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莊子上不比在京城,連米麪也是要數着人頭吃的,幸而大家都是滿懷心事,到沒人抱怨,阿意從小在西北,雖說捧在手心裡長大,可西北的百姓窮苦,她見慣了,覺得現在沒什麼。
阿爾阿山小,只吃奶,林氏和阮臨湘,一個擔心在京城裡沒走的兒子,一個擔心現在還不知所蹤的丈夫,對於粗茶淡飯都不太在意,主子們都不在意,下人們就更不說什麼了,日子過得恍如隔世般,除了三個天真不知世事的孩子,其餘的人臉上都掛着明顯的凝重。
雖然許蘭陵把一切可能的情況都告訴阮臨湘了,但計劃趕不上變化,阮臨湘還是擔心許蘭陵的安危,她還不知道許蘭陵帶着大軍失去消息的事情,但總覺得惴惴不安,她決定回京城一趟。
林氏堅決不同意,她道:“現在京城成了什麼樣子也不知道,也許冀王的人已經佔領了京城,你去不是自投羅網嗎?再說了,既然蘭陵送了我們出來,那他自有一番打算,你貿然的出去,豈不打亂了他的全盤計劃?”
阮臨湘覺得也是,可是單純的等待太難熬了,每天晚上翻來覆去睡不着,好不容易睡着了,不是夢見冀王的人找到了這個藏身的莊子,就是許蘭陵滿身是血倒在地上,每每從夢中驚醒,那種惶然無依的感覺快要把她逼瘋了。
林氏看着女兒面無血色的樣子心裡也很心疼,畢竟女婿上了戰場,生死未定,她嘆道:“做女人就是這點不好,除了等,還是等,他活着,咱們就活着,他死了,咱們就塌了天。”
阮一棠自來了後不是窩在書房看書就是夜深人靜時在院子裡對月長嘆,此時道:“要不然,我去一趟吧,你們娘倆在這裡守着,我回京城探聽消息,順便看看卓穎怎麼樣了。”
阮臨湘連忙道:“這可不行,爹的樣子許多人都認得,容易叫人認出來,反倒是我扮成個鄉下人進城的樣子不容易被發現。”阮一棠揮揮手,道:“你年紀輕輕的遇到事不好出面,還是我去吧,到時候趁着晚上進城,先回家看看,卓穎這段日子呆在京城,肯定知道許多事情。”
林氏也道:“那就讓你爹去吧,你得留在這,萬一有個好歹,叫這些孩子怎麼辦?”說着說着眼淚就下來了,阮臨湘默默,只得同意,她把許蘭陵留下來的護衛給了一半去保護阮一棠,阮一棠拒絕了,道:“這麼多人也打眼,兩個就夠了。”然後準備了一番,套了輛小馬車,三人趁着夜色上路了。
前半夜還沒什麼,到了後半夜,越接近京城,越能感受到一種緊張絕望的氣氛,到了城門口,天色矇矇亮,卻聽見城門口似有哭喊聲,其中一個護衛功夫好,攀上牆探聽了一番,原來城裡的百姓要逃難,城門被關,禁止出城,百姓們便在城門下鬧了起來。
阮一棠思量一番,道:“看來京城已經戒嚴了,咱們進去也難,我是個拖累,進去了也是幫不上忙,不如我在這等着,勞煩二位尋個法子進去,給我兒帶個口信如何?”
兩個護衛對看了一眼,答應了,他們都是經過訓練的死士,飛檐走壁自然不在話下,阮一棠便叫二人找到阮卓穎,問問他的近況,順便問問京城的狀況。
二位護衛走後,阮一棠獨自拉着馬車藏進了路邊的小樹林,太陽漸漸升起來,城門口的喧鬧越發的厲害了,阮一棠等得心焦,不是向外探看着,又過了一炷香的功夫,其中一個護衛纔回來,阮一棠急急問:“怎麼樣?找到人了嗎?”
那護衛道:“阮府中並不見阮公子,安國公府也是大門緊閉,人影無蹤,京城的大戶人家都快要逃光了,只剩下些老百姓,我們又去了皇城,皇城守衛森嚴,我們進不去,也就罷了。”
阮一棠又問:“那我女婿呢?有沒有消息?”護衛道:“還不清楚,在京城的文武百官全都被皇上關進了皇宮,不許回家,因此那些官眷大都還在,但也都是些老弱婦孺了。
將軍的消息並沒有探聽到,我回來給您報信,我兄弟還在宮門口等着呢,看看能不能進去。”阮一棠愣了片刻,京城已經到這個地步了,皇上究竟想幹什麼?按理說,朝廷絕對有兵力對抗冀王,卻一而再的落敗,皇上也有法子平定叛亂,卻非要繞這麼一個大圈子,這是要幹什麼?
他心裡疑惑,又是擔心兒子,又是擔心女婿,又不知道回去後怎麼跟女兒妻子交代,不禁緊緊皺起了眉頭,又過了兩柱香的功夫,另一個護衛也會來了,他潛進了宮裡,帶了的消息也比較安慰。
原來自阮一棠夫婦離家後,阮卓穎獨身一人,帶着兩個貼身服侍的就住進了翰林院,誰知後來皇上下了命令,所有在京官員全部進宮,翰林院的大大小小就被一隊人帶進了宮,鎖進了一個宮室,不通音訊。
後來不知怎麼回事,皇上召見阮卓穎,阮卓穎就跟着皇上呆在了長春宮,替皇上起草摺子,聖旨,據護衛親眼看見,阮卓穎面色紅潤,精神很好,因爲長春宮人來人往,也沒敢搭話,就出來了。
阮一棠聽說兒子很好,頓時放下了心,總算有個好消息,只要兒子一直跟皇上在一起,除非皇上真的被殺,江山易主,那兒子絕對是最安全的。
三人又一路趕回了莊子,林氏和阮臨湘正翹首以待,阮一棠把得來的消息告訴了她們,林氏同樣也是滿臉疑惑,但阮臨湘卻是明白的,許蘭陵曾經告訴過她,雖然皇上繼位,但當初先皇在時,冀王深受寵信,十分囂張,暗中拉攏官員,培養黨羽,甚至暗中訓練士兵,先皇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蓉貴妃的孃家文家,冀王妃的孃家鍾家都是其黨羽,與其蛇鼠一窩的齊王都在暗暗擴充實力,齊王性子懦弱,可腦袋不笨,依附冀王多年,就是希望能博得一名,流芳千古,齊王之母寧嬪的孃家周家和齊王妃的孃家吳家,也都成爲其黨羽,也都是打着一步登天的想頭。
許蘭陵曾經說過,就連皇上,也不知道這朝中的官員有幾個人是忠臣,有幾個人是佞臣,冀王造反勢在必得,皇上便趁機布了個局,來一招大浪淘沙,到時候孰忠孰奸一看便知,先佯裝示弱,叫冀王以爲志在必得,等他的狐狸尾巴和所有的籌碼都露出來後,許蘭陵先前消失的軍隊變成了一招奇兵,到時候一招制敵。
皇上確實是個胸懷韜略的王者,這樣的大風大浪,這樣的請君入甕,稍稍出現意外便會滿盤皆輸,皇上敢賭,一是信任許蘭陵,一是信任他自己。 Wωω .тTk án .C〇
阮臨湘嘆了口氣,不知道許蘭陵會藏身在哪裡,畢竟那是十萬大軍,不是一個人,要是皇上的計劃失敗了,許蘭陵也就沒有出場的機會了,蘭陵,知道現在京城的狀況嗎?他會坐以待斃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