺趕緊抱起來妮兒。
因爲是長條板凳,所以凳子一頭兒翹了起來,而姚長海悲劇了,本來就翹起的凳子,這下一邊徹底失去了重量,噗通一下坐到了地上。
“姥爺,你咋知道的。”姚長海實際慌忙的扶着凳子坐了上來道。
“照片裡你娘不是說,妮兒三伯瘦了嗎?”劉姥爺說道。
“可是……我們幾年沒有見三哥,所以……這胖瘦無從知曉。”姚長海不確定道,姥爺沒必要這麼咒三哥吧!他們根本沒有見過面的。
劉姥爺道,“你直接問問你三嫂不得了。”
“對哦!”說着姚長海就起身出去了。
少頃姚長海和三大娘一起回來了,看他們的臉色,劉姥爺就知道自己猜測是對的。
“姥爺,你咋知道的。”三大娘直接開門見山的說道。
“照片是黑白的,從氣色上根本看不出來。”姚長海說道。
“我還沒有那個本事。”劉姥爺擺手道,“是我們去妮兒他爺爺的房間的時候,妮兒他大伯和三大娘看見我們到來偷偷鬆了口氣,我猜來着。”
從她的面相上可以看出,妮兒她三伯的傷對他這樣的人來說,真的只是‘小傷’,起碼沒有危及生命,只是失血過多,確實需要多多調養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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