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向賢爲了子孫後代的前程做了無數的規劃,他步步爲營,一心想翻身,可是,阮景楓的意外給了他迎頭一擊,他親身經歷了朝中官員的淡漠與疏離。
不得不承認,自己已經離開官場十幾年了,那種一呼百應的盛況已經過去了,再也不會回來了,朝中已經有了新的寵臣,新的權臣,他要想光復阮家,只能從底層一步步往上爬。
“景楓的事情讓我想通了不少事,我已經不適合在朝中爲官了,我想辭了官回蘇州去,安享晚年。”
一言驚起千層浪,阮一棠最先問:“爹,這纔不到一年,若是辭官,會不會惹來非議?”
阮一柏也道:“是啊,爹若是辭官,我們幾個的日子也不好過啊。”阮向賢轉向了三兒子:“一鬆,你覺得怎麼樣?”
阮一鬆是生意人,在哪裡生意都一樣做,不過阮景楓的事也給他敲了一個警鐘,他道:“依我說,咱們還是回家的好,這京城雖說好,可遍地是官,見着誰都得低頭,還不如在咱們蘇州,不管怎麼說誰見了我都要恭恭敬敬叫一聲阮三爺,這京城,忒憋屈了。”
阮向賢被三兒子的話逗笑了,李氏拉扯着丈夫的袖子,她倒沒有意見,在阮家,阮一鬆雖然沒有做官,可在阮家,她吃的穿的都是投一份,誰能比得了,她自然也是覺得蘇州比京城好些,畢竟她的孃家也在蘇州。
林氏道:“爹要回蘇州也好,年紀大了該享享天倫之樂了,按理說我們也該跟着照顧,只是我實在放心不下臨湘。”
這是大實話,阮臨湘如今處在風口浪尖上,許蘭陵要娶了韓宜安,韓家勢力大,若阮家沒個人在京裡撐腰,阮臨湘要被人欺負死的。
謝氏平日裡愛計較,可這回她實在沒什麼主意,阮一柏的官兒做的不怎麼樣,兒子又出了這麼一檔子事,把她嚇得半死,除了兩個庶女的婚事要操心外,她還真沒什麼心事了,便坐在一旁等着阮一柏決斷。
阮向賢一擡手,廳裡安靜下來,他道:“我要辭官並不是要你們都辭官,一棠的官做得好好的,臨湘又嫁在京城,卓穎來年春闈,是不開的,二房就留在京城,三房既然也想回去那就回去,大房要好好想想,要是想好了咱們就分家。”阮向賢的話又把大家給砸暈了。
這次阮一鬆率先反對:“爹,你和娘都康健着哪,這分哪門子的家,傳出去人家要罵我們兄弟不孝順。”
阮一棠和阮一柏也隨聲附和,阮向賢道:“這有什麼,人家分家的多得是,難道分家了你們就不再孝順不成,二房留在京城,三房回去,以後就要各過個的日子了,這不先把家分了,以後我和你娘去了讓他們小輩打家產的官司鬧到公堂上去嗎?”
容氏昨夜已經聽說了,此時也不反對,只是一想到分家就止不住的流淚,她道:“要我說,分家就分家,只一件,一鬆和老三媳婦兒不能搬出去,要是都走了,就留我一個老婆子,還不如死了乾淨。”
阮一鬆趕緊上前安慰:“娘你放心,你就是罵我走我也不走,咱們還住在蘇州的老宅子,到時候我給您翻修一下,保管您喜歡。”娘最心疼小兒子,見小兒子這麼孝順,容氏心裡舒服了不少,也不說話了。
這下就看大房的決定了,阮向賢看着大兒子,道:“你若是留下,或是和老二一起還住這宅子,或是老二家分出去單過。這宅子是祖上傳下的,傳給大房也無可厚非,將來留給景楓,住不住的隨你們,只一條,哪怕窮的去要飯,也不準賣這所宅子。”
阮一柏想了想,道:“爹你這太突然了,我還要好好想想,分家的事若是得覺得有必要我也不反對,只是族裡的長輩們都在蘇州,怕一時分不成。”阮向賢道:“這不用你操心,阮家的公產不動,不用驚動族裡的長輩,我分的都是咱們這一枝的私產。”
阮一棠沒意見,阮一鬆更沒意見,跟他賺來的相比,阮家的這點家產根本不算什麼。於是就說定了,由阮向賢負責分家的事,阮一棠決定了,無論大房留不留在京城,都搬出去住。
話說完了,衆人都散了,林氏拉着女兒回房裡說話,林氏嘆道:“這回你祖父是鐵了心了。”阮臨湘道:“怎麼突然想起來這茬,祖父不是一直謀劃着留在京裡嗎,這一走,大姐姐是白嫁了。”
林氏道:“話可不能這麼說,就算你祖父沒這打算,你大姐姐也絕不會嫁給太子做側妃的,咱們阮家不知誰定的古怪規矩,嫡女絕不做小,哪怕是嫁給皇上,不是明媒正娶的中宮皇后也不能答應,你大伯母是憋着勁的要女兒嫁得好,纔不理會這規矩呢,你看吧,還是沒擰過老太爺。”
阮臨湘倒是第一次聽說這規矩,林氏道:“前兩天你大哥哥的案子還沒着落的時候,老太爺東奔西走的託了不少人,只可惜人走茶涼,徹底寒了老太爺的心。”
林氏又低聲道:“你大哥哥放出來的那一晚,你祖父一個人在祠堂一整夜沒出來,你爹擔心叫我去送點吃的,你猜怎麼着,你祖父年紀這麼大的一個人了,跪在牌位前說對不住列祖列宗,對不住……對不住你。”
阮臨湘吃驚:“對不住我?”林氏道:“你祖父內疚着哪,本來你的親事就是爲了解除你大姐姐嫁給太子做側妃的聖旨被皇上要來的,如今你又……唉,老太爺內疚,說早知道會這樣,當出就不該答應你的婚事,累你吃苦,齊大非偶,如今家裡也沒人給你撐腰,愧的不行。”
阮臨湘默默:“不怪祖父,我現在也不能說嫁的不好,蘭陵對我很好。”林氏想着想着突然笑道:“要是別人家攀上這門好親事一定會盡力維持,哪有像你祖父這樣的,隔三差五念一句齊大非偶,這就是酸文人的根性,沾不得一點便宜,你祖父是這樣,你爹也是這樣,唉,不知你哥哥怎麼樣。”阮臨湘道:“我知道,祖父是在擔心我受委屈。”
林氏點點頭,問道:“韓家的姑娘進門後你預備怎麼辦?”阮臨湘苦澀一笑:“還能怎麼辦?聖旨上說嫁進來是平妻,自然不會委屈了她,我回去就開始操辦婚事,佈置新房。”
林氏道:“以前總覺得你小,擔心你,現在看來,你長大了,什麼事情都要多思量,和姑爺好好說話,不準再鬧矛盾了,以前還好,現在那韓家姑娘就是一個威脅。”
阮臨湘想起蘭陵的摔門而去,問道:“娘,當初你嫁給爹的時候是怎麼想的?”林氏嗔道:“什麼怎麼想的,怎麼問起這個來?”
阮臨湘道:“我有時候就覺得,要是不嫁人就好了,還在家裡,有爹孃疼,有哥哥哄,比嫁人強多了。”林氏忍不住笑道:“傻孩子,在家做姑娘的時候當然好了,嫁了人就要八面玲瓏,事事都要顧到,難怪你這麼覺得,只是誰又能一輩子不嫁人呢?你要換個方向想,嫁了人就是一家之主,凡事自己做主,這樣不好嗎?”
阮臨湘疑惑道:“這樣當然好了,我剛開始也是這麼想的,只是後來就變了,蘭陵答應我不會娶韓宜安,可是,皇上一道聖旨下來,他不娶也得娶,我就有些心灰意冷了。”
林氏道:“你可別爲這個事就和姑爺置氣,有句話說,至親至疏夫妻,夫妻之間,有時候親密無間,有時候就恍若生人,我和你爹過了將近二十年,有時候還吵架呢,何況你們小夫妻,有什麼話說開了就好了。”
阮臨湘點點頭,雖然母親的話她似懂非懂,可是過了剛開始的難過,她開始想念蘭陵了,她對蘭陵說那些話時也不知是在想什麼,希望蘭陵不要生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