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鳳夫人便送來了帖子,宴請阮臨湘及韓宜安,估計是送阿意回來的僕婦們看到了回去告訴的,阮臨湘不能拂鳳夫人的面子,只得前去赴宴。
其實,阮臨湘心裡還是十分忐忑的,鳳夫人的性子大大咧咧的,說話也沒什麼拘束,韓宜安又是個小心眼的,到時候鬧得不歡而散就難看了,阮臨湘沒想到,她的擔憂竟變成了真的。
韓宜安在京城呆了一陣子,實在憋屈,進宮找皇后娘娘蘭清月說話解悶,蘭清月對她一番諄諄告誡,哪個男人不喜歡溫柔善解人意的女子,她的妒忌只會讓她離許蘭陵越來越遠,這和陳媽媽想的不謀而合,只是蘭清月說了出來叫一片苦心,陳媽媽說,定會被認爲僭越罷了。
韓宜安對蘭清月的話很是信服,當下決定來西北一趟,決定要低聲下氣一番挽回許蘭陵的心,對着阮臨湘做小伏低已經很讓韓宜安不高興了,要是再去奉承其他人豈不憋屈死了,但是,阮臨湘告訴她要去提督府做客時她還是很高興的,因爲如果釣到了提督夫人這條大魚,那麼許蘭陵顧忌到提督府的想法說不定會讓自己留下來,因此,她很是高興地去赴宴了。
在韓宜安的印象裡,提督夫人應該是怎麼樣的呢?端莊,貴氣,當然了,在這西北,地苦天寒的沒什麼好東西,自然是簡樸一些的,鄉土一些的,她帶了好些稀奇的珍寶首飾,打算藉此拉攏關係。所以,當韓宜安看到站在提督府門口迎客的那個身影時,是徹底呆住了。
鳳夫人長得美豔動人,一番打扮後更是美豔不可方物,一身雨過天晴色的襖羣,首飾是成套的祖母綠,再加上身後的四五個嬌俏可人的丫鬟跟着,一時風頭無兩。
阮臨湘是見慣了的,下了車上前打招呼,韓宜安卻慢慢下了車,跟在後頭。鳳夫人拉住阮臨湘的手道:“昨兒個送阿意回來,她們便說將軍府來了人,我一問才知道是二夫人來了,我生怕落在後頭,才早早下了帖子。”
阮臨湘笑道:“我說怎麼回事,你的消息倒是靈通,你今兒個請客,都請了誰?”鳳夫人笑道:“除了那幾個還有誰?易姐姐在家呢,說是病了,我想抽空去看看來着。”
阮臨湘知道易夫人是在爲那個青梅竹馬煩惱,當下道:“那說好了,你去的時候喊着我,一起去。”鳳夫人當然說好,又見了韓宜安,細細打量一番,是個美人,只是眉目之間太過凌厲,讓人心生畏懼,鳳夫人看了看身邊的阮臨湘,和氣溫良,偶爾使小性子也是嬌憨可愛,不由暗暗想,難怪許蘭陵不待見她,兩相比較,她也喜歡阮臨湘。
罷了,今日只是看在阮臨湘的面子上,應付應付就完了,當下就拉着韓宜安的手誇了一遍,端莊秀麗,冰雪聰明,誇得韓宜安都低了頭。阮臨湘不解的看了看鳳夫人,鳳夫人朝她擠了擠眼。鳳夫人說是宴請賓客,其實只請了趙夫人和符夫人。
韓宜安按捺下心中的疑惑,得體的和趙夫人符夫人打招呼,趙夫人和符夫人雖然在西北要風得風要雨得雨,其實也只是四品官員的家眷,自己也最多有個五品的誥命夫人,這樣的身份韓宜安自然看不上眼,殊不知,符夫人和趙夫人對她也是看不上眼,只是力求不失禮罷了。
中午的宴擺在花園裡頭的廷芳樓,樓外是一大片梅花林,景緻極好。幾位夫人一向是沒大沒小的,也不講究什麼禮節,圍着桌子胡亂坐了,一邊說話一邊吃飯,鳳夫人是東道主,用的又是宴請許二夫人的名頭,自然不會冷落了韓宜安,韓宜安看着符夫人和趙夫人嘻嘻哈哈的喝酒,不由皺了皺眉,鳳夫人看在眼裡,道:“二夫人,別處還有幾株紅梅,開得正好,咱們去瞧瞧。”韓宜安巴不得,自然跟去了。
阮臨湘可不放心,見她們下了樓,便偷偷跟在後頭。鳳夫人笑道:“我們這園子雖然大,可比不了京城那麼精緻,二夫人不嫌棄就好。”韓宜安道:“夫人說哪裡的話,這西北的景緻自然有它的可取之處,磅礴大氣,京城的園子雖然好看,但過於精緻有些小家子氣了。”
鳳夫人不禁嗤然一笑:“果然是小家子氣的。”韓宜安臉色一下子變了:“鳳夫人你說什麼?”有時候,第一印象決定了很多東西,鳳夫人第一面不喜歡韓宜安,說話自然也不怎麼客氣,便道:“我說,京城的園子小家子氣,人也小家子氣。”
韓宜安道:“京城來的這麼多,夫人說的是誰?”鳳夫人笑笑:“這裡除了你還有別人嗎?”氣氛一下子就冷住了,韓宜安心裡生氣,可更多的是愕然,她從來沒見過這麼毫不掩飾表達自己厭惡的人,這麼直白,這麼不給人面子,讓她都有些不知所措了。
阮臨湘跟在後面,一看不好,趕緊出來道:“你們兩個倒自在,有什麼好景緻大家一起去瞧瞧。”韓宜安對不上鳳夫人的刁難,但是堵阮臨湘的話是她最擅長的,她硬生生的道:“我不舒服,先回去了。”
說罷轉身就走了。阮臨湘嘆了口氣,鳳夫人怒了:“湘兒你看她,對你這麼不尊重,她以爲她是誰啊?就算是平妻,地位也是矮你這個原配一等的,她囂張什麼?”
阮臨湘不禁苦笑,她就知道,什麼改過自新,幡然醒悟的,對韓宜安來說都是不可能的。
回到將軍府,正巧趕上許蘭陵回來看阿意,韓宜安知道他在嘉瑞居,便紅着一雙眼睛闖了進來,阿意正在學說話,吐字不清楚,經常把“爹”叫成了“滴”,許蘭陵最喜歡教她說話,得了空便回家一趟,聽着她“滴滴,滴滴”的叫自己,許蘭陵的心都要化了。
韓宜安那麼闖進來,許蘭陵是在意料之中的,從小到大,韓宜安的手段他見識了不少,以前把她當妹妹,總覺得女孩子嬌縱些沒什麼,耍的也都是小心眼,不足掛齒,可是,當那些不足掛齒的小心眼用在了他心愛的女人和孩子身上時,就變成了不可赦免的毒計,他放下孩子,讓奶孃抱了出去,然後開始聽韓宜安哭訴,阮臨湘在怎麼聯合鳳夫人羞辱她,讓其他的夫人排擠她,哭的是梨花帶雨楚楚可憐。
許蘭陵靜靜的看着她,好像在看一個毫不相干的人在撒潑,直看得她心裡發毛,她漸漸停止了哭泣,屋裡靜默一片。許蘭陵的聲音響起:“宜安,你已經不是第一次這麼做了,而我也不是第一次這麼說,我曾經告訴過你,我不喜歡你,我告訴過你我想要的生活是什麼樣的,可是你,還是不願意放過我。”
韓宜安睜着一雙美目看着他:“可是我喜歡你呀,我對你真心一片,你爲什麼這麼對我?我有什麼錯?”許蘭陵反問:“那湘兒有什麼錯?阿意也錯了嗎?你爲什麼要傷害她們?我看在靖國公府和咱們從小的情份上,一次次的寬容你,可是你仍然讓我失望。”
韓宜安道:“你以爲我願意嗎?我想要的只是你的愛而已。”許蘭陵冷冷道:“那算我欠你的,我下輩子來還你,可是這輩子,對不住了。”
韓宜安想上前拉住許蘭陵的手,許蘭陵拂開她的手,道:“你回去收拾收拾,一會就送你回去。”韓宜安頓時愣住了,
她紅了眼圈,道:“我想過個團圓年罷了。”
許蘭陵道:“回到京城你可以回靖國公府去過年,和你一家人在一起豈不熱鬧?況且京城事情多,離不開人。”韓宜安泫然欲泣:“蘭陵,你非得這麼狠心嗎?”
許蘭陵道:“宜安,湘兒不瞭解你,我可是一清二楚的,你在想什麼我心裡也清楚。”韓宜安臉色慘白:“以前我錯了,我改行不行,我不和阮臨湘計較了,你喜歡她我也不嫉妒了,我就想和你好好過日子。”
許蘭陵臉色未變:“宜安,你記得我說過的話麼?沒有下一次了,我已經給過你好多次機會了,可是你呢?傷害湘兒,傷害阿意,我不會再原諒你的,看在咱們從小的情份上,我不會休了你,但是,我們之間沒有什麼情分了,你最好有自知之明。”
韓宜安沉默了一會,道:“我這麼來求你,你也不答應麼?”許蘭陵顏色一凜:“宜安,我從未對你有過許諾,也從未給你什麼約定,是你自己要嫁給我的,我不欠你什麼。”
韓宜安垂頭,淚水落了下來,她偷偷拭去,不願在這個男人面前失禮:“好吧,我明白了,我回去,我以後也不會來找你了,我會安安份份的呆在京城。”許蘭陵道:“這樣最好。”
韓宜安的到來是意外的,可是來了沒一天又要被送回去也同樣出乎人的意料,阮臨湘坐在馬車上不住的嘆氣:“這下好了,她一定把所有的帳都算在我頭上,我真是倒黴。”許蘭陵溫柔的抵着她的額頭,道:“沒關係,有我當在你面前,就算是她欺負你,也有我擋在你面前。”
西風烈烈,韓宜安下了馬車,看着後面的車上,許蘭陵溫柔的把阮臨湘抱下來,雙手緊緊捂住她的,那麼親密,那麼自然,她別開眼去,再也不留戀。馬車徐徐行駛,許蘭陵在後面看着,韓宜安突然掀開簾子,對着許蘭陵喊:“許蘭陵,我如你所願,我們之間什麼都沒有了。”在你眼裡,我是壞女人,那麼我就繼續壞下去,我要讓你後悔,後會對我如此薄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