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是國姓,只有皇族之人才姓桓,許蘭陵的意思表達得很明顯,沈嬤嬤沒有說話,許蘭陵有些難過:“以前,你說我不是,可現在,我有些不信了,您究竟隱瞞了什麼?”
沈嬤嬤沉默了一會,眼淚落了下來:“我苦命的芸姐,死了也不能安寧。”她擦了擦眼淚,道:“我知道你大了,可是你不能詆譭你娘,她爲了你忍辱負重,直到生下了你……”
沈嬤嬤頓了頓,接着道:“先皇還是皇子時,就對你娘十分仰慕,可是你娘和你爹訂了親,婚後十分幸福,先皇也就罷手了,後來先皇登基,西北戰事又起,你爹上了戰場,沒一個月,你娘就查出來有了身孕,你娘還沒高興兩天,就傳來了你爹陣亡的消息,她當時傷心欲絕,幾欲發瘋,精神也不好,整天瘋瘋癲癲的,見了誰都說是你爹,先皇就是那個時候,見縫插針,對你娘噓寒問暖,他掩藏的很好,總是夜裡來,沒等天亮就走,連你娘身邊伺候的丫鬟也不知道,我原先也矇在鼓裡,後來你娘告訴我,你爹每天晚上都回來看她,我覺得不對,就一夜沒睡躲在房裡偷偷看着,這才發現,我當時嚇得半死,可是先皇竟然求我,求我別說破,我當時也怕,他是皇上啊。”
“先皇不知道你娘有了身孕,後來他知道了,以爲孩子是他的,對你娘越發的好,幾乎天天都來。我也不敢對他說實話,生怕他一怒之下殺了你,你可是你爹的唯一血脈了。你娘時而昏昏沉沉,時而清醒,清醒時總是覺得對不住你爹,要不是我看着,你娘差點自盡。”
“後來你爹的遺體送回來,你娘受了刺激,身子越發的虛弱,我就去求先皇,先皇想了個法子,對外宣稱你娘有了六個月的身孕,當時府裡很亂,你娘又瘋瘋癲癲的,大家都當真了,四個月後,先皇抱了個孩子,說是你爹的遺孤,帶進宮撫養,又對外說你娘殉情,其實他把你娘藏了起來。”
“後來又過了四個月,你出生了,先皇真的以爲你是他的兒子,特別高興,當時皇后娘娘也生了大皇子,就是當今皇上,先皇說要抱進宮,對外宣稱生的是雙胞胎,你娘用死相逼纔打消了念頭,你娘一直活在愧疚裡,還沒出月子,就一條白綾去了,先皇着實傷心,說要昭告天下,說清你的身份,我沒法子,才說了實話,先皇知道你不是他的兒子後,就把宮裡的孩子和你來了個偷樑換柱,正了你的身份。先皇還特地准許我進宮照顧你。”
“先皇對你特別寵愛,小時候,你和當今皇上差不多大,皇上總是抱着你,你一哭他就跟着難過,後來你大了,親自教導你,連三個皇子都要靠後站,人家都說他善待忠良之後,其實我知道,他只是想補償你罷了,他後來又逼問了我好幾次,問我你究竟是誰的兒子,問我有沒有撒謊,我每次都用你娘來發誓,先皇心裡其實也明白,只是存了一份希望罷了。”
“當時皇后也疑惑過,有一次趁着先皇不在,竟然讓你和當今皇上滴血驗親,直到證明了你真的不是先皇的孩子纔對你真正好了起來,不然,你怎麼會活到現在?”
許蘭陵沉默了許久,原來是這樣,難怪先皇總是經常出神的看着他,難怪對他這麼照顧,難怪會給自己的孩子這樣的封賞,難怪,皇上會疑心。
沈嬤嬤嘆了口氣:“當時皇上一個勁的不立太子就是因爲他還希望我哪一天告訴他你是他的兒子,他當然希望你能成爲太子,可是,我叫他失望了,後來,你一直站在大皇子那邊,先皇才立了大皇子做太子。”
沈嬤嬤回憶往事,講了這麼多,心神俱損,坐在椅子上呆呆的,許蘭陵把她扶進去,服侍她躺下休息才離開。許蘭陵騎在馬上,回去的路上簡直恍若隔世,他縱馬回了宮,在宮門口才停下。
皇上沒想到他去而復返,詫異地看着他:“怎麼了?”許蘭陵張口問:“當時那個孩子呢?”皇上不解:“哪個孩子?”許蘭陵道:“那個偷樑換柱,做了四個月的我的孩子。”
皇上臉色大變,將伺候的人趕了出去,皇上有些氣急敗壞:“沈嬤嬤告訴你了?我問她竟然不說。”許蘭陵冷冷道:“沈嬤嬤不說你也有法子知道。”皇上皺眉,嘆了口氣:“其實是冀王。”
許蘭陵大驚。皇上慢悠悠的解釋:“當時蓉貴妃有了身孕,孩子卻沒生下來,其實蓉貴妃自己也不知道孩子沒了,當時你還沒進宮,父皇爲了安慰蓉貴妃就說當時那個孩子是蓉貴妃親生的,蓉貴妃信以爲真,還以爲自己生了兒子,當時服侍的人都被父皇處理了,沒隔兩天你就被送進來了,當時伺候的人都被滅了口,可是母后卻知道得一清二楚,她之所以這麼多年來都忍了蓉貴妃,就是因爲她知道冀王只是個來歷不明的假皇子,父皇絕不會讓他繼位,可是後來來了一個你,父皇又那麼喜歡你,對冀王也很好,真真假假,母后就糊塗了,她怕父皇渾水摸魚,冀王纔是他的親兒子,只是怕她下手才假借安國公遺孤的名義。後來母后滴血驗親,冀王和你都和我沒有血緣關係,她才放心。”
許蘭陵道:“冀王不知道?”皇上嗤笑:“他自然不知道,還以爲自己皇天貴胄呢,這些可不是我自己查的,是父皇的密旨裡寫的,他還威脅我,如果我因此就對你下手,他還留了後招,能讓我做不了皇上,永遠不能翻身。”許蘭陵默,皇上苦笑:“真不知道誰纔是他親兒子。”
許蘭陵道:“不管怎麼樣,我對你沒有二心,那些試探的話,不用再提,我會翻臉的。”皇上不耐煩道:“知道了,我也只是有些吃味罷了。”
說着又罵道:“我這皇帝當的還有什麼意思,你們一個個的都比我威風。”許蘭陵笑笑,又道:“阿意長得像我娘可不是我的錯,你也不能在她婚事上搗亂,我的女兒不想嫁入皇家。”
皇上笑道:“怎麼,你有人選了?”許蘭陵實話實說:“現在還沒有。”皇上暗暗罵他不識擡舉,但仍然答應了。
話說開了自然爽快,許蘭陵走出皇宮,只覺得天分外藍,心情也通透了不少,他望着高高的宮牆,再也不要讓他的孩子進來受罪,他想起以前阮臨湘曾經說過的話:“皇宮就像一個大鳥籠,裡面關了許多鳥,有驕傲的鳳凰,有卑微的麻雀,有愛巴結人的鸚鵡,有清高的黃鸝,有聽話的畫眉,我一不小心,抓住了一隻厲害的老鷹,命倒是好,只是那老鷹太厲害了些,叫我有些吃不消。”許蘭陵失笑,他這隻老鷹,也快變成小狐狸身邊聽話的畫眉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