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臨湘這邊忙着給李氏請大夫,那邊阮垂景則直奔阮家,竇家父子得了阮一鬆五千兩的銀子,早就扔下竇姑娘跑了,反正竇雲綺嫁不嫁都在阮家,阮家嫁了,竇雲綺成了婚,和竇家沒什麼壞處,阮家不嫁,自然有個阮垂景癡情種接着,也虧不了,所以阮垂景趕到阮家時,林氏正氣的叫人把竇雲綺趕出去,阮垂景不由分說,帶着竇雲綺離開了。
林氏心裡疑惑,趕忙叫人攔住,又叫人去安國公府傳話,這才知道阮垂景已經被趕出阮家了,林氏驚訝之下也攔不住,事前說的再如何狠心,如今臨了也捨不得,林氏匆匆收拾了些銀票碎銀子,衣服等等塞給阮垂景,這才放他們走。
阮垂景雖說一時衝動應了阮一鬆的話,從此再不是阮家人,可如今冷靜下來一回想,卻是極傷心地,從爹孃到四姐五姐,大家對他的好他都記得,只是他們不喜歡雲綺,要是叫他做一個選擇,他自然選擇雲綺,他們失去了自己,只是一個小的損失,而云綺失了自己,就什麼也沒有了。
兩人除了林氏匆匆收拾的包袱,身無長物,竇雲綺還病着,兩人找了一個客棧安頓下來,阮垂景安慰竇雲綺道:“我先叫人去請個大夫,你的病得治,等你好了,咱們再謀劃出路。”竇雲綺點點頭,心裡發酸,卻又像鬆了口氣,阮垂景叫客棧的小二請了大夫。又用林氏給的錢付了診金,買了藥,煎了給竇雲綺服下,直鬧到下午方罷。
阮垂景坐在牀頭一邊守着竇雲綺,一邊想心事,竇雲綺哪裡睡得着,偷偷擡眼看了看他,阮垂景發覺,道:“怎麼了?”竇雲綺嘆道:“都是我不好,累得你這樣。”
阮垂景道:“既然是當初說好的。就談不上什麼累不累的。”竇雲綺道:“我的父親兄弟一點都沒把我放在心上,我也不想回去了,咱們就在京城安頓好不好?”
阮垂景道:“我也是這麼想的,二伯母給了我一些銀子,咱們用這些銀子租個小鋪子不拘賣些什麼,也能養活自己了,只是以後山珍海味,綾羅綢緞只怕是不能了。”
竇雲綺微微一笑:“沒關係,想當年卓文君和司馬相如私奔。二人當壚賣酒,是何等的自在。荊釵布裙我不在乎,只要咱們倆不分開就好。”
阮垂景雖說嬌慣,可跟着阮一鬆四處跑着學做生意,開一個鋪子這種事他迅速地想了一遍,便敲定了,二人沒有家庭的束縛,反而更加勤勉,竇雲綺的病因爲心情愉快也很快好了,每日阮垂景出去查看各處店鋪行情。竇雲綺則留在客棧裡盤算開個什麼鋪子,能賺多少錢,花銷多少,什麼時候能把本賺回來。
那邊夫妻倆爲自己的小日子忙得熱火朝天,這邊李氏卻一病不起,阮臨湘知道是心病,把急着要回蘇州的阮一鬆攔下來,又叫人去打聽二人的下落。一打聽,差點沒暈過去。
二人在南大街開了家早點鋪子,每日一大早竇雲綺就起來包包子,熬粥,做各色吃食,阮垂景則負責跑堂,買菜。刷碗,收錢。全包了。李氏聽了嚎啕大哭,阮垂景在家時別說刷碗了。連茶都沒倒過,如今吃了這麼多苦,她怎麼不心疼?
阮卓穎找了個空子去看他們,早餐時候已過,二人正在店裡收拾桌椅,阮卓穎一進來,阮垂景就愣住了,阮卓穎皺眉道:“你還當真過起日子來了。”
阮垂景訥訥的剛想叫聲二哥,卻又想起自己已被逐出家門,這聲二哥,叫不得。阮卓穎見他欲言又止,找了張桌子坐下,示意二人也坐下,道:“那日三叔也是一時氣話,你怎麼就當真了,還真要這麼過下去不成?”
阮垂景道:“我知道爹不是一時氣話,娘不喜歡雲綺,縱然答應了也不會善待她,我們還不如單過。”阮卓穎道:“你呀,脾氣就是倔,三叔也是,太沖動了,既然這樣,你以後有什麼打算?”
阮垂景道:“二伯母給了我些銀子,我開了這家鋪子,以後會慢慢好起來的,二哥別替我操心。”阮卓穎道:“既然這樣就罷了,三叔鬧着要回蘇州,三叔一走,越發沒有轉圜的餘地了,三嬸氣急攻心,現在還病着,你先好好過日子,要是缺什麼只管去找我,找你四姐也是一樣,千萬別客氣,等將來三叔心軟了,你再好好地去陪個不是,到底是父子,這情分是怎麼都斷不了的。”
又看了一眼竇雲綺,道:“你們打算什麼時候辦婚事?”阮垂景道:“現在連個住的地方也沒有,只好先等段日子再說了,我也不願意委屈了雲綺。”阮卓穎思量了一會,道:“這事還是快些辦吧,免得夜長夢多,既然你們離家單過,就萬事小心,你們現在沒個住的地方也不行,我回頭在這附近置辦一所宅子,你們搬進去住,一切慢慢來。”
阮垂景忙道:“二哥,我不能要你的房子。”阮卓穎道:“也沒說給你,你先住着,以後有了本事掙了錢,再自己置辦好的去。”阮垂景知道這是二哥在幫自己,只得應下了。
臨走前,阮卓穎又給阮垂景塞了幾張銀票,悄悄道:“你只管做生意,有你四姐夫在,想必也沒人敢給你爲難,外頭不比家裡,千萬要謹慎。”阮垂景心裡感動,眼淚忍了又忍,這才道:“多謝二哥,我曉得。”
阮一鬆待李氏好些了就張羅着回蘇州,李氏想去看看阮垂景都被攔了下來,李氏哭着道:“你這是幹什麼呀,咱們回去了,景兒怎麼辦?回頭老太太問起來怎麼說?好好的孩子你怎麼瞞着?”
阮一鬆怒道:“我沒生過這麼大逆不道的兒子。你也別羅嗦,只管回去,老太太那裡由我來說。”阮一鬆夫婦走那天,阮卓穎偷偷帶着阮垂景和竇雲綺躲在碼頭偷偷給他們磕了頭,李氏站在碼頭張望了好一陣子才哭着上船了。
送走阮一鬆夫婦,阮卓穎就帶着阮垂景去了新置辦的宅子,房子不大,只五間屋子,帶個小院子,阮卓穎道:“我府裡有個老人兒。如今年紀大了,我叫他到你這兒來給你看門,竇姑娘一個人在家時也有個照應,這裡面鍋碗瓢盆一概是齊全的,你們先住着,這回三叔三嬸回去,還不知道祖母怎麼說呢,說不定剛回蘇州一鬧,三叔三嬸又帶着祖母來了。依我看,你們抓緊辦婚事。”
阮垂景苦惱道:“可是爹都說了把我趕出去。怎麼還會回心轉意。”阮卓穎恨鐵不成鋼:“你笨呀,三叔說除名就除了嗎?你又是三房唯一的子嗣,大伯不會答應的,祖母也不會答應的,三叔說也就是氣話,你只管等着信好了,你們定下來就告訴我和你四姐,該張羅的我們自然替你張羅。”阮垂景只得答應了。
阮卓穎所料不差,阮一鬆夫婦一會去老太太就問了。垂景怎麼不回來?阮一鬆青着臉不說話,李氏又只哭,老太太看出端倪來,鬧着一定要去京城看看,阮予晴無法,偷偷把這件事說給她聽,老太太頓時怒了,把阮一鬆叫過來大罵一頓:“說除名就除名。你當你是天王老子?你既這麼說,我回頭就把老大叫來,先把你除了名。”
阮一鬆也是老太太的幺子,被老太太寵着的,可是跟阮垂景一比,兒子哪有孫子親,立刻站到阮垂景這一邊:“他喜歡就娶了。又不是什麼娶不起的姑娘,竇家姑娘我也見過。出身差了一點,品行是不錯的。要我說就可以,你們居然瞞着我做下這樣的事,都不告訴我,都不把我當回事是吧,我辛辛苦苦把你們拉扯大,這會孫子娶媳婦也不告訴我,都瞞着我……”
說着就哭開了,阮一鬆爭辯:“不是兒子眼界高,這竇家姑娘實在不行,和垂景私下往來好長時間了,不守閨譽,能是什麼好姑娘?”
老太太立刻反駁:“你還有理了是不是?這說明人家感情好,好好地一對叫你們拆散了,要是耽誤了我抱重孫子,我挨個收拾你們,你說,你進京辦這事老二一家子是不是也跟着摻和了?”
阮一鬆道:“二哥二嫂沒說什麼,我們去了住在湘兒家裡的,也是湘兒幫着說的,娘你不知道,垂景太過分了。”老太太纔不管呢,直接道:“馬上給湘兒寫信,好好的把我孫子孫媳婦送回來,要是瘦一點,看我不扒了你的皮。”阮一鬆見老太太在氣頭上,也不敢多說,怒氣衝衝的回去了。
這邊阮臨湘一接到信就笑開了,阮予晴寫的信,把老太太罵阮一鬆那段兒說的惟妙惟肖,阮臨湘趕忙拿了信去找阮垂景商議,阮垂景這邊還沒樂完,阮臨湘就道:“你也別高興得太早了,祖母雖護着你,可也護不了多少,關起門來你們還是要跟着三叔三嬸過日子,垂景也就罷了,竇姑娘三叔三嬸可真是不喜歡,到時候難免給垂景納妾什麼的,你們可要有準備纔好。”
竇雲綺道:“多謝四姐提醒。”阮臨湘嘆道:“你也別叫我四姐,等三嬸帶着你來親自介紹給我們的時候再叫吧,說實話,你要進阮家的門,難,進去了,只怕更難,你的孃家當初拿了銀子跑了,明顯就是把你賣給阮家了,以後你若是成了阮家三少夫人,他們難免要再貼上來,到時候你怎麼辦?我只告訴你一句,若真想嫁進阮家,就在也別理竇家人,倒白白的拖累了你。”
竇雲綺白着臉不說話,阮垂景有些不滿的叫了聲四姐,阮臨湘瞪他:“怎麼?我還說不得了?我說的難道不是實話?三叔三嬸肯定因爲這點耿耿於懷,以後也難討着好,你們呀,鬧來鬧去,早晚有你們後悔的時候。”
二人具低了頭不說話,阮臨湘語氣和緩了些,道:“我已經安排好船隻,你們抓緊回去,免得叫祖母擔心,以後可千萬別胡鬧了,三叔三嬸再罵你,還不是爲你好?再這麼不知好歹的氣他們兩個,我先不饒你。”阮垂景忙答應了。
阮臨湘嘴上說不爭氣,心裡還是掛心這事的,寫了信過去問,沒想到阮予晴先行一步送信過來了,阮垂景和竇雲綺回了阮家,老太太自然高興,說要給他們操辦婚事,可阮一鬆有一個條件,竇雲綺必須和竇家劃清界限,老死不相往來。
李氏也有條件,竇雲綺雖是以正室的身份嫁進來,可要答應以後給阮垂景納兩個妾,至於納誰,由李氏來決定,縱然如此,阮一鬆也不許阮垂景接受阮家的任何產業,阮垂景和竇雲綺只有份例的幾十兩銀子,要想過日子,阮垂景只得出門自己謀出路,當打雜的還是給人刷碗也不關阮家的事,此外這件事還要瞞着老太太,半個字不許透。
阮垂景縱然得償所願可付出的代價也不少,可這也算不上什麼苦難,阮臨湘暗想,垂景是個有出息的,以後自己打拼混出了頭,日子不一樣過,再說,三叔的話也是氣話,就這麼一個兒子,家業不傳給他?難道還傳給外人?三嬸就第一個不答應,等有了孫子,看他們還倔的起來?阮臨湘放下信紙,忍不住鬆了口氣,鬧了這麼些日子,總算消停下來了,又想起這些日子都沒去瞧鳳夫人,便叫上阿意去了凌府。(本站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