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回 禍福難知單身入虎穴 友仇莫測寶劍對金刀

方慶還未看得清楚,但聽得哎喲連聲,除了孟璣之外,圍攻白衣少女的那四條漢子,都已倒在地上。孟璣閃開了兩枚梅花暗器,大聲讚道:“散花女俠!名不虛傳!”一言甫畢,那四條漢子,也都跳了起來,各人手上拈着一枚暗器,同聲說:“多謝女俠手下留情,咱們服了!”原來那四人都被少女用那“天女散花”的手法,打中穴道,暗器來勢極急,觸體卻輕,打中穴道,也只是一陣痠麻,並無礙處,這明明是白衣少女故意相讓。

白衣少女微微一笑,道:“原來你們去探聽了我的來歷,那麼這位朋友的銀子,可以歸還了吧?”孟璣一指這巖洞,說道:“你來得不巧,銀子今早已搬走了。”少女面色一沉,正待發話,孟璣又道:“要勞你多走一趟了,我們已備下快馬。方大人,你昨晚受驚了。”方慶滿面通紅。少女道:“既然如此,我就去拜見你家寨主。好,咱們走吧!”

孟璣撮脣一嘯,山岩後有人牽出幾匹馬來,白衣少女跳上馬背,一言不發,隨着他們便跑。山道崎嶇,山坡傾陡,騎在馬背之上,就如騰雲駕霧一般,方慶雖是弓馬世家,也覺驚心動魄,那幾匹馬都是久經訓練的戰馬,隨着孟璣那匹領頭的坐騎,登山跳澗,竟然如走平地。

跑了個多時刻,紅日已到中天,孟璣在馬背上揚鞭指道:“下面便是雁門關了,丁大總兵明天便等着要發軍餉,這會兒正不知多心焦了!”方慶聞言一驚,問道:“我們已過了雁門關嗎?你、你們是不是日月旗金刀寨主的手下?”孟璣道言:“有你的銀子便是,何必多問!”方慶心如吊桶,七上八落,想道:“這金刀老賊,從來不劫軍餉,不知何以今番破例?久聞金刀老賊是個天不怕地不怕的大強人,蒙古韃子和大明官兵都不敢捋他虎鬚,若是他立心要這軍餉,起盡十萬官軍,也未必討得回來,此一去也,只恐凶多吉少了。”

馬行一刻,面前忽見一片開闊,山崗圍抱之中,竟是沃野平疇,有人在田中耕作,初初看到,還疑是世外桃源,哪想得到這竟是威震胡漢的強人巢穴?馬隊在磨盤似的山道迂迴前進着,山道兩旁,不時閃出人影,打着旗號,沒多久,就到了山寨前面。

山上碉堡連雲,依着山形,互爲屏障,端的氣象萬千。方慶憂心忡忡,跟在孟璣與少女之後,下馬進山。有人引到大寨面前,只聽得鐘聲噹噹巨響,接着鼓角齊鳴,寨門開處,兩隊強人列陣相迎,刀槍如雪,甲冑鮮明,白衣少女面有笑容,若無其事地從刀槍劍戟叢中穿過,方慶見這陣仗,嚇得短了半截子,硬着頭皮,亦步亦趨地隨着白衣少女走上中堂。

大堂上擺好虎皮交椅,卻是無人相候,白衣少女面色微慍問道:“你們的老寨主呢?”孟璣微微一笑,只見兩個粗豪大漢,揭開虎帳,直闖入來。

前面那條大漢捧着一個大酒缸,金色燦然,想是黃銅做成的,瞧那樣子,怕不有五七十斤?後面那條漢子,卻捧着一大盤烤熟的牛肉,熱氣騰騰,每塊牛肉上都插着一柄明晃晃的利刃。兩個漢子唱了一個肥喏,朗聲說道:“貴客遠來,無物招待,請喝一杯水酒吧。”一言未了,前面那條漢子雙臂一振,一大缸酒劈面擲了過來。白衣少女面不改容,口中謝道:“何必客氣?”手臂一彎,在那酒缸旁邊一帶,那酒缸竟貼着她的掌心滴溜溜地轉個不停,也不落下,竟如小孩子玩的陀螺一般似的。這一缸酒被那漢子使力一擲,威勢何等驚人,沒有三五百斤力氣,也休想接得它住,卻不料被這少女輕輕一帶,把那股劈面擲來的勁力,化解於無形。少女微微一笑,俯首缸邊,喝了一大口酒,說道:“好酒,好酒!”那兩個漢子怔了怔,後面的那個漢子搶上兩步,喝道:“這個給你送酒!”見手起處,兩柄插着牛肉的匕首飛了過來,白衣少女又是微微一笑,櫻桃小嘴一張,“喀嚓”一聲,把兩柄匕首,咬在口中,張口一吐,兩丙匕首一齊飛出,端端正正地並插在大梁之上,兩條大漢相顧失色。只見那少女眉毛一揚,喝道:“還敬你們一杯酒!”掌心往外一登,呼的一聲,把大酒缸反推出去,那兩條漢子豈敢相接,眼看酒缸劈面擲來,避已不及。

忽聽得“當”的一聲,只見一個少年漢子從後堂飛步奔出一掌拍出,把那大酒缸拍得飛過一邊,化了來勢,左足一帶,缸酒緩緩落在地上,一大缸酒,沒有溢出半點。這少年顯了這手功夫之後,回頭斥道:“你們這兩個蠢物,敬客也不懂得,還在這裡丟人現眼麼?”向少女抱拳一拱,道:“待慢女俠,恕罪,恕罪!”方慶一看,嚇得幾乎叫出聲來,這少年不是別人,正是昨晚救了他的性命,又指點他去找白衣少女的那個少年。只是昨晚他乃是山野樵夫打扮,而今卻是輕裘緩帶,儼若濁世中的翩翩公子,氣度自是不凡。

白衣少女還了一揖,道:“公子好俊的功夫!”聽得那個漢子出門之時,垂手叫他做“少寨主”,又笑道:“這回可找着正主了,這位朋友的四十萬兩銀子,請少寨主賞面賜還。”那少年道:“些須銀子,何足掛齒,姑娘,你且請坐。”高聲叫道:“來人哪!”眼光一轉,向方慶打了一個招呼,眼色之間,含着詭秘的神情,似乎是在說道:“我的指點不錯吧!”

方慶呆在一邊,滿腹疑雲,實是百思不得其解。這少年既然是這裡的少寨主,何以劫了銀兩,卻又打救自己?還把那白衣少女也引到這兒?莫非這是陷敵之計?身在龍潭虎穴之中,帳外強人環伺,吉節難測,禍福未知,驚疑交併,聽那帳外刀環抖索之聲,不禁毛骨悚然。

過了片刻,只見一隊強盜,把劫去的銀鞘都搬了入來,堆滿階下。白衣少女道:“少寨主果是快人,我多謝了!”那少年忽然一聲長笑,張手說道:“且慢!”

白衣少女一愕,只見一名盜黨,在銀鞘堆上,插上一面旗幟,一面畫着圓圓的紅日,另一面卻畫着一鉤新月,這日月雙旗,正是山寨的旗號。那少年微微一笑,在桌上提起一個銀質的小酒壺,斟了兩杯酒,自己先喝了一杯,笑道:“這四十萬兩銀子雖是無足掛齒,但這面目月旗卻是價值連城!”白衣少女眼波流轉,只見滿堂盜黨,神情肅然,都注望着自己,甚是不解,不由得布露出疑惑的神色,詫然問道:“你說的是什麼意思?”那少年並不答話,只是微笑,白衣少女想了一想道:“哦,這兩面旗是你們的旗號,那確乎是萬金不換的東西了。但這和我們的事又有什麼關係?”那少年仍然微笑不答,階下的盜黨卻個個現出怒容。

方慶在旁邊看得暗暗叫苦,心中想道:“這女子武功雖然高強,卻原來是一個初出道的小雛兒,竟然連這點黑道上的規矩都不懂得!盜黨在銀鞘上插了旗號,這意思就是說,你若有本事把這兩枝旗拔下,銀子便可拿去,要不然,你就得乖乖退出。這分明是邀斗的意思!這回真個是凶多吉少了!”

白衣少女問了兩次,未見回答,微帶稚氣的臉上暈起一層紅潮,似乎已有點慍怒了,但見她柳眉一豎,站了起來,對方慶招手道:“銀子已在這兒,你還不去點點?旗子是他們的,你留下來好了。”身子一挪,剛剛跨出半步,忽聽得那少年哈哈一笑,提着酒壺,身形疾起,恰恰擋在她面前,朗然說道:“姑娘,你還是坐下來喝酒吧!”白衣少女怒道:“我不喝酒誰敢強我喝酒?”腳步向前邁出。那少年酒壺向前一推,左手舉起杯子一光,道:“這點面子都不給嗎?”酒壺劈胸,酒杯照面,竟然是兩記極厲害的招,但見那少女身形一轉,少年撲了個空,酒杯落手飛出,□□一聲,碎成幾片。原來是給少女用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法,撞了一下。那少年也真了得,酒壺一晃,轉身一推,又擋住了少女的去路,酒壺的尖嘴,指着少女撳下的乳突穴。白衣少女猛然一矮身軀,雙指一彈,掌心一帶,但見壺蓋飛開,一壺酒都潑了出來濺了滿地,酒香撲鼻,滿堂失色!但那酒壺卻還緊握在少年手中。

兩人交換了這兩招,顯然是白衣少女技勝一籌,但運足內力,卻也沒能將酒壺擊飛,少年武功,顯然亦非弱者。他竟將酒壺當成兵器,腳跟一旋,又轉到了少女的面前,說道:“這杯酒無淪如何請你賞面。”用的竟是流星錘中“流星趕月”的招數。白衣少女斜閃兩步,柳眉直豎,杏臉含嗔,霍的一聲,拔出寶劍,但見一縷寒光,脫匣射出,少年也退了兩步,酒壺掩胸,封緊門戶。白衣少女劍尖一指,喝道:“你好無禮,咱們比劃比劃!”滿堂盜黨倏地一下退到四邊,看是騰出地方讓他們二人動手,實則布成了合圍之陣,只要少年一個不敵,立刻就要羣起圍攻!

方慶嚇得心驚膽戰,面如死灰,心想這少女縱有天大的神通,亦難闖出龍潭虎穴,待會盜黨圍攻,只恐兩人都要被斬成肉糜!正在提心吊膽,忽覺大堂上的氣氛異乎尋常,寂靜得令人駭怕,放眼看時,只見那少年封緊門戶,並不進招,堂上羣盜,圍列四周,個個垂手而立。虎帳外遠遠傳來號角之聲,忽聽得有人報道:“大王駕到!”

那少年倏地跳開,只見外面走進了一夥人,爲首的長鬚飄拂,氣度威嚴,看來年過六旬,卻是精神矍鑠。白衣少女看了一眼,施禮問道:“來的可是老寨主麼?”長鬚老人微微一笑道:“聽說姑娘今日上山,老夫失迎了。”邊說邊打量那個少女,神色甚是特別。

白衣少女給他看得不好意思,按劍說道:“久仰寨主威名,仁俠無雙,今日有緣拜見,兼向寨主求情。”長鬚老人隨口應道:“好說,好說。”突然問道:“姑娘今年庚?可是屬羊的麼?”白衣少女不提防他有此一問,不覺得一怔,微慍說道:“老寨主莫非說我年輕識淺,不配上山,向你求情麼?”長鬚老人打了一個哈哈,道:“姑娘言重了。”白衣少女緊逼道:“這階下的四十萬兩銀子,乃是雁門關的軍餉,寨主你這一伸手,不但害了這位公爺的性命,雁門關的數萬官兵,也要喝西北風啦!”長鬚老人哈哈一笑,道:“這個我豈有不知?”白衣少女道:“老寨主既然知道的其中利害,那就應該把銀子發回。”

長鬚老人捋捋鬍子,笑道:“姑娘,你卻也有所不知。”白衣少女道:“請寨主賜教。”長鬚老人指了指那日月雙旗,說道:“綠林裡的規矩,既劫了來,那就不能只憑一句說話退了回去。銀子事小,這旗子的威名可得保全。姑娘,你既然替這位公爺求情,也總得抖露兩手給弟兄們看看。要不然我退了銀兩,他們也不服氣。”白衣少女怒上眉梢,冷笑說道:“我只道聞名不如見面,誰知道見面不似聞名。好,好!那就請寨主你劃出道兒!”長鬚老人又是哈哈一笑,道:“小姑娘,天地之間,見面不似聞名的多着呢!豈獨老朽爲然。你怪我不肯爽爽快快退回銀子麼?”白衣少女目光斜視,不接話峰,就像鬧脾氣的孩子一樣,乾脆給他個默認。長鬚老人哈哈大笑道:“我就給你個痛快的辦法。你既帶劍上山,定然在劍術上有深湛的造詣。好吧,我就用這口金刀,領教你幾路劍法。學無前後,達者爲師。你可不要因我年紀老邁,就故意劍下留情。你若贏了,這四十萬兩銀餉,我親自給他送回,一個子兒也不缺少!”邊說邊斟起酒來,話說完後,酒已喝了兩杯,驀然拿起兩個空杯,向樑上一摔,厲聲說道:“好好的大梁,誰人在這裡插了兩柄匕首?”酒杯飛處,□□聲響起,碎片紛飛,兩柄匕首卻也隨着碎片跌了下來,酒杯是一觸即碎的東西,碰着大梁,竟能將匕首震落,這老頭兒內功之深厚,實是足以駭人!

白衣少女不覺一怔,她起初本想空手對敵,而今見他露了這手,不由得不把輕敵之心收斂,當下拔出劍來,跳出庭心,在下首站定,微一拱手,說道:“請寨主賜招。”長鬚老人瞥了一眼,贊聲:“好劍!”把手一擡,只見兩名嘍兵擡着一柄金光閃閃的大刀,長鬚老人接過大刀,雙指一彈,縱聲笑道:“金刀呵,今回你可碰到對手了。”

兩人各自立好門戶,白衣少女知他自居前輩,決不肯搶先發招,當下手撫劍柄,劍尖向下一點,這是後輩對前輩;動手時表示謙讓的起手招式。長鬚老人向後一個退步,只聽得刷的一聲,白衣少女一招“彩蝶穿花”,劍勢輕靈之極,長鬚老人喝聲“好”,一個“鳳凰奪窩”,身形反了過來,一下子就搶着了少女先前的位置。白衣少女吃了一驚,想不到這位金刀寨主年紀雖老,身法迅捷,可是不遜年輕,這一個飛身奪位,自己的左右中三路,都已給他的刀勢制住了。

盜黨們轟然喝采,可是隻瞬息之間,又是全場聲寂。只見那白衣少女凌空飛下,挽了一個劍花,劍光四射,就如同千萬點寒星,當頭灑下。劍光刀影之中,只聽得一陣斷金戛玉之聲震得嗡嗡耳響,衆人放眼看時,只見白衣少女已在一丈開外,長鬚老人橫刀當胸,叫道:“劍好,劍法更好!這一招彼此都不輸虧,再來,再來!”

方慶武功平庸,還看不出所以然來,盜黨中的高手,卻是個個心驚。白衣少女剛纔那招,在受敵控制之下,突然飛身而出,實是劍學之中最給練的招數,眼利的且瞥見老寨主的金刀已缺了一口,更是擔心。

白衣少女微微喘氣,她雖然將敵人的金刀削了一個缺口,可是自己給他的金刀一迫,倒退一丈,還幾乎收勢不住,論到功力的深厚,自己實不如他。

兩人換了一招,各有戒懼,再鬥之時,形勢又是不同。只見白衣少女左穿右插,有如蝴蝶穿花,劍光閃爍不定,身形越轉越疾,轉得旁觀的人都覺頭暈眼花,金刀寨主卻兀立如山,不爲所動。猛聽得白衣少女一聲清叱,劍光暴長,攻勢突發,有如長江大河,滾滾而上,但見劍花錯落,劍氣縱橫,出手之快,無以形容!金刀寨主卻緩緩揮動金刀,腳跟有如釘牢在地上一般,任她劍勢雨驟風狂,竟不移動半步,刀勢雖緩,那虎虎的刀風卻震耳駭心,白衣少女一口氣攻了五七十招,兀是攻不進去。盜黨們都噓了口氣,心念老寨主當能戰勝。方慶雖然看不懂兩人招數,見盜黨們的面色由緊張而轉爲輕鬆,心中已知不妙,不由得牙關打戰,如坐冰山。

酣鬥之中,猛聽得長鬚老人喝聲“去!”金光一閃,白光疾退,那少女身形又已在一丈開外,盜黨們轟天價的又喝起彩來!

白衣少女縱出數步,揉身又上,長鬚老人這一刀猛勢沉,卻也沒將白衣少女的寶劍劈落,心中亦自驚異。白衣少女揉身再上,劍法又變。只見她青鋒斜削,儼如狂風掃葉,劍尖直刺有如暴雨摧花,劍光繚繞之中,但見四面八方都是白衣少女的影子,劍光忽東忽西,忽聚忽散,翩若驚鴻,宛如游龍,不但把旁觀的人看得眼花繚亂,金刀寨主也吃了一驚。這白衣少女劍法奇絕,看她如封似閉,卻又如進似攻,實是捉摸不到。金刀寨主只得封閉門戶,再和她遊鬥,白衣少女一口氣又進了三五十招,虛虛實實,變化層出不窮,金刀寨主雖然仍是未曾移動半步,面色凝重,顯是比先前吃力得多。酣鬥中金刀寨主一刀斜劈,忽被對方劍尖一掛,把金刀輕輕地黏出外門。這一刀用了八成力量,忽如撲了個空,被對方輕輕地將勁力卸了,金刀寨主不由得身子前傾,撲前兩步,雖然立即凝身站定,堅守之勢已是被她牽動,門戶再也封閉不住。

白衣少女劍勢驟緩,劍尖搭着刀鋒,轉來轉去,長鬚老人金刀三絞,把白衣少女逼得步步後退,但刀劍糾纏之勢卻未解開,兩人攻過均慢,一進一退,又戰了一個時辰。方慶見白衣少女不住後退,害怕之極,但聽那滿堂寂靜,周圍盜黨,個個屏息以觀,無一人敢發聲談論,與先前嘰嘰喳喳,口講指劃的情勢大不相同,看來又不似金刀寨主佔得上風。

盜黨羣豪見白衣少女劍法奇妙,既有武當派達摩劍法的招數,又有太極劍的招數,飄忽之處似躡雲劍的路數,凝重之處又似三陽劍的路數,奇招妙着層出不窮,都是又驚奇又擔心。但金刀寨主揮刀力斫,也未露敗象。金刀寨主小心翼翼步步進逼,白衣少女身子忽然向後一化,寶劍一撤,盜黨高手叫道:“謇主小心!”說時遲,那時快,那白衣少女身形疾起,劍光如虹,又是凌空往下刺!金刀寨主忽地哈哈大笑,喝道:“撒手!”身軀一矮,待那白衣少女剛剛下刺之時,突地一刀向她攔腰劈去,這一招奇妙之極,除了摔劍撞開刀鋒,然後才能立即閃避之外,實無其他招數可以抵擋。金刀寨主火候老到,經驗甚豐,這一刀正是他戰了半天之後,所想出來的唯一破敵招數。

盜黨高手矚目驚心,看見寨主使出這一神招,禁不住轟天價的又喝起好來,卻不料喝采之聲未停,形勢忽又大變,也不知那白衣少女用的是什麼手法,只聽得她也喝一聲“撒手”,老寨主的金刀,竟然脫手飛出,呼的一聲插在橫樑之上。原來白衣少女戰不下,也知道不能力敵,因此將計就計,展出了師門是最冒險的救命神招,在金刀劈來之時,腳尖輕輕一點刀頭轉鋒便戳敵人手腕,這一着絕險神招,立刻變客爲主。

金刀寨主萬萬料不到她有此一招,這時除了摔刀之外,更無他法。白衣少女嬌聲一笑,站在地上,轉過身來,正想說聲“老寨主,承你讓啦!”忽見金刀寨主慘然一笑,眼中隱有淚珠,白衣少女不覺一怔,心道:“怎麼這樣一個威震胡漢的老英雄,輸了招也會哭呢?”心中歉疚,指他輸招的話竟說不出口來。只見金刀寨主的目光註定自己,似哭似笑,手指慢慢揭開長袍一角,抽出一根竹杖,竹杖甚短,下端且有裂痕,甚不平不整,似是本來甚長,後來給人拗斷似的。竹杖上頭還有幾根稀疏的旄毛,白衣少女一見此杖,面色大變,忽然哇的一聲哭了出來,跪在地上。

這一下更是令人震驚,出人意表。金刀寨主左手持杖,右手將那白衣少女緩緩拉了起來,忽而又縱聲笑道:“雲靖有此孫女,九泉之下當可瞑目了!”少女嗚嗚咽咽,淚尚未收,見了此杖,想起十年前事。那時她還是隻有七歲的小孩子,她爺爺雲靖和她從蒙古逃回,在驢車之上,曾經給她看過這根“使節”,給她說過牧馬胡邊的故事。而今見了此杖,恍如重見爺爺,怎不令她傷心痛哭。

金刀寨主以袖揩淚,忽而說道:“你而今不是小孩子了,你今日是上山討鏢的女英雄,可不能哭呵!快快抹乾眼淚,咱們的事還未了呢!”白衣少女一個轉身,突然輕飄飄地飛身躍起,一手鉤住橫樑,把金刀拔了下來,走到寨主面前,撲通跪下,舉刀過頭,道:“但憑叔祖大人處置!”此言一出,把方慶嚇得魄散魂消,心道:“糟了!糟了!我把這女孩子倚作靠山,卻原來他們竟是一家!”

長鬚老人接過金刀,道:“你起來,將這半截竹杖藏起來吧。這竹杖雖然令人痛恨,到底是你爺爺的遺物。”白衣少女接過竹杖,收了淚珠,只見金刀寨主招手說道:“方慶,你過來呀!”

方慶身軀顫抖,腳都軟了,金刀寨主一笑,叫兩個人扶他過來,道:“四十萬兩軍餉都在這兒,你押回去吧。”方慶喜出望外,叩頭道謝,忽想起孤身一人,如何押運?金刀寨主似乎知道他的心願,向旁邊一個頭目說了幾句,打開寨門,過了一陣,只見一隊兵丁,帶着一隊騾羣,排在寨外,金刀寨主微微笑道:“人銀都發回給你,你可要點點數目麼?”方慶大喜之餘,忽然想起一事,大着膽子說道:“四十萬兩軍餉都在這兒了,可是還有十匹健騾,裝載的是丁總兵運的貨物,敢情寨主也一併發還。”

金刀寨主哈哈大笑,道:“丁總兵私運的貨物麼?那些正合我山寨之用,扣下來了!”方慶又是一驚,軍餉雖是得回,失了總兵的巨貨,也是死罪難饒,叩頭訥訥說道:“求寨主開恩,開恩,再高擡貴手,救我一命!”金刀寨主大笑道:“丁總兵都捨得給我,你反而不捨得麼?”忽在懷中摸出一個信封抽出一張大紅拜貼。

方慶放眼一瞧,只見拜帖上面寫的是:“敬獻薄禮十馱。周老大人哂吶。職丁大可具。”方慶吃了一驚,雁門關的總兵乃是朝廷鎮守邊關的大將,竟會向強盜頭子獻禮稱職,此事真是萬不可解。他哪裡料想得到,這位金刀寨主,正是十年前的雁門關總兵周健,在他當總兵之時,現任的總兵丁大可不過是他手下的一個副將。

周健捋須笑道:“你敢情是還不相信?好,我再叫一個人出來。”傳令下去,不一會便帶上一個軍官,正是雁門關接收軍餉並專管糧草的軍官。周健笑道:“這四十萬兩軍餉早經他點過無誤,你可以放心了。”方慶與那軍官本是熟識,想不到卻在此相見,在此交割,倒是因禍得福,省了他不少麻煩。

周健起立送客,那軍官和方慶都再三道謝,周健對那軍官說道:“煩你上覆你家總兵,外敵當前,咱們還是合力對付的好。昨日之約,不要忘了。”那軍官連道:“是,是!”周健揮手說道:“孟璣,你替我送他們下山。那日月雙旗,就讓他們插到雁門關吧。”方慶知道有這日月雙旗,等於金刀寨主親身護送,此去定可無事。又再轉身道謝,孟璣一笑而起,和方慶並肩走出,對他笑道:“方大人,你回去後可得好好再煉弓馬呵!”方慶想起前日大吹牛皮被他折弓劫餉這事,不覺面紅過耳。

周健待那些人去後,回過頭來,對白衣少女笑道:“雲蕾你來得正好!”雲蕾滿腹疑團,十年之前,她與周健曾在雁門關前見過一面,那次見面,乃是在軍馬□殺當中,雲蕾且又年小,面貌都未看清,想不到他居然還認識自己。周健似乎知道她的心思,笑道:“今日若不是把你引上山來,逼你獻出玄機逸士的獨門劍法,我還真不敢認呢!”雲蕾這才恍然大悟。心中想道:“他爲了引我上山,竟和雁門關總兵開了這麼大的玩笑,這位叔祖的行事,也未免太過出乎人情之常了。”她初出江湖,天真未滅,口雖不語,面上卻現出不滿的神情。

周健哈哈一笑,道:“好侄孫女,你可知道我爲什麼要劫軍餉嗎?”雲蕾道:“你不是說要引我上山嗎?其實你不引我我也要來的。”周健道:“怎麼?”雲蕾道:“十年之前,潮音大師將我從雁門關救出,帶我到川北小寒山,交給我師傅撫養。”周健插口道:“你的師傅是不是外號叫飛天龍女的葉盈盈?”雲蕾點了點頭,往下說道:“我學了十年,師傅就叫我下山。她把爺爺的血書交給了我,她說我爺爺最恨的人雖然是令他牧馬二十年的張宗周,但害死他的卻是朝廷的王振。不過真實情形,師傅也不清楚。她說你是我爺爺最好的朋友,當年就是爲了我爺爺慘死,反出邊關的。她聽說你落草爲寇,不知是真是假,因此叫我下山之後,第一個就應找你。”周健聽了搖了搖頭,發出苦笑。

雲蕾詫然停語,只聽得周健說道:“你爺爺死了十年,此事還成懸案。”當下將當年的事詳細說了,道:“張宗周和王振也有勾結,不過就當年之事看來,你的爺爺實在死得糊里糊塗,兩人到底哪個是真正凶手,我也莫名其妙。”雲蕾說道:“我把這兩人都當做仇人,在這兩人之中,張宗周更是第一個仇人。”周健點了點頭,道:“這仇可不易報啊!”雲蕾道:“我身負兩代血仇,只有盡力而爲,死而後已。”周健微微嘆息,雲蕾往下續道:“我到了雁門關前,聽得金刀寨主日月雙旗的威名,就猜想到是叔祖在此開山立寨。不過還拿不準,所以在蝴蝶谷中住下,想探聽清楚之後纔來拜謁。”周健笑道:“這個我早知道。你可知道,你下山之後,曾用梅花暗器打敗了幾路強人,因此在江湖上得了散花女俠的稱號?”雲蕾道:“這名字倒也好聽,不過我卻不知。”周健道:“你在蝴蝶谷中居住,我手下早已注意到了。不過,連我在內,都未猜到是你。因此我才設計將你引上山來,試試你的武藝,看看你是何人。”雲蕾道:“可是你這一引,我反而以爲我先前的猜想全都錯了。我以爲若是叔祖,那就萬萬不會劫雁門關軍餉,所以我纔敢和叔祖相鬥。”周健哈哈一笑,道:“我從來不劫雁門關軍餉,這次劫了,雖說爲的是你,可也不全是爲你,這裡面的關係可大着呢!”雲蕾問道:“什麼關係?”周健道:“小則關係雁門關與我這山寨的毀滅,大則關係大明九萬里河山的變色!”雲蕾吃了一驚,道:“什麼?”周健擡頭一看天色,瞿然說道:“時候已不早了,你快去睡一覺吧,養好精神,今晚我還要你幫我去幹一件大事。”把手一揮,大寨上立刻鳴鐘擊鼓,先前與雲蕾相鬥的那個少年和另一個頭目走上前稟道:“請寨主遣將發兵。”周健點了點頭,指那少年說道:“他叫周山民,是你的叔叔,比你卻大不了幾年。”雲蕾施了個禮,道聲:“得罪。”周山民笑道:“巾幗出英雄,英雄在年少,你這個侄女可比我這個叔叔強多了。”叫人將雲蕾帶到帳後歇息。雲蕾聽那號角齊鳴,滿山人馬奔跑之聲,哪裡睡得着。

晚飯過後,山寨裡空曠曠的,只剩下寥寥幾個看守,雲蕾問道:“可是和官軍作戰麼?”周健道:“不是。”雲蕾道:“可是和韃子作戰麼?”周健道:“也還未可知。”雲蕾滿腹疑團,道:“那麼叔祖調兵遣將,卻是爲何?”周健笑言道:“你先別問,且和我去一個地方。”與雲蕾換了夜行衣服,走出山寨,只見滿天星斗,夜已三更。

周健帶雲蕾爬上東面山峰,一處處叢莽密菁,荊棘滿道,越入越深,越行越險,雲蕾滿腹疑團,心想叔祖乃一寨之主,既是調兵外出,何以自己不鎮寧山頭,卻孤身夜行,實是百思莫解。靜夜之中,忽聽得水聲潺潺,遠處異聲驟起,似是有人長嘯,又似是胡笳急促之聲,周健伸手一拉,與雲蕾隱聲在岩石之後。

淡月疏星之下,只見周健面色凝重異常,伏地聽聲,忽然“噫”了一聲,自言自語說道:“難道是我料想錯了?”雲蕾堅耳一聽,異聲已寂,怪而問道:“叔祖聽到什麼?”周健往下一指,道:“你看。”峭壁之下,是羣山環抱的山谷,谷中開闊,田畝縱橫,倚山之處,建有人工湖壩,石壩約有兩層樓高,湖邊不大,佔地亦有百數十畝,白茫茫一片,黑夜生光。周健道:“這裡山地全靠湖水灌溉,我們以農爲生,所以這個湖實是我們山寨的命脈。”周健十年生聚,把荒山變爲良田,談起這個湖來,十分得意,繼而嘆道:“可是韃子和官兵偏不讓我們在此安居,前日我接到探子密報,說是韃子要派高手偷入,毀此湖壩。”雲蕾道:“此湖壩似非幾人之力可毀。”周健道:“你有所不知,現在已是開春時分,每年春季,這裡都有山洪爲患,我們在上流之地,還建有幾處攔洪堤防,只要將堤防弄穿一個大洞,山洪一來,湖水立刻氾濫,那時山谷將成澤國,山中的數千畝良田,都將爲水所淹了。”雲蕾切齒道:“真是可恨,他們若來,我就給他們一劍。”周健道:“他們惡毒之處,還不止此呢。”正說話間,忽聽得異聲又起,周健一聽,道:“奇怪!”雲蕾問道:“什麼奇怪?”周健言道:“聽這聲音,似是十多騎馬,追逐一個逃犯。剛纔追向西方,現在卻正對着我們這邊來了。咦,這些人並不熟悉道路,他們在那裡繞着圈圈,走之字路。聲音又小了,你聽得出麼?”雲蕾搖了搖頭,周健笑道:“你今後闖蕩江湖,這伏地聽聲的本事,可得練練啊。”往下說道:“我已算定他們今夜必定來破壞,但聽這聲音,竟是追逐逃犯,莫非他們之中亦有變麼?”雲蕾正想問周健何以會算定他們今夜必來,忽見周健打了一個手勢,示意噤聲,向外一指,只見七八丈外的一個山峰,忽然現出兩條人影,以周健伏地聽聲的本領,也要到了臨近才能發現,這兩人武功之高,也就可以想見了。

月光中只見兩個胡人並立山頭,一人揚鞭指道:“明日午間,這方圓百餘里的山寨,便要夷爲平地。哈哈,這回真是天佑我國,雁門關的總兵竟會先來求助。我們滅了金刀老賊之後再取雁門關那就易如反掌,雁門關一下,到京師之路,已無險阻,大明九萬里河山,都將是我們的了!澹臺將軍,這回你的功勞可不小啊!”縱聲大笑,聲震山谷。雲蕾吃了一驚,只聽得另一人道:“王爺神機妙算,自是無人可及,但亦不能不小心在意,明日若雁門關的官軍接應不上,咱們的四路分兵,可不都陷於險境麼?若將四路縮爲兩路,似較穩重得多。”先頭那人又大笑道:“明朝天子極欲剿滅金刀老賊,雁門關的總兵力有不及,無法可想,這才約我們合圍,我纔不怕他們失約,這是千載一時之機,大將用兵,安能畏首畏尾?”說罷又縱聲大笑。

雲蕾心中一動,想道:“這澹臺將軍莫非就是二師伯常說的那個澹臺滅明?若然是他,那他也是我的殺父仇人,今晚可不能放過他了。”只聽得被喚做“澹臺將軍”的人又道:“王爺還是小心的好,此地正在他們四面山寨包圍之中。”那胡人又大笑道:“我正怕他們不出來,我們準備毀堤放水,就是要攻他們之所必救,他們若來包圍,那麼我們寥寥十數人之力,就可以吸住他們的主力,外面攻山的四路大軍,就將如入無人之境了。以我們兩人的武藝,哪會被他們捉住,最多不過犧牲毀堤放水的十多個小兵。”雲蕾聽了,心中暗罵好狠的毒計,對周健今晚的行事也就恍然大悟,想道:“原來叔祖今日調兵遣將,是去對付那四路偷襲的胡兵,而約我到此,卻是爲防備他們毀堤放水,叔祖真不愧是大將之才,我剛纔還道他孤身犯險,原來卻是必須這樣對付。”

雲蕾抓緊劍柄,卻見周健面色緊張,搖首示意,叫自己不要輕舉妄動。只聽得那澹臺將軍“咦”了一聲,說道:“怎麼他們還不來呢?”那王爺在山頭上往來踱步,似也頗爲焦急。澹臺將軍忽道:“咦,他們在追逐什麼人?”只聽得馬蹄之聲自遠而近,忽見一騎馬在峽谷之中衝出,背後十餘騎馬銜尾疾追,馬匹躍入田畝之中,那王爺罵聲:“膿包!”拉開鐵弓。澹臺滅明叫道:“王爺不要殺他!”話剛出口,那王爺已嗖的一箭射出。

就在這一瞬間,周健一拍雲蕾,說道:“殺那番王!”兩人一躍而出,雲蕾身輕似燕,一個起伏,已掠上山頭,人未落地,暗器先發,六枚“梅花蝴蝶鏢”分打澹臺滅明與那番王的上中下三路。她恨澹臺滅明是她的殺父仇人,出手極快,竟然不聽周健的吩咐,將暗器分襲兩個大敵。只聽得澹臺滅明哈哈大笑,雙鉤一立,三枚梅花蝴蝶鏢都給激得反射回來,而那個王爺卻“哎喲”一聲,拋弓於地,衝前兩步,腳步蹌踉,似欲跌倒,忽又站定,破口罵道:“好個小賊,敢施暗算!”抽出腰刀,似欲上前,身軀一彎,卻又站着。原來雲蕾所用的獨門暗器“梅花蝴蝶鏢”,乃是飛天龍女葉盈盈所傳的絕技,能打人身三十六道大穴,端的厲害非常。那番王武功本極高強,卻因一來正在放箭射人,二來不防雲蕾來得如此之快,三枚飛鏢撥開一枚,避開一枚,卻給第三枚打中腿彎的關節軟麻穴,雖然仗着精純的內功,不至跌翻,卻是舉步艱難,兩腿麻軟。這也是他命不該死,若然雲蕾六枚飛鏢全都射他,那他就萬萬逃避不了。

雲蕾六鏢齊發,兩個敵人都未跌倒,不禁大吃一驚。只見那澹臺滅明一聲怪嘯,倏地到了面前,身形之愉,遠在自己之上。雲蕾咬緊牙關,皓腕一翻,刷的一劍刺出。正是:

吳鉤劃處山河碎,劍底風雲變幻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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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回 喝雉呼盧名園作豪賭 揚聲擲骰俠客儆兇頑第十一回 半夜襲番王奇情疊見 中途來怪客異事難猜第二十七回 恩怨難忘豪情化飛絮 情癡不悔魔窟締知交第二十二回 淺笑輕顰人前作嬌態 慧因蘭果劫後證情心第二十六回 劫後剩餘生女兒淚灑 門前傷永別公子情傷第十三回 戴月披星苦心救良友 移花接木珍重託珊瑚第五回 名士戲人間亦狂亦俠 奇行邁流俗能哭能歌第十三回 戴月披星苦心救良友 移花接木珍重託珊瑚第十五回 奸宦弄權沉冤誰與雪 擂臺爭勝俠士暗飛針第十二回 峽谷劫囚車變生不測 荒郊馳駿馬禍弭無形第四回 鑄錯本無心擂臺爭勝 追蹤疑有意錦帳逃人第十四回 羅漢綿拳將軍遭險着 金剛大力怪客逞奇能第十六回 喝雉呼盧名園作豪賭 揚聲擲骰俠客儆兇頑第十一回 半夜襲番王奇情疊見 中途來怪客異事難猜第三十回 力抗金牌捨生救良友 身填炮口拼死護檀郎第三回 陌路遇強徒偷施妙手 風塵逢異士暗戲佳人第十二回 峽谷劫囚車變生不測 荒郊馳駿馬禍弭無形第五回 名士戲人間亦狂亦俠 奇行邁流俗能哭能歌第十四回 羅漢綿拳將軍遭險着 金剛大力怪客逞奇能第七回 一片血書深仇誰可解 十分心事無語獨思量第七回 一片血書深仇誰可解 十分心事無語獨思量第二十八回 萬里遠來異鄉尋老母 卅年重會逸士鬥魔頭第十一回 半夜襲番王奇情疊見 中途來怪客異事難猜第十二回 峽谷劫囚車變生不測 荒郊馳駿馬禍弭無形楔子 牧馬役胡邊孤臣血盡 揚鞭歸故國俠士心傷第二回 禍福難知單身入虎穴 友仇莫測寶劍對金刀第十九回 柳色青青離愁付湖水 烽煙處處冒險入京華第十回 一局棋殘英雄驚霸氣 深宵夢斷玉女動芳心第二十六回 劫後剩餘生女兒淚灑 門前傷永別公子情傷第十回 一局棋殘英雄驚霸氣 深宵夢斷玉女動芳心第十回 一局棋殘英雄驚霸氣 深宵夢斷玉女動芳心第九回 滾滾大江流英雄血灑 悠悠長夜夢兒女情癡第二十二回 淺笑輕顰人前作嬌態 慧因蘭果劫後證情心第八回 愛恨難明驚傳綠林箭 恩仇莫辨愁展紫羅衣第二十一回 大力除兇將軍表心跡 赤誠爲國俠士出邊關第二十一回 大力除兇將軍表心跡 赤誠爲國俠士出邊關第八回 愛恨難明驚傳綠林箭 恩仇莫辨愁展紫羅衣第二十八回 萬里遠來異鄉尋老母 卅年重會逸士鬥魔頭第二十七回 恩怨難忘豪情化飛絮 情癡不悔魔窟締知交第二回 禍福難知單身入虎穴 友仇莫測寶劍對金刀第六回 聯劍懲兇奇招啓疑竇 抽絲剝繭密室露端倪第九回 滾滾大江流英雄血灑 悠悠長夜夢兒女情癡第十一回 半夜襲番王奇情疊見 中途來怪客異事難猜第二十三回 十載重來芳心傷往事 兩番邀鬥平地起疑雲第二回 禍福難知單身入虎穴 友仇莫測寶劍對金刀第二十回 虎帳蠻花疾情締鴛譜 清秋儷影妙語訂心盟第十一回 半夜襲番王奇情疊見 中途來怪客異事難猜第四回 鑄錯本無心擂臺爭勝 追蹤疑有意錦帳逃人第十八回 石陣戰氛豪情消積怨 荷塘月色詞意寄深心第二十九回 觸景傷情窮村嘶駿馬 神機妙算泥沼陷追兵第三回 陌路遇強徒偷施妙手 風塵逢異士暗戲佳人第二十五回 石塔藏龍闖關劫天子 丹心報國拔劍護仇人第二十一回 大力除兇將軍表心跡 赤誠爲國俠士出邊關第二十一回 大力除兇將軍表心跡 赤誠爲國俠士出邊關第二十五回 石塔藏龍闖關劫天子 丹心報國拔劍護仇人第十四回 羅漢綿拳將軍遭險着 金剛大力怪客逞奇能第三回 陌路遇強徒偷施妙手 風塵逢異士暗戲佳人第十二回 峽谷劫囚車變生不測 荒郊馳駿馬禍弭無形第二回 禍福難知單身入虎穴 友仇莫測寶劍對金刀第十六回 喝雉呼盧名園作豪賭 揚聲擲骰俠客儆兇頑第十四回 羅漢綿拳將軍遭險着 金剛大力怪客逞奇能第四回 鑄錯本無心擂臺爭勝 追蹤疑有意錦帳逃人第四回 鑄錯本無心擂臺爭勝 追蹤疑有意錦帳逃人第七回 一片血書深仇誰可解 十分心事無語獨思量第四回 鑄錯本無心擂臺爭勝 追蹤疑有意錦帳逃人第十七回 冰雪仙姿長歌消俠氣 風雷手筆一畫卷河山第十六回 喝雉呼盧名園作豪賭 揚聲擲骰俠客儆兇頑第二十六回 劫後剩餘生女兒淚灑 門前傷永別公子情傷第十七回 冰雪仙姿長歌消俠氣 風雷手筆一畫卷河山第十一回 半夜襲番王奇情疊見 中途來怪客異事難猜楔子 牧馬役胡邊孤臣血盡 揚鞭歸故國俠士心傷第十八回 石陣戰氛豪情消積怨 荷塘月色詞意寄深心第二十九回 觸景傷情窮村嘶駿馬 神機妙算泥沼陷追兵第十回 一局棋殘英雄驚霸氣 深宵夢斷玉女動芳心第二十二回 淺笑輕顰人前作嬌態 慧因蘭果劫後證情心第三回 陌路遇強徒偷施妙手 風塵逢異士暗戲佳人楔子 牧馬役胡邊孤臣血盡 揚鞭歸故國俠士心傷第八回 愛恨難明驚傳綠林箭 恩仇莫辨愁展紫羅衣第二十四回 紫竹林中高人試雙劍 太師府內俠士醉香閨第四回 鑄錯本無心擂臺爭勝 追蹤疑有意錦帳逃人第二十五回 石塔藏龍闖關劫天子 丹心報國拔劍護仇人第十七回 冰雪仙姿長歌消俠氣 風雷手筆一畫卷河山第六回 聯劍懲兇奇招啓疑竇 抽絲剝繭密室露端倪第六回 聯劍懲兇奇招啓疑竇 抽絲剝繭密室露端倪第十回 一局棋殘英雄驚霸氣 深宵夢斷玉女動芳心第十七回 冰雪仙姿長歌消俠氣 風雷手筆一畫卷河山第七回 一片血書深仇誰可解 十分心事無語獨思量第二十九回 觸景傷情窮村嘶駿馬 神機妙算泥沼陷追兵第二十九回 觸景傷情窮村嘶駿馬 神機妙算泥沼陷追兵第十二回 峽谷劫囚車變生不測 荒郊馳駿馬禍弭無形第一回 彈指斷絃強人動軍餉 飛花撲蝶玉女顯神通第三十回 力抗金牌捨生救良友 身填炮口拼死護檀郎第二十九回 觸景傷情窮村嘶駿馬 神機妙算泥沼陷追兵第十二回 峽谷劫囚車變生不測 荒郊馳駿馬禍弭無形第二十一回 大力除兇將軍表心跡 赤誠爲國俠士出邊關第十一回 半夜襲番王奇情疊見 中途來怪客異事難猜第一回 彈指斷絃強人動軍餉 飛花撲蝶玉女顯神通第二十五回 石塔藏龍闖關劫天子 丹心報國拔劍護仇人第五回 名士戲人間亦狂亦俠 奇行邁流俗能哭能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