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蘭陵遲遲沒有來信兒,阮臨湘好不容易平復下來的心又開始焦躁起來,每日裡吃不好睡不好,沒幾天就瘦了一大圈,林媽媽心疼極了,但心裡也明白小夫妻離別苦,因此勸道:“就算是看在靈姐的份上夫人也該想寬些,若是夫人病了,將軍又不在家,靈姐可怎麼辦呢?”
阮臨湘知道林媽媽說得對,自己是太過患得患失了,可是心裡仍然是忍不住的擔心,只是極力剋制罷了。
年關快到了,各處紛紛來送節禮和過年的嚼用,阮臨湘寬厚,憐惜他們路上趕得急,便命他們在府裡歇息兩天再走,誰知道,這一項恩典竟釀出一樁禍事。
韓宜安送來的四個丫鬟裡,如月是最活潑的一個,性子也急,後來知道了夫人是故意磨搓她們,心裡也是不甘不願的,後來夢月和冰月送了出去,她和新月仍被管着,心裡就犯嘀咕,再加上忙,看她們的人一疏忽,如月便趁機跑了出去。
如今,如月已經不再奢望吸引許蘭陵的主意了,上次的那一腳捱得是刻骨銘心,她現在只想着能嫁個管事就不錯了,她聽說前院住了不少京城來的管事,那都是有頭有臉的,若她弄出點什麼事來,夫人就是爲了將軍府的名聲,也會把她嫁出去,到時候,豈不遂了心願。
如月打得好算盤,但她沒想到,自己命不好,竟遇到個活閻王,從此深陷地獄,再無頭之日。許蘭陵打仗時認識了不少人,大多是立了功的將領,士兵,而這些人,有的是曾是死囚,被扔到戰場上自己摸爬滾打混出來的,有的是江湖上的下三流的俠客,爲了一口飯,投身軍中,但這些人有一個共同的特點,就是能打仗,能拼命,不然也不能從戰場上活下來。許蘭陵對這些人很好,對於這些人不堪的過去,許蘭陵是不甚看重的,英雄不問出處,只要你有本事,誰管你曾經做過什麼呢?
後來天下太平,沒仗打,許蘭陵便帶了一批人回了京城,或是做個小生意,或是乾脆在府裡效力,龐六便是其中一個,龐六的母親是青樓女子,他自幼在青樓長大,三教九流都見過,後來他母親被人凌虐致死,他爲母報仇,殺了一個貴公子,判了斬監候,後來被拉上戰場,哪裡死的人多往哪送,哪裡打不贏往哪派,五萬死囚,龐六是唯一一個活下來的。
許蘭陵欣賞他的果敢,但是也忌憚於他的陰鷙,因此,只叫他管京城的幾處田莊,如月看中了龐六,其中最重要的是,龐六相貌英俊,稍一打扮,竟比戲裡唱的小生還俊俏幾分,可憐的如月不知道,龐六這麼英俊,這麼能幹,卻二十六了還沒娶親的緣故是因爲他掩藏在外表下的殘暴。別人不知道,可和他朝夕相處的人知道,所以沒人敢給他介紹媳婦,萬一有個好歹,找誰說理去,死囚犯可不怕死。
如月趁着天黑,阮臨湘賞了衆位管事,大家聚在飯廳吃酒吃肉,如月偷偷摸進了龐六的屋子,脫了外衣,躲在被窩裡,到時候龐六喝了酒進來,有什麼最好,就算沒什麼,自己無緣無故出現在他的牀上,他也百口莫辯。如月沾沾自喜,正幻想着以後當了龐夫人的美事,忽然聽吱呀一聲,門開了,如月一驚,龐六竟提前回來了。
她又是忐忑,又是羞澀的閉上眼,忽然身上一涼,她睜開眼,是龐六,正看着她,面無表情。如月心裡有些打鼓,但仍是嬌媚着聲音撐起了身子,嬌滴滴的叫了聲:“龐管事。”
龐六依舊面無表情,他看着脫得只剩褻衣的如月,道:“怎麼?想上爺的牀?”如月眨了眨眼:“龐管事願不願意啊?”若是其他人,美人,撒嬌,再加上酒的催化,說不定當場就成就好事,可惜,這是龐六,不是別人。
龐六盯着如月看了半響,突然伸出手,一把將如月的衣裳死得粉碎,如月尖叫一聲,像牀腳躲過去,但龐六手腳更快,一把把人拖過來,死死扼住瞭如月的脖子,如月被掐的臉色通紅,喘不上起來,龐六依舊不鬆手,反而加大了力道:“想爬爺的牀,你也要看看配不配。”
如月漸漸停止了掙扎,已然死了,龐六將人鬆開放平,把被子蓋了上去,其餘的人還在飯廳吃飯,他出門側耳聽了聽,簡單的收了個包袱,徑直出了將軍府。
看門的盤問他爲什麼出門,他面色如常:“將軍說了,京城還有急事要辦,耽擱不得。”看門的也大都是戰場上下來的,和龐六極熟,聽了這話,也就放了行,龐六就順利的出了城,不知去向。
發現如月的屍體是在第二天,頭天都喝得醉熏熏的,誰也沒發現少了個人,第二天有人來回說少了個丫頭,阮臨湘聽說是如月,趕緊下令找,這才發現了在龐六房裡的,赤身**的如月。
阮臨湘雖然對龐六不熟悉,但這個相貌堂堂的管事在一大羣老頭子,中年人裡還是十分出衆的,再加上許蘭陵講過他的事蹟,阮臨湘印象深刻,幾乎不用問就可以猜到,如月勾引了龐六,龐六殺了人,又走了。
阮臨湘不僅頭痛起來,這算是什麼事,內院的丫頭勾引外院的管事,已經很是丟人了,再加上府裡的人自相殘殺這一條,這個年還要不要過了,她一氣之下,把從內院到外院的所有看門的都換了,放龐六出府的,每人打三十板子,扣一個月的月錢。
阮臨湘倚在引枕上,正頭痛該怎麼處理如月的事,龐六殺了人,按理說應該交由提督府將人捉拿歸案,可說起來如月的錯在先,且出了這等醜事,也不宜大肆宣揚,她道:“林媽媽,先命人把如月的屍體偷偷埋了,對外就說患了癆病,幸而如月一直在屋子裡做針線,見過的不多,也能瞞過去,至於龐六,他畏罪潛逃,自然想好了去處,咱們一時也抓不到,等到將軍回來了再做處置吧,府裡的人全部禁口,誰敢說一個字,立刻亂棍打死。”
林媽媽應了,又道:“其實這禁口令已經不重要了,自從上次如月在將軍書房裡不規矩,被將軍踢了一腳後,如月就出名了,如今一聽說是她,大家都說她骨子裡下賤,專勾引人,別是個狐狸精投胎的吧,死了活該。”
阮臨湘嘆了口氣:“這叫什麼事,真真氣死人。”林媽媽道:“夫人別擔心,保重身體要緊。”誰知當晚,阮臨湘就不舒服起來,晚飯全吐了,又有些發熱,林媽媽趕緊請了大夫一瞧,竟是喜脈,府裡上下頓時喜氣洋洋起來,連如月的死所產生的晦氣陰霾也沖淡了不少。
林媽媽自從送走了大夫就一直笑得合不攏嘴,夫人雖然有了子嗣,卻只是個女兒,不保險,若是生下個兒子,這一輩子就不愁了。
木桃笑道:“我說的話最是靈驗,上次我說木蘭姐姐會生雙胞胎,果然生了兩個姐兒,這次要我說,夫人定然生個少爺。”林媽媽聽了更是高興,上次木蘭懷孕,木桃一時戲言竟成真,木蘭生了對雙胞胎女兒,木桃白白得了好幾百兩銀子的銀子,高興了好一段時間。
林媽媽道:“這次你若是說得準,媽媽我讓你這輩子吃喝不愁。”木桃吐了吐舌頭:“我跟着夫人,本來就吃喝不愁的。”
阮臨湘心裡很是矛盾,心裡很想要個兒子,但是一想起阿意這個女兒都這麼調皮,萬一是個兒子,那不得鬧翻了天。她糾結了半天,最後還是期望有個兒子,調皮不要緊,送到軍營裡摔打摔打就行了。她樂滋滋的想着,派人加急往京城送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