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回 聯劍懲兇奇招啓疑竇 抽絲剝繭密室露端倪

黑摩訶揮動玉杖,綠光閃閃,與張丹楓的寶劍相碰,發出一片極其清亮的金玉之聲,白光綠光,互相糾結,雲蕾看得吃了一驚,心道:“原來這怪物的玉杖也是一件寶物!”二人似是各以上乘內功相持,張丹楓的寶劍附在玉杖之上移動不得,而黑摩訶的玉杖也似被劍光裹住,抽不出來。只見兩人猶如釘牢在地上一般,苦苦相持,過了一盞茶時刻,兩人額上都滴下汗珠。雲蕾正自想道:“這樣下去,豈不兩敗俱傷?”忽聽得呼的一聲,黑摩訶身形飛起,寶杖仍未抽開,連人帶杖,就如吊在張丹楓的寶劍之上似的,呼呼疾轉。雲蕾心中納悶:這是哪門子的武功?忽聽得“當”的一聲,張丹楓大叫聲道:“乖乖!不得了!”雲蕾大吃一驚,正要拔劍,但見二人已倏地分開,東西相向,又聽得張丹楓大笑道:“沒事,沒事!原來你不過是頭老驢,轉磨轉了半天,也轉不出個道理來!哈,哈!徒有虛名駭世俗,卻無本事退娃娃!哈,哈,哈!”笑聲未畢只見那黑摩訶鬚眉怒張,大叫道:“娃娃,不知死活!”身形暴起,綠光一長,疾如雷霆,向張丹楓的額角天庭猛地戳下,來勢既疾,手法又怪異之極。雲蕾聽完張丹楓那兩句歪詩,正自想笑,嘴巴剛剛張開,這一下子,笑聲似突然被人封住,卻“啊”的一聲叫了出來!

忽聽得張丹楓又是大笑一聲叫道:“娃娃打老驢頭了!”腳步不動,小腹內陷,身軀陡的後移,青鋒三尺,疾起而迎,這一招拿捏時候,恰到好處,眼看黑摩訶的一條長臂,就要被張丹楓的寶劍硬生生地切下。原來二人各以上乘的內功相拼,爭持不下,張丹楓不敢變招,而黑摩訶卻以西域的“磨盤功”解脫出來。張丹楓雖沒受傷,卻是吃驚非小,心中想道:“我無法解開這相持之局,他卻脫身出來,實是不容輕視。”無計破敵,所以故意出言相激。張丹楓初入墓門之時,黑摩訶看不起他,稱他爲“大娃娃”,其後見他顯出本領,才改容相向。而今張丹楓故意自稱“娃娃”出言藐視,實是有心激怒他。

黑摩訶果然中計,暴怒飛起,疾使毒招。哪知高手較技,最忌動氣,這一下正陷入了張丹楓以靜制動的圈套,但見張丹楓一劍斜削,劍光透過綠光,已削到黑摩訶的臂上,任他武功絕頂,也難逃這斷臂之災!

哪知黑摩訶的武功,異於中土,他練有印度的瑜伽之術,全身柔若無骨,各部肌肉,都可隨意扭曲屈伸。張丹楓正喜得手,忽覺劍尖一滑,黑摩訶的臂膊竟掃過背後,隨即一個筋斗倒豎地上,雙眼圓睜,有如銅鈴,暴怒叫道:“好小子,俺與你拼了!”倏地跳了起來,以足作手,掄起玉杖,挑向張丹楓的丹田要穴!杖法之怪,世罕其倫!

張丹楓運劍如風,眨眼之間,還擊數招,但見那黑摩訶時而飛身躍起,時而倒豎地上,手足並用,把寶杖掄得呼呼風響招數怪絕,攻勢猛極。雲蕾倒吸一口涼氣,定睛看時,只見張丹楓口角斂了笑容,在綠光籠罩之下,竟是凝身不動,長劍揮舞,有如白虹貫日,在綠色光圈之下,東一指,西一劃,出手並不見快但每一招都是妙到毫顛,恰恰將黑摩訶的攻勢化開。看他劍鋒明是東指,卻忽地偏向西邊,明是向右削去,卻不知怎的,出手之後,卻是向左戳來,而每一招都是攻敵之所必救守敵之所必攻,黑摩訶的攻勢如風狂雨驟,卻是無法使他移動半步。黑摩訶的杖法乃是西土秘傳,中土罕見的武林絕學:天摩杖法。鬥了一百來招,竟尋不到敵人半點破綻,也不覺倒吸了一口涼氣。白摩訶在旁虎視眈眈,但以有言在先,不便出手相助。

兩人各以怪異招數搏擊,相持不下,但聽得墓門之外,晨雞動野,飛鳥鳴林,不知不覺已是清晨時分。黑摩訶久戰不下焦躁異常,搏擊更烈,張丹楓仍是不爲所動,腳跟猶如釘牢在地上一般,劍勢不疾不徐,竟似手揮五絃,目送飛鴻,凝重之極而又瀟灑之極!

雲蕾看得眼花繚亂,心中暗暗稱奇,須知雲蕾自小便跟飛天龍女葉盈盈學劍,年紀雖然只有十七歲,卻已學了十年。葉盈盈的劍術,在武林之中,數一數二,對各家各派的劍術無不通曉,因此雲蕾雖是年紀,對於劍術一道,卻稱得上是個“大行家”,只要別人一伸手,一出招,就能知道他的宗派來歷。偏偏今晚看了半夜,卻一點也看不出張丹楓的劍術淵源,但覺他的劍術也好似自己所學的一樣,包含有各家各派的成份,但出手招數,卻又與自己所學的大不相同,不由得納罕之極!

再看些時,忽又覺張丹楓此套劍法似曾相識,卻又偏偏說不出名來。雲蕾細細思量,這套劍法自己又明明沒有見過,而且也從未聽師父說過有這種怪異的劍法,自己怎的卻會有如此微妙的、似曾相識的感覺?真是越想越奇,莫明所以。但覺他每一招雖然都是出乎自己意料之外,但到他出手之後,卻又覺得每一招都“深合吾心”,好似自己想說一句話,還未想到如何表達,卻忽然給別人先行說了,而又說得非常之妙,令自己又是佩服,又是痛快,既出意外,又在意中。

雲蕾全神貫注,忽地心頭好像有一道電光閃過,驀然感到張丹楓這套劍法雖是與自己所學的大不相同,但卻又似是與自己所學的相剋相生,可以互相配合,就如一對孿生兄弟,心靈交感,呼吸相通!

這時雲蕾但覺得心神恍惚,浮想聯翩,場中的黑摩訶與張丹楓雖然還在激戰,她卻好像視而不見,聽而不聞,突然想起下山前夕,師父對她所說的話來。

那是一個除夕之夜,川北小寒山的山峰之上有一間石屋,石屋內點着十二枝粗如人臂的牛油巨燭,燭的式樣和枝數,都如今晚所見的一樣。濁光轉繞之中,坐着一箇中年女子和一個豔若鮮花的少女,這就是飛天龍女葉盈盈和她唯一的愛徒雲蕾了。屋內擺有酒食但卻不是除夕歡宴,而是師徒相別的離筵,原來葉盈盈替她的徒弟餞行,雲蕾武藝已成,遵奉師父之命,明天便要下山了。

雲蕾早已從師父口中知道自己一家的血海深仇,無時無刻不想下山則日報仇,可是今晚師父替她餞行,卻頗出她意料之外。爲什麼早不叫走,遲不叫走,卻偏偏在除夕之夜替她餞行呢?雲蕾一邊聽師父的囑咐,一邊心中暗自思疑,面上露出疑惑的顏色。葉盈盈也似覺察到了,一口一口的喝酒,連盡了三大杯,忽地喟然嘆道:“一年將盡夜,萬里未歸人。十二年前我送走了一個人,不,是趕走了一個人,今晚我又要送你離開了。”

雲蕾聽得沒頭沒腦,不敢置答。飛天龍女嘆息之後,定神望着雲蕾,忽道:“你今後如到蒙古,見着一個人,你就說我叫他回來。”雲蕾道:“什麼人呀?”飛天龍女聽她一問,啞然失笑,忽而面上現出紅暈,又喝了一杯,低聲說道:“你的三師伯謝天華。”雲蕾奇道:“三師件謝天華?他不是到了蒙古,要替我的爺爺報仇,去刺殺張宗周的嗎?”葉盈盈說道:“是呀。他去蒙古是十年前之事,可是他離開我,卻是十二年前的今晚。他的武功高強,人又沉毅機智,他說替你爺爺報仇那就一定報得了。而且一定用不了十年。”雲蕾道:“那麼他爲什麼十年來一直沒有信息?”葉盈盈嘆口氣道:“我猜他是不願回來了。”雲蕾道:“爲什麼?”葉盈盈忽而轉過話頭,說道:“天下各家各派的劍法我都通曉,就是有一家的劍法沒有見過,你說奇不奇怪?”雲蕾心道:“天下之大派別之多,有一家的劍法未曾見過,也沒什麼奇怪。”不想她的師父,緊接着說出一句話,果然令雲蕾大爲驚奇,她師父道:“那就是我們自己本門的劍法!”

古墓裡的大廳上燭影搖紅,雲蕾凝神思索往事,在燭光晃盪之中,似乎現出師父當時懊悔的面孔。她繼續想下去:“那時我也很爲奇怪,便問師父。師父道:‘你不知道,你現在所學的雖然亦可以自成一家,但實在說來,卻只是本門中的半套劍法而已。’我再問下去才知道原來師祖玄機逸士脾氣甚怪,他所知極博,而最得意的卻是他別出心裁獨創的兩套劍法,一套名爲‘萬流朝海元元劍法’,另一套名爲‘百變陰陽玄機劍法’,師父和三師伯各得一套,實是半套。師祖說:‘他鑽研出這兩套劍法乃是千古武學之秘,萬不可同授於一人。若以人物比擬劍術,則元元劍法有如臥龍,玄機劍法有如鳳雛,臥龍鳳雛,不可同歸於一主,歸必有禍。’所以嚴禁他們二人,不許私自授受!”雲蕾正在出神思想,忽聽得張丹楓哈哈大笑,黑摩訶一聲大叫!

雲蕾思路被打斷,擡頭一看,原來是張丹楓與黑摩訶交換了一招險招,黑摩訶橫杖疾掃,不料一擊不中,反而險被張丹楓刺中肋脅。二人換了一招之後,都不敢冒險躁進,又在那裡僵持起來。

劍風虎虎,燭光搖晃,雲蕾心念一動,驀然想道:“莫非張丹楓這套劍法,就是我師父從未見過的那套本門劍法?難道他是三師伯在蒙古所收的徒弟麼?但看他劍法的精妙和功力的深厚,縱是有名師傳授,亦非有十年以上的磨練不行,三師伯一志替我爺爺復仇,斷無一到蒙古就立刻收徒,專心授業的道理。”她回想大師伯董嶽給金刀寨主周健的信,“而且,聽說三師伯已被敵人捉獲,幽禁胡宮,那更斷斷不會在蒙古皇宮收下徒弟,就算退一萬步來說,收下徒弟,也斷斷不會是個漢人呀。這是怎麼回事呢?”雲蕾百思不得其解。她又想道:“我師父極贊三師伯的本領,說他言出必行,既肯應承替我爺爺報仇,這仇就一定能報得了,而且用不了十年。她又哪裡料想得到,張宗周這□現在仍在蒙古發號施令,而三師伯反而是存亡莫測!呀,師父,你好可憐呀!”腦海中不覺又浮現出師父那晚替她餞行的神情。師父酒量素豪,那晚大杯大杯地喝酒,喝到後來,也不覺醉了。忽然把衣袖高卷,只見臂上劍痕交錯,竟在臂上刻出一朵紅花。師父哽咽說道:“蕾兒,一個人千萬不可任性,任性而行,做錯了事,那就後悔遲了。十二年前,我趕走了你的謝師伯,以後每年除夕,我就心痛如割,忍受不住,便拔出青冥寶劍,在臂上那麼一劃,哈,哈,這倒是個靈方,臂上痛極,心上的痛楚就減輕了。我一劃就是一瓣花瓣,你看呀,這朵浸透我鮮血的大紅花,美不美呀?”雲蕾細心一數,正是十二瓣花瓣,不覺打了一個寒顫。只聽得她師父又說道:“你在我門下十年,這個故事你可還沒聽我說過。你知道十三年前,我就像你一樣,是個年輕好事的少女,而且我比你好勝任性得多,對自己不知道的事情,總是想盡辦法知道。你師祖嚴禁我們私相授受,連練劍時都要隔開,師祖的禁令越嚴我就越發好奇,天華與我情如兄妹,偏偏在這關節上頭不肯放鬆,一點也不肯透露。你師祖門下,共有五人,除了你的父親雲澄未滿師便到蒙古之外,我們四人各得一套武藝,出師之後各成一家,天華與我來往最密,我好幾次迫他,他都不肯把所學的劍法顯露,其實我也不是有心要學他的劍法,只是想開開眼界罷了。他平日對我千依百順,就是一談到各人所學,便閉口不言。有一年除夕之夜,他到小寒山看我,我又迫他顯露劍法,他像以往一樣,微笑不語。我生氣了,罵道:‘原來你平日說怎樣怎樣喜歡我,都是假的。’他面色一下子蒼白,嘴脣動了幾下,卻仍是欲說還休。我拔出青冥寶劍,立刻向他胸口刺去。”

“我本意是想迫他拔劍抵擋,以便窺察他所學得的本門劍法,哪知他竟毫不抵擋,我一劍刺去,收招已來不及,劍鋒一斜,在他臂上拉開了長長的一道傷口,鮮血一點一點地滴在白皚皚的雪地上,有如在潔白無瑕的寶石上嵌上相思紅豆。我料不到他會如此,提劍呆立,一時間說不出話來。他突然掩面叫了一聲,也不包裹傷口,就旋風一般地跑了。過了幾天,你師祖親自到小寒山上,大發雷霆,幾乎要將我斃了,幸好同來的大師兄替我求情,結果命是饒了,但卻罰我在小寒山面壁思過一十五年。在這十五年間,不許偷下山一步,而且要我在這十五年間做好兩件事情:一件是要練成兩種最難練的武藝;一件是要我調教出一個精通‘百變玄機劍法’的徒弟,這徒弟由師祖飭令本門中人代爲尋覓,教好之後,就把青冥寶劍傳給她。現在時間過了十二年,那兩樣武藝我還沒有練成,精通玄機劍法的徒弟卻先調教出來了。”雲蕾聽了,才知道飛天龍女葉盈盈收自己爲徒,原來還有這一段緣故。只聽得師父又道:“大師兄董嶽和我亦甚要好,在那件事發生之前三年,他奉師祖之命,到蒙藏邊境去辦一件事情,那時剛自西藏回來。過不多久第二次再去,臨去之前,曾特別跑來見我,叫我耐心在小寒山上修練武功,說也許因此反而因禍得福。又問我道:‘你知道師父爲何如此嚴禁你們私相授受,對這次事情又爲何如此憤怒麼?’我道:‘師父行事,每出常人意外,我怎能知道他的用意?不過我有一次聽他說,他把這兩套劍法比爲臥龍雛鳳不能同歸一主,歸則有禍。這個好像禪機妙理的說話,我聽了也不很懂。’大師兄笑了一笑,道:‘你可知道在二十多年前,師父曾與一個魔頭互爭武林盟主之座,在峨嵋之巔,鬥了三日三夜,不分勝負的事麼:’我說:‘知道。’他說:‘這魔頭複姓上官,雙名天野,本是綠林的大盜,經此一戰之後,忽然匿跡潛蹤,不知躲到哪裡去了。二十多年來,師父總不放心,我到蒙藏邊境,就是奉師父之命,去探聽那人的消息的。’我問道:‘那魔頭既然如此厲害,你去探聽消息,若給他知道,如何是好?’大師兄笑道:‘那魔頭與我們師父同一班輩,人又極爲自負,縱許知道,也不會與我們小輩爲難。’我聽他如此說法,這才放心,但仍然不知道這事與師父不許我們私授劍法又有何相關?便把這疑問問大師兄,大師兄笑了一笑,說道:‘我猜師父的用意是要你與天華師弟去對付這個大魔頭,讓這個大魔頭在你們手下吃個大大的敗仗,好叫天下英雄知道,不必他親自動手,只是他的徒弟就有那麼大的能爲。’我嚇了一跳,道:‘我們的武功與師父相比猶如螢火之光比日月之輝,簡直不能比擬。那大魔頭,師父猶自不能勝他,叫我們去,那不是送死嗎?師兄,你是不是和我說笑話?’師兄大笑說道:‘師父若無十成把握,豈有讓你們送死的道理,其中別有奧妙你冰雪聰明,也猜不出來麼?’”

“我百思不解,便說確實是猜不透。大師兄道:‘元元劍法,與玄機劍法,乃師父窮半生之力,探百家劍術之秘,有鬼神莫測之機,苦心所創。兩套劍法,只得其一即可稱雄江湖,若然雙劍合璧,則天下無敵!更妙的是,這套劍法,本來就是相反相成,不必預先與對方練習配合,一使開來,便自然能天衣無縫,互爲呼應。所以我猜師父不許你們知道另一套劍法,其中想是有兩個道理:一者是怕你們知道了另一套之後,就難免分心,偷偷去學,須知一人精力有限,這兩套劍法都是複雜無比,只學一套,也要專心矢志,用上十年以上的功夫,若兼學兩套,只恐怕難以登峰造極。而且這兩套劍法,本來是要兩人使用才能發揮它的絕妙之處的,所以實在也不必兼學。二者是那上官天野,本領確是超凡入聖,師父雖然想出剋制他的劍法,但亦怕他預先知道。’我一聽大師兄如此說法,立刻領悟師父大約是怕我們少年好事,若然知道雙劍合璧就可無敵於天下之後,有恃無恐,可能招惹強敵,泄漏出去,那時就會被上官天野探知,預爲防範了。大師兄說完這番話後,第二日便遠赴蒙藏邊境。過了兩年,天華也去蒙古,我雖然知道這雙劍合璧的秘密,但卻從來沒有試過,天華所學的元元劍法,我也是從未知過一招半式。”

飛天龍女葉盈盈所說的故事,閃電般的在雲蕾腦海之中閃過,無數疑團,橫梗胸臆,驀然想道:“若然這少年使的真是元元劍法,那麼我一出手,豈非可以立刻制勝克敵?”猛聽得黑摩訶又是一聲大叫,張丹楓長嘯一聲,擡頭看時,只見場中形勢又變。那黑摩訶已不似先前的狂暴蠻攻,但見他如同挽着千斤重物一樣,綠玉杖東指西劃,顯得很是吃力,張丹楓橫劍當胸,面色凝重,好像全副精神都集中在對方的玉杖尖端,每隔一陣,才突然攻出一劍。兩人出招都甚緩慢,看來似是在雨驟風狂之後重歸平靜,其實卻是又各以上乘內功□拼,每一招一式,都蘊藏着無限殺機。張丹楓的劍法雖妙,但劍光繚繞,卻無法透過綠玉寒光,雲蕾一看之下,便知他的內家真力,確是比對方尚遜一籌,僅能仗劍自保。

這時春日的朝陽已經升起,那墓門被張丹楓打開之後尚未關上,日光透射進來,耀眼生纈。張丹楓面向陽光更是不利,但見那黑摩訶越迫越緊,掄圓玉杖,每招發出,隱隱夾有風雷之聲。張丹楓的劍光圓卷越縮越小,慢慢地只在頭頂之上盤旋着,黑摩訶猛地大喝一聲,杖夾風雷,向着張丹楓的頭蓋猛砸下去。

雲蕾叫聲:“不好!”不假思索,三枝梅花蝴蝶鏢脫手飛出。張丹楓大叫道:“賢弟快走!”但見飛鏢如電,落處無聲有如泥牛入海,全無蹤跡,竟是被那劍杖交蕩的勁風震得粉碎了。說時遲,那時快,久已蓄勁待發的白摩訶一聲狂笑,身形飛起,長臂疾伸,呼的一聲向雲蕾當頭抓下。

雲蕾反手一劍,陡覺腰脅一麻,急急飛身掠出丈許,吸了口氣,橫劍回睨,只見那白摩訶手上已多了一根白玉杖,出手橫掃,狠狠打來。原來兩人適才換了一招,白摩訶不知雲蕾所使的亦是寶劍,被青冥劍的鋒芒削去肩頭一片皮肉,而云蕾輕功雖妙,亦被他的掌緣掃中了背後的“脊心穴”,幸得兩人都已避過對方的勁力,所受的劍傷、掌傷都是強弩之末的餘勢,要不然都要命喪當場。

白摩訶不敢託大,抽出寶杖對付雲蕾的寶劍。白摩訶的白玉杖與黑摩訶的綠玉杖都是天竺特產的寶玉所制,堅逾精剛。白摩訶的功力遠勝於雲蕾,這一杖掃來,有如雷霆疾發,雲蕾不敢硬接,一招“玉女投梭”,避過杖峰,斜身進劍。白摩訶好不厲害,玉杖一掄,呼的一聲,就把雲蕾連人帶劍圈在杖影之內。白玉杖長可七尺,舞動起來,一丈方圓之內,全避不開他勁力的攻擊,雲蕾施展一身輕靈小巧的功夫,在劍風杖影之中,竄來竄去,眼見性命已在呼吸俄頃之間。

雲蕾突然出手,大出張丹楓意料之外。原來他的功力雖然比黑摩訶略遜一籌,仗着精妙的劍法,尚能自保,他適才縮小圈子,正是運用寶劍之力,配以上乘的內功,取得內線抵禦的優勢,黑摩訶的天摩杖法雖然厲害,卻是無奈他何。兩人□拼半夜,眼見將以平手之局告終,以黑白摩訶那樣大的名頭,能戰成平手,他們已要認栽,不料雲蕾突然插進,引了白摩訶加入戰團,真是如平地波瀾,突生變化。張丹楓心中暗暗叫苦:自己以一對一,尚自處在下風,雲蕾武功,遜於自己,更是遠非那白摩訶的對手。眼見雲蕾危急,心中大急,刷刷兩劍,反守爲攻,強自斜衝出去,雖然明知二人聯手,亦非黑白摩訶之敵,但事已至此,不得不然,心中想道:“雲蕾爲我蹈險,我又焉能棄‘他’而獨自逃生。”

張丹楓劍與身合,疾走如風,飛身相救。黑摩訶哈哈大笑叫道:“你們兩個娃娃還想逃麼?”他正因苦戰不下,心中焦躁,忽見雲蕾出手,看了一招,知雲蕾劍法雖妙,功力尚弱,以自己兄弟之力,以二敵二,那是穩操勝券,當下玉杖前指,緊躡敵人之後,杖端直指張丹楓的背心。

忽聽得雲蕾一聲歡呼,雙劍一合,劍光暴長,刷刷兩聲,白摩訶的左右腳踝,一邊中了一劍,黑摩訶的綠玉杖插來,被雙劍一圈,反盪出去。黑摩訶大吃一驚,叫道:“走離方,踏巽位,困住他們!”黑白摩訶的天摩杖法也是可以互相配合的杖法,兩人首尾相應,踏着八卦方位,就如佈下了八陣合圍之圖,任是多強的敵人也衝不出去。黑白摩訶乃是孿生兄弟,心意相通,戰略一定,白摩訶忍着疼痛,揮杖疾繞斜圈,與黑摩訶左右合圍,向張、雲二人狠狠攻擊,連下殺手!只把那在旁觀戰的四個珠寶商人看得眼花繚亂。

雲蕾一劍刺出,黑摩訶的綠玉杖橫裡一挑,正使到“天摩獻酒”一招,杖端挑向敵人下顎,杖身橫擊敵腕,杖柄又按到敵人的丹田要穴,一招三式,端的厲害非常。雲蕾的“百變玄機劍法”以奇詭善變見長,身形晃處,一招“倒轉陰陽”劍鋒自下而上,反削過去,避開了玉杖的一挑,又以攻勢迫得黑摩訶挪偏了杖身,按說也可以解開杖柄按穴的招數。但黑摩訶到底是久經戰陣,功力又深,見雲蕾劍法精妙,料知前面兩式,定然無效,突然加緊最後一擊,橫轉玉杖,杖柄重重一按,雲蕾只覺一股勁力迫來,眼見那杖柄已按到自己丹田上。

忽聽得“當”的一聲,火花飛濺,張丹楓一劍隔開白摩訶的玉杖,餘勢未衰,劍鋒順手抹去,恰恰掠過黑摩訶頸項。黑摩訶忽覺劍氣森森,沁入肌骨,不知是虛是實,急急的反杖一擊,放開了雲蕾。黑白摩訶按着八封方位出擊,黑摩訶反杖一擊,身形轉倒“乾”位,白摩訶斜走“兌”方,白玉杖亦已劈出,雙杖合掠,轉成一個大弧,張丹楓未及換招,叫聲:“不好!”雲蕾忽然隨手一劍,插進當中,這一劍插得恰到好處,但見雙劍斜分,黑白摩訶都躲閃不迭。這幾招急如電光石火,大家都是不假思索,卻不料配合得妙到毫巔,雲蕾眉開眼笑,大喜叫道:“雙劍合璧,果然無敵!”隨手發出一招,但見張丹楓的寶劍亦從相反的方向削出,雙劍夭嬌如龍,又把黑白摩訶逼得連連後退!

張丹楓大是驚奇,疑心陡起,瞥了雲蕾一眼,雲蕾笑道:“你瞧,我這個保鏢還不錯吧?得理不饒人,併肩子上呵!”她得意忘形,把從周山民處學得的江湖切口,亂搬出來。張丹楓又是驚奇,又是好笑,揮劍與她並肩疾進,黑白摩訶拼盡全力,揮杖力抗,兀是抵擋不住。張丹楓大笑道:“妙極,妙極了!我們二人一配起來,真是珠聯璧合!”他隨口掉文,雲蕾聽在心裡,不覺面上一紅,但見張丹楓在大笑聲中,運劍如風狠狠攻擊,目光只註定黑白摩訶,又不似是有心向自己調笑。

雙劍合璧威力何止增加一倍,黑白摩訶的步法竟被打亂,走不成五門八卦的方位,張、雲二人或者並肩出劍,或者前後聯招,或者左右分擊,或者上下夾攻,一手接着一手,一式聯着一式,雙劍推動,有如龍門浪涌,大海潮生,黑白摩訶雖是見多識廣,技通中西,也不禁被這種捉摸不透的怪異劍法,嚇得瞠目結舌!只是再走了十餘二十招,白摩訶又中了一劍,黑摩訶也被削去束髮的金環。黑摩訶長嘆一聲,叫道:“八十歲老孃倒繃孩兒,罷了,罷了!”突然扯白摩訶跳出圈子,橫杖叫道:“你們贏了,此地由你們作主了!”長嘯一聲,他們的妻子,那兩個波斯婦人,和他們的買手,那四個珠寶商人,都是面如死灰,一言不發,默默地隨着黑白摩訶走出墓門。

張丹楓笑道:“這兩兄弟果是怪人,但也算不得是英雄人物。喂,小兄弟--”正欲詢問雲蕾,忽聽得門外馬嘶,那匹雪白的照夜獅子馬和雲蕾的紅鬃戰馬相繼跑入。原來黑白摩訶踐約,將兩匹寶馬醫好放回,白馬先到,跳躍嘶叫,挨着主人摩擦,似是無限歡欣,雲蕾也上前攬着紅馬馬頭,說道:“馬兒呵,你給那怪物整慘了。喂,大哥--”正想詢問張丹楓的劍法來歷,忽覺胸口一悶,說話突被梗住,張丹楓向雲蕾面上一瞧,突然驚叫道:“小兄弟,你是不是被白摩訶打了一掌,嗯,不要說話……”雲蕾點了點頭,張丹楓道:“趕快運氣護着丹田,我替你治,你受了傷了。”伸手上前,雲蕾突然一個轉身,搖了搖頭,跌坐地上,哇的吐出一口血痰,道:“你不要來,我自己治。”

張丹楓怔了一怔,忽然笑道:“小兄弟,這個時候你還避忌麼?我早看出來了。”雲蕾面紅過耳,把頭巾一揭,露出青絲,含羞說道:“我不該瞞騙大哥,我實是一個女子。”張丹楓道:“意氣相投結爲知己,又何必問是男是女,是女是男。嗯,小兄弟,難道你也有世俗之見麼?”雲蕾見他氣朗神清,瀟灑脫俗,也不覺泯滅了男女之防,微微一笑正想說道:“可是咱們彼此的來歷,都還是互不知道呢!”但見張丹楓嘴角含笑,搖手說道:“小兄弟,我知道你胸中有無數疑團,我也是有許多疑問,但你如今傷重,實不宜多說話,多則五日,少則三日,待你傷好之後,咱們再說個痛快如何?”雲蕾頷首不言語,只見張丹楓又是微微一笑,面對着雲蕾說道:“小兄弟,你的傷勢如何,應該如何治法,我都實在對你說了吧。”雲蕾面露笑容,又點了點頭,心道:“這個大哥人倒爽快得很,甚合我的心思,只是他爲什麼要那樣笑呢?”只聽得張丹楓續說道:“我看你這傷勢,是被白摩訶的掌力震動了背後的脊心穴肝臟移位,你所練的內家勁力鬱積不能發散,所以心頭燥熱,面紅目赤,若不及早醫治,元氣必然大損,不死也要變成殘廢了。好在你的內功已有根底,我再以本身功力助你把三陰(太陰、少陰、厥陰)三陽(陽明、太陽、少陽)的經脈貫通,五臟六腑之氣便自然能循環不息,精神活潑了。”中國古醫學的“靈樞”經脈篇載有十二經十五絡的學說,看似奧妙無稽,其實甚有道理,所謂經絡即是人體氣血運行經過的聯絡的道路,氣血暢通,自然百病不生。(羽生按:南京中醫學院着有《中醫學概論》一厚本,內有兩章專論《十二經脈的循行》與《奇經八脈》的,甚爲詳盡,有興趣者,可以參看。)古代凡習武之人,多少懂點中醫的道理,雲蕾聽他滔滔不絕地談論醫理,心中暗暗笑道:“這個大哥真有意思,前兩日看他哭笑無端,只道他是一個遊戲人間的狂士,如今看他正襟危坐,談論醫道卻又似個博學的儒醫了。”張丹楓說了醫理,停了一停,忽地笑道:“可是我卻要求你一事!”

雲蕾低聲道:“大哥請說”張丹楓一笑說道:“小兄弟,我給你醫治之時,你要忘記我是個男子,我也忘記你是個女子你做得到麼?”雲蕾露出本相之後,張丹楓仍口口聲聲稱她爲“兄弟”,說得甚是自然,心中實已泯滅男女之見。雲蕾本是一片無邪,見他如此,更是釋然無雜念,心中想道:“他替我打通三陰三陽的經脈,那自然不免手足相接了,我與他既結拜‘兄弟’,情如手足,這也值得提出來說嗎?”微微一笑,擡頭一看,只見張丹楓眼如秋水橫波,似笑非笑,又不覺心中一蕩,臉上微微現出紅暈。

張丹楓四周一顧,笑道:“這墓中世界,倒像世外桃源,正合療傷靜養。只是這兩匹馬兒,不宜在此。”長嘯一聲,手掌一拍,那“照夜獅子馬”似熟悉主人心意,立即跑了出去。雲蕾那匹紅鬃戰馬這兩日來與照夜獅子甚是□熟,也跟着跑出去了。

張丹楓把墓門關上,封了墓道,細細察看,這墓是倚山建築,墓中有廳有房,乃是古代晉王之墓。張丹楓四壁摸索,敲敲打打,笑道:“這裡面還有密室。”在地上取起一根石條,抵着牆角一處凹入之處左右旋轉,過了一會石壁忽然分開,現出一道暗門,原來這種帝王公侯的“地下宮殿”,都是這種建築。石門內側與門外相對稱的地方,有凸起部分,用以承託一根特別製造的石條,名叫“自來石”,用作頂門之用。自來石兩端略寬,刻有蓮瓣,中間略窄,在石門關閉之時,自來石上端頂着門內凸起部分,下端嵌入門外地面上一個凹槽內,若是不明其中道理,任憑外面的人如何用力推那石門也推不開。

暗門開啓,張丹楓扶雲蕾入內,忽見裡面寶光閃耀,有玉幾石案,堆滿古玩金寶。張丹楓一皺眉頭,隨手一掃,將金寶古玩全部撥落地上,踢到牆角,道:“別讓這些勞什子阻礙地方。”扶雲蕾在玉几上坐下,笑道:“這古玉溫涼,倒是大可助你吸去身上的熱毒。”輕輕拉起雲蕾右手,自食指尖端,沿食指的拇指側上緣,通過第一、第二掌骨之間,上入腕上拇指後兩筋之間的凹陷處,輕輕推拿,這是陽明經脈循行部位,走肩峰前緣,與諸陽經相會於柱骨的大椎之上,再向下入缺盆,聯絡肺臟。推拿了一陣,雲蕾只覺微微有一股熱氣直透心頭,再過一陣,說也奇怪,心頭燥漸減,遍體生涼。張丹楓放開了手,道:“你的陽明經脈已是貫通,你自己運氣行血,固本培原吧,明日我再替你打通太陽經脈。”

密室裡有美酒內脯,想是那黑白摩訶所留,張丹楓飲酒嚼肉,忽而朗聲吟道:“少婦城南欲斷腸,徵人薊北空回首,邊風飄飄那可度,絕域蒼茫更何有?殺氣三時作陣雲,寒聲一夜傳刁斗。呀呀,帝王螻蟻同塵土,世上何人能不朽!”歌聲如笑如哭,似是厭恨那終古不息的干戈,故借歌詞發出無窮的感慨。

雲蕾正在用功,聽那歌聲陡地心頭一震,不覺衝口說道:“戰爭自是悲慘之事,但若被蒙古人打了進來,那麼不論男女老幼,卻都該執干戈以衛社稷。爲國家立大功之人,亦可算是不朽之人了。”張丹楓身子微微發抖,一杯酒潑在地上,回過頭道:“小兄弟,趕快用功,不要說話。我一時忘形,痛飲狂歌,驚動你了。”雲蕾吐了口氣,小嘴兒一撅,執拗地問道:“大歌,你說,我的話到底是對與不對?”張丹楓喝了口酒,道:“對極,對極!其實想打仗的人都不是老百姓,若然豪傑之士都不想稱王稱帝爭奪江山,豈不甚好?嗯,小兄弟,咱們別再談論了,你快快專心用功吧。”雲蕾思潮一起無法平伏,心中想道:“這大哥爲人甚好,何以一談到蒙古與中國之間的戰事,就似甚爲痛苦,這是何因?這是何因?……”疑問叢生不能平息。張丹楓緩緩走到她的面前,道:“小兄弟,我本欲待你傷好之後,與你說個痛快,但看你的樣子,似乎不說個明白,就不能靜下心思用功。”雲蕾低聲道:“是呀。”張丹楓道:“但你的傷勢,實在不宜分神說話。我們之間所要說的,又不是一時半刻可以說得明白,這樣吧,你現在靜心用功,到吃晚飯之時,我給你說一個故事,你每日都要吃一次晚飯,照我估度,你三日之後可好,那麼我就每日給你說一個故事。到了第四日,你全好了,咱們再彼此將身世來歷傾吐出來。小兄弟,你若然是不聽話,我就連故事也不說與你聽,哪,你現在不許問了,快快用功。”

張丹楓的眼光似乎含有一種強制的力量,雲蕾只覺有這樣一種感覺:自己還是小孩子的時候,母親每晚在她牀邊唱蒙古的催眠小曲,那充滿柔情的眼光,令人永不能忘。張丹楓這時的眼光就叫她想起母親。可是兩人的眼光有相同卻又有不同。她又想起爺爺每次教訓她時那種嚴厲的眼光,張丹楓的眼光又叫她想起爺爺。這既是慈愛的又是嚴厲的眼光,有一種令人不可抵抗的力量,雲蕾不知不覺如受催眠,心情慢慢地平靜下去了,不久就專心一致地用起功來。

這古墓是倚山崦建,墓中密室的一邊,就是石山的峭壁,光滑如鏡,屋頂上端有有兩個石罅,恰恰可作透氣通風之用,對着墓門的石壁嵌有一面小銅鏡,這密室構造各甚是特別,室內的人可以透過銅鏡,看到外面,外面的人卻看不進來。這時陽光從石罅透進室內,看地上的日影,似乎已過午時,外面忽然傳來一陣聲響,似乎有人挖門,外面的墓門,在昨晚波斯婦人帶張、雲二人進來之時,已被損壞了下面的突起的蓮瓣,沒有“自來石”頂住,外面的人挖鬆了泥土之後一推就推開了。那銅鏡的色澤和牆壁的色澤一樣,雲蕾仔細辨認,那影在銅鏡上的模糊人影竟然似是一個熟悉的少女。雲蕾心中一動,急用衣袖揩抹銅境,一瞧清楚,險險叫出聲來,這個少女不是別人正是轟天雷石英的女兒石翠鳳。

只見石翠鳳摸摸索索走了進來,邊走邊叫道:“雲相公,雲相公!”雲蕾心中暗笑:“我們還只是半夜‘夫妻’,她對我倒思念得緊。”墓中光線暗淡,石翠鳳走近通道,走上大廳“嚓”的一聲,燃起火石,見殿上插有十二枝牛油巨燭,正合心意,一一點燃,把大廳照耀得明如白晝。密室內暗嵌的銅鏡照出石翠鳳的面容,令雲蕾吃了一驚:數日不見,她竟然憔悴如斯!

銅境內映出石翠鳳往來察看,忽然蹲在地上,“哇”的一聲哭了出來。原來她在地上發現了一灘鮮血,那本是白摩訶中劍所流的血她卻以爲是雲蕾的。黑白摩訶是她父親的老主顧,她自是深知這個摩頭的厲害,心中想道:“雲相公被黑白摩訶所傷,只怕不死也成殘廢。”故此哀哀痛哭。

雲蕾見她哭得傷心,十分不忍,跳了起來,想開門出去,張丹楓一把將她按住道:“不管外面如何,你都不要出聲,”抵着她的掌心,又助她動氣行血。

只見石翠鳳哭了一陣,從懷裡掏出一枝珊瑚,放在案上,那正是雲蕾送給她的聘物,她摩挲再四,哭了一陣,又哀哀叫道:“弟弟,弟弟,我好苦命呵!”雲蕾心中連聲叫道:“姐姐,我還未死,我還未死呢!”可是石翠鳳哪能聽見,她又哭又叫,忽地拔出佩刀,揚空虛斫一刀,叫道:“蕾弟,不管那兩個魔頭如何厲害,我一定要爹爹替你報仇!”反身走出,走了幾步,忽然又蹲了下來,在地上拾起兩片金環,那是黑摩訶頭上的束髮金環,早上激戰之時,被張丹楓削斷了的。石翠鳳喃喃說道:“咦,難道那兩魔頭沒有騙我?”將兩片金環翻來覆去地看,怔怔出神。

原來那晚雲蕾走後,石翠鳳乘快馬追趕,在路上碰見黑白摩訶,向他們打聽有沒有見過像雲蕾這樣看青俊俏的小夥子,黑白摩訶問了雲蕾的形狀,冷笑一聲,問道:“他是你的什麼人?”石翠鳳依實說了,黑摩訶“哼”了一聲道:“好侄女,你配的好夫婿,功夫真不錯呀!”石翠鳳驚道:“你老如何知道?”黑摩訶冷冷說道:“他替你贏了一大筆珠寶,我在此地所有的都輸給他了。轟天雷有這樣的好女婿,自樂得金盤洗手不必幹啦。”石翠鳳一驚,道:“什麼,他居然敢和你老動手了?”黑摩訶怒目相視,以爲石翠鳳是存心氣他,不理不答,與白摩訶一怒而去。

石翠鳳知道黑白摩訶秘密的藏身墓窟,慌忙趕到,她做夢也想不到雲蕾居然會打敗黑白摩訶,此際發現了黑摩訶被削斷的金環,兀是將信將疑,心中想道:“以黑白摩訶那樣大的本領,絕無輸給雲蕾的道理。但以黑白摩訶那樣大的名頭,亦似乎不會說謊,這是怎麼回事,難道是另有別人傷了蕾弟麼?”她還以爲地上所流的是雲蕾的鮮血。正在思疑不定,忽聽得外面一聲馬嘶,只見一個少年牽着一匹紅馬,走入墓道,這匹馬正是雲蕾的紅鬃戰馬。雲蕾一見,又幾乎嚷出聲來!

這少年不是別人,正是金刀寨主周健的兒子周山民,他奉了父親之命,入關來辦一件事情,並探聽雲蕾的蹤跡。經過此地,見了雲蕾的紅馬,那紅鬃戰馬,本是周山民的坐騎,因此把他帶入墓穴。

那紅馬歡躍嘶鳴,似是向舊主人示意,雲蕾就在裡面,周山民正在暗暗稱奇,陡然想起黑白摩訶愛住古墓的怪僻行徑,不覺嚇出一身冷汗。進了墓門,見大廳上燈火輝煌,杳無一人更是吃驚,正想出聲呼喚,忽見一個披頭散髮的女子,在牆角暗處突然躍出,一刀就劈過來。原來石翠鳳哭了半天,已是神志昏亂,見了雲蕾的紅鬃戰馬,竟認定周山民就是暗算雲蕾之人。

石翠鳳這一刀來勢甚猛,周山民嚇了一跳,急急閃開,石翠鳳第二刀又斜裡劈到,周山民拔出腰刀,將她隔開,只見石翠鳳狀若瘋狂,第三刀、第四刀連環劈至,周山民叫道:“餵我與你無冤無仇,何故施行暗襲?”

石翠鳳連劈四刀,猛然想道:“這□本事與我相若,怎能是雲蕾對手?”再劈兩刀,揚聲問道:“兀你這□,快說實話這紅鬃戰馬,你是從何處得來?”

周山民哈哈一笑,霍地跳開,手撫紅馬,說道:“這紅鬃戰馬,本來就是我的坐騎,你問它作甚?”那紅馬挨着周山民□擦,狀極親熱,似是證實周山民所說非假。

石翠鳳“哼”了一聲,鋼刀一晃,劈到中途,見此情狀忽又停住,心中想道:“這紅鬃戰馬,性烈非常,怎肯如此聽他說話?”

只見周山民目光四射,忽然停在當中石案之上,一眼瞥見那枝珊瑚,面色立變,倏地跳去,伸手便拿,石翠鳳鋼刀一晃隔在當中,怒聲斥道:“你做什麼?”周山民道:“咦,你做什麼?”石翠鳳冷笑道:“莫非這珊瑚也是你的麼?”周山民又是哈哈一笑昂頭說道:“實不相瞞,這珊瑚正是在下的!”聲調一變,厲聲問道:“兀你這婆娘,快說實話,你這珊瑚是偷來的還是劫來的?”須知這枝珊瑚實是周健送與雲蕾,雲蕾再送與翠鳳的,周山民見了珊瑚,不由得心生疑慮。

石翠鳳大怒跳起,霍的一刀又劈過去,周山民還了一刀,絕不客氣,勁力奇大,石翠鳳的刀幾給震飛,急用躡雲步法身形一轉,繞到周山民背後,周山民反手一刀,沒有掃中,兩人登時又打起來。

雲蕾在密室中見兩人打鬥甚烈,極爲着急,竟不能安心運氣吐納,張丹楓雙掌抵着雲蕾掌心,低聲說道:“別急,他們二人誰也勝不了誰。那男子是你熟識的麼?”雲蕾點了點頭,忽想起張丹楓撕毀日月雙旗之事,瞪他一眼,弄得張丹楓莫名其妙。

周山民與石翠鳳鬥了三五十招,一個勝在刀沉力勁,一個勝在身靈步捷,果是不分勝負,石翠鳳斫了一刀,忽然揚聲喝道:“你說珊瑚是你的,你有什麼記號?”

周山民哈哈一笑,說道:“諒你這劫賊也不知道,你看那珊瑚的第三葉葉底,是不是刻有一個周字?”石翠鳳日來睹物思人,把玩那枝珊瑚何止數十百遍,那“周”字她早已發現,心中一直懷疑,何以雲蕾送給她的聘禮,卻刻上別人的姓氏,見周山民如此一說,忽地恍然大悟,抽刀跳出圈子問道:“餵你是不是雲蕾的義兄?”周山民不覺一怔,也抽刀躍過一邊,道:“你既知我是雲蕾的義兄,何以不知這珊瑚乃是我送與她的?”

石翠鳳想起那晚洞房情事,雲蕾老是把“他”的“義兄”說個不休,不覺盯了山民一眼,只覺山民雖不及雲蕾清秀,剛健威武,卻更有男子氣慨。這時他也正眼光光地盯着自己,不覺臉上一紅,“呸”了一聲,她想到那晚情事,心中實是惱怒雲蕾。周山民道:“憑你這個女賊,就想強佔我的東西麼?”石翠鳳大怒說道:“什麼你的東西?這珊瑚是雲蕾送給我的聘禮,不看你是雲蕾義兄的面上,我就一刀把你劈了!”

周山民頓時愕在當場,片刻說道:“什麼聘禮?雲蕾是你何人?”石翠鳳道:“他是我的丈夫,我也不怕說與你聽。”周山民突然哈哈大笑,忽而想道:“雲蕾喬裝打扮單身上京,身世之秘,實是不能給人知道,所以連這個女子也給她瞞過,我不應揭穿她的面目。”笑聲倏地停住,問道:“姑娘,你姓甚名誰?是幾時與雲蕾成的親?”

石翠鳳這一氣非同小可,手按刀柄,睜目說道:“轟天雷石英是我的父親,三日之前我們成親,怎麼樣?石英的女兒配不上你的義弟麼?”

周山民頗出意外,手撫刀柄,施了一禮,道:“弟嫂休怒我實是無輕視之意。石老英雄可好?”石翠鳳氣呼呼地答道:“好!”周山民道:“你們成親三日,他都在黑石莊麼?”周山民不好意思問及洞房情狀,故此旁敲側擊,石翠鳳道:“他當晚追一白馬賊人,至今不知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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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山民大吃一驚,他正是爲那“白馬賊人”而來,便道:“是不是一個書生模樣的白馬少年?”石翠鳳道:“我未見過他的面貌。”周山民道:“他的白馬神駿非常,是也不是?”石翠鳳道:“不錯,我們黑石莊最好的馬都追它不上。”周山民道:“你快領我去見石老英雄,傳綠林箭捉捕這□。哎喲,雲蕾只恐被這奸賊害了!”

密室內外,雲蕾與石翠鳳同吃一驚,只聽得石翠鳳問道:“什麼奸賊?我只以爲他是一個黑吃黑的劫寶賊人,但我爹爹卻說他不是,我問過爹爹他是誰,爹爹又不肯說,言談之間,爹爹反而好像對他甚爲尊敬,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周山民冷冷一笑,道:“他嗎--”墓門外影子一晃,忽然又走進一人,頓時把周山民的說話打斷。雲蕾一見,又吃一驚,這人乃是那晚在古寺外與她動過手的胡賊,澹臺滅明的徒弟!只見周山民一躍而起,揮刀便斬,大聲罵道:“大膽胡兒偷入中國,意欲何爲!”原來澹臺滅明與他的徒弟都曾領兵打過周健,周山民曾與他交過手。

澹臺滅明的徒弟名叫哈達萊,一進墓門便大聲叫道:“張相公!”驀見周山民一刀劈到,急拔雙鉤抵擋,叮噹一聲,把周山民的金刀格過一邊,喝道:“是你把張相公害了麼?”周山民道:“連你也要碎屍萬段!”揮刀力斫,哈達萊雙鉤一立縱橫揮舞,招數變化無窮,將周山民殺得只有招架之功,毫無還刀之力。

石翠鳳眼看周山民就要落敗,心道:“這個大伯雖無禮,我卻定要助他。”抽出佩刀,上前夾攻。石翠鳳身法輕盈,在哈達萊之上,氣力雖然不勝,但有周山民擋住,兩人長短互補兩柄單刀夭矯如龍,立刻將哈達萊的兇焰壓住,着着反擊。

哈達萊發一聲嘯,雙鉤斜飛,將兩口單刀迫開,明是進攻實是敗走,只見他奮力一擊立刻抽身急走,周山民哪裡肯舍,與石翠鳳急急跟蹤追擊,片刻之後,三人的聲音都去得遠了。

密室之中,雲蕾思疑不定,擡頭一看,只見張丹楓含笑望着自己,似乎是在說道:“你瞧我是個奸賊麼?”雲蕾對周健父子本是十分相信,若非這幾日與張丹楓同行,聽到周山民那一聲“奸賊”,只怕就要拔劍刺他。這時心中好生矛盾,周山民斷斷不會胡亂誣人,而張丹楓又絕對不似一個“奸賊”,同行幾日,她對張丹楓已是由憎厭而變爲喜歡,甚至於可以說是有幾分崇拜他了,心中想道:“他從蒙古回來,只怕是像我爺爺那樣逃走出的漢族志士,所以蒙古要捕他回去,而周山民也誤會他是個奸細了。”自猜自想,心中釋然,忽然微微一笑,低聲說道:大哥,我相信你!“

張丹楓臉色舒展,現出無限欣悅之情,低聲說道:”賢弟,你是我生平第一知己。好好用功吧,今晚我給你說第一個故事。“開了密室,走出外面將墓門重又關上,又搬過兩根石條頂住,非有千斤氣力,再也難開。

雲蕾專心用功,導氣運行,甚覺舒服,過了許久,屋頂石隙,已無陽光射進,知是黃昏,黑白摩訶在密室之中留有食糧,張丹楓生火煮了一鍋稀粥,把肉脯、凍雞之類煮熱,服侍雲蕾食粥,雲蕾甚是感激,只見張丹楓溫柔一笑,道:“你好些了,但還不宜多說話,你只聽我,不要多問,我現在就給你說第一個故事。三個故事說完之後,然後我再詳細將我的來歷說與你知。”正是:

身世離奇難以說,花明柳暗費疑猜。

欲知後事如何?請看下回分解。

第六回 聯劍懲兇奇招啓疑竇 抽絲剝繭密室露端倪第十五回 奸宦弄權沉冤誰與雪 擂臺爭勝俠士暗飛針第三十回 力抗金牌捨生救良友 身填炮口拼死護檀郎第二十二回 淺笑輕顰人前作嬌態 慧因蘭果劫後證情心第四回 鑄錯本無心擂臺爭勝 追蹤疑有意錦帳逃人第十四回 羅漢綿拳將軍遭險着 金剛大力怪客逞奇能第一回 彈指斷絃強人動軍餉 飛花撲蝶玉女顯神通第一回 彈指斷絃強人動軍餉 飛花撲蝶玉女顯神通第二十六回 劫後剩餘生女兒淚灑 門前傷永別公子情傷第十二回 峽谷劫囚車變生不測 荒郊馳駿馬禍弭無形楔子 牧馬役胡邊孤臣血盡 揚鞭歸故國俠士心傷第三十回 力抗金牌捨生救良友 身填炮口拼死護檀郎第二十六回 劫後剩餘生女兒淚灑 門前傷永別公子情傷第二十七回 恩怨難忘豪情化飛絮 情癡不悔魔窟締知交第二十四回 紫竹林中高人試雙劍 太師府內俠士醉香閨第二回 禍福難知單身入虎穴 友仇莫測寶劍對金刀第二十回 虎帳蠻花疾情締鴛譜 清秋儷影妙語訂心盟第二十七回 恩怨難忘豪情化飛絮 情癡不悔魔窟締知交第四回 鑄錯本無心擂臺爭勝 追蹤疑有意錦帳逃人第四回 鑄錯本無心擂臺爭勝 追蹤疑有意錦帳逃人第二十九回 觸景傷情窮村嘶駿馬 神機妙算泥沼陷追兵第二十四回 紫竹林中高人試雙劍 太師府內俠士醉香閨第九回 滾滾大江流英雄血灑 悠悠長夜夢兒女情癡第二十七回 恩怨難忘豪情化飛絮 情癡不悔魔窟締知交第二十五回 石塔藏龍闖關劫天子 丹心報國拔劍護仇人第八回 愛恨難明驚傳綠林箭 恩仇莫辨愁展紫羅衣第二十二回 淺笑輕顰人前作嬌態 慧因蘭果劫後證情心第七回 一片血書深仇誰可解 十分心事無語獨思量第十八回 石陣戰氛豪情消積怨 荷塘月色詞意寄深心第二十八回 萬里遠來異鄉尋老母 卅年重會逸士鬥魔頭第二十一回 大力除兇將軍表心跡 赤誠爲國俠士出邊關第三十回 力抗金牌捨生救良友 身填炮口拼死護檀郎第七回 一片血書深仇誰可解 十分心事無語獨思量第二十八回 萬里遠來異鄉尋老母 卅年重會逸士鬥魔頭第二十三回 十載重來芳心傷往事 兩番邀鬥平地起疑雲第九回 滾滾大江流英雄血灑 悠悠長夜夢兒女情癡第五回 名士戲人間亦狂亦俠 奇行邁流俗能哭能歌第五回 名士戲人間亦狂亦俠 奇行邁流俗能哭能歌第七回 一片血書深仇誰可解 十分心事無語獨思量第二十九回 觸景傷情窮村嘶駿馬 神機妙算泥沼陷追兵第十二回 峽谷劫囚車變生不測 荒郊馳駿馬禍弭無形第六回 聯劍懲兇奇招啓疑竇 抽絲剝繭密室露端倪第二十回 虎帳蠻花疾情締鴛譜 清秋儷影妙語訂心盟第二十六回 劫後剩餘生女兒淚灑 門前傷永別公子情傷第一回 彈指斷絃強人動軍餉 飛花撲蝶玉女顯神通第二十七回 恩怨難忘豪情化飛絮 情癡不悔魔窟締知交第二十七回 恩怨難忘豪情化飛絮 情癡不悔魔窟締知交第十八回 石陣戰氛豪情消積怨 荷塘月色詞意寄深心第十回 一局棋殘英雄驚霸氣 深宵夢斷玉女動芳心第三十回 力抗金牌捨生救良友 身填炮口拼死護檀郎第五回 名士戲人間亦狂亦俠 奇行邁流俗能哭能歌第十回 一局棋殘英雄驚霸氣 深宵夢斷玉女動芳心第十三回 戴月披星苦心救良友 移花接木珍重託珊瑚第九回 滾滾大江流英雄血灑 悠悠長夜夢兒女情癡第二回 禍福難知單身入虎穴 友仇莫測寶劍對金刀第一回 彈指斷絃強人動軍餉 飛花撲蝶玉女顯神通第五回 名士戲人間亦狂亦俠 奇行邁流俗能哭能歌第二十三回 十載重來芳心傷往事 兩番邀鬥平地起疑雲第二十回 虎帳蠻花疾情締鴛譜 清秋儷影妙語訂心盟第四回 鑄錯本無心擂臺爭勝 追蹤疑有意錦帳逃人第二十八回 萬里遠來異鄉尋老母 卅年重會逸士鬥魔頭第二十七回 恩怨難忘豪情化飛絮 情癡不悔魔窟締知交第四回 鑄錯本無心擂臺爭勝 追蹤疑有意錦帳逃人第七回 一片血書深仇誰可解 十分心事無語獨思量第十五回 奸宦弄權沉冤誰與雪 擂臺爭勝俠士暗飛針第二十四回 紫竹林中高人試雙劍 太師府內俠士醉香閨第二回 禍福難知單身入虎穴 友仇莫測寶劍對金刀第三回 陌路遇強徒偷施妙手 風塵逢異士暗戲佳人第二十三回 十載重來芳心傷往事 兩番邀鬥平地起疑雲第二十回 虎帳蠻花疾情締鴛譜 清秋儷影妙語訂心盟第六回 聯劍懲兇奇招啓疑竇 抽絲剝繭密室露端倪第二十一回 大力除兇將軍表心跡 赤誠爲國俠士出邊關第二十八回 萬里遠來異鄉尋老母 卅年重會逸士鬥魔頭第二十回 虎帳蠻花疾情締鴛譜 清秋儷影妙語訂心盟第二十九回 觸景傷情窮村嘶駿馬 神機妙算泥沼陷追兵第五回 名士戲人間亦狂亦俠 奇行邁流俗能哭能歌第一回 彈指斷絃強人動軍餉 飛花撲蝶玉女顯神通第十四回 羅漢綿拳將軍遭險着 金剛大力怪客逞奇能第八回 愛恨難明驚傳綠林箭 恩仇莫辨愁展紫羅衣第二十一回 大力除兇將軍表心跡 赤誠爲國俠士出邊關第十回 一局棋殘英雄驚霸氣 深宵夢斷玉女動芳心第十回 一局棋殘英雄驚霸氣 深宵夢斷玉女動芳心第十七回 冰雪仙姿長歌消俠氣 風雷手筆一畫卷河山第七回 一片血書深仇誰可解 十分心事無語獨思量第二十五回 石塔藏龍闖關劫天子 丹心報國拔劍護仇人第十九回 柳色青青離愁付湖水 烽煙處處冒險入京華第四回 鑄錯本無心擂臺爭勝 追蹤疑有意錦帳逃人第六回 聯劍懲兇奇招啓疑竇 抽絲剝繭密室露端倪第八回 愛恨難明驚傳綠林箭 恩仇莫辨愁展紫羅衣第二十四回 紫竹林中高人試雙劍 太師府內俠士醉香閨第十九回 柳色青青離愁付湖水 烽煙處處冒險入京華第十二回 峽谷劫囚車變生不測 荒郊馳駿馬禍弭無形第四回 鑄錯本無心擂臺爭勝 追蹤疑有意錦帳逃人第八回 愛恨難明驚傳綠林箭 恩仇莫辨愁展紫羅衣第二十三回 十載重來芳心傷往事 兩番邀鬥平地起疑雲第十一回 半夜襲番王奇情疊見 中途來怪客異事難猜第十四回 羅漢綿拳將軍遭險着 金剛大力怪客逞奇能第五回 名士戲人間亦狂亦俠 奇行邁流俗能哭能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