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晚九時左右,月朗星稀,興隆礦繁華街道上依稀能聽到些酒客推杯換盞高聲歡笑的聲音。
西南方的小院子裡,一個一身黑衣的男子正在門前忙乎着。
“小子,和我玩,不自量力!老子在呼鹿縣地界上也是個人物,沒有鐵證如山的話,你特麼的做夢去吧。”他熟練的掀開了水池子下面的水泥板,把一個巴掌長的東西放了下去,再用什麼腳步樣的東西粘住了,然後走到門口,提了門口的一桶水,嘩啦一聲潑在了地上。
水嘩嘩的散開,沖掉了地上的塵土和蟲子,自然也沖掉了他的腳印。
是白義!他回頭看着外面高高的板杖子,目光陰鷙的到處看了看,狡詐道:“小子,想從我這裡找線索,呸,老子一把火燒了這地方,就是你們全局的條.子來了,挖地三尺也不會找到。”
房門咣噹一聲關上了,旁邊倉房裡的一羣大公雞咕咕咕咕的驚叫起來。
自從丁凡開着大摩托興沖沖的趕到興隆礦開始,白義就發動了各種關係調查他的情況,後來知道這傢伙做事比較虎,比較絕,自然是做了個防備,現在連自家別墅都不回去了,來這個破房子躲一躲。
北山旅館裡,一樓靠邊上的耳房裡,陳北山和阿旺他們幾個圍着實木方桌壘長城,麻將嘩嘩作響,二丫抓起一張牌看了一眼,一腳踢在旁邊的阿旺腿上,擰着他的胳膊粗俗的罵道:“你袖子裡是不是藏着個幺雞,拿出來,拿出來!”
他倆急頭白臉的爭辯着,坐在正對門的陳北山餘光一直看着中間的門口呢,忍不住看了他倆一眼,沒好氣的說:“吵啥啊?不好好打,老大明天能把你倆送礦裡下小井去。”
他說的小井是興隆煤礦裡的小煤窯,黑呼呼的一道井口延伸下去,礦工像狗一樣託着筐子下去,再把煤塊拽上來,一點安全措施沒有,幹長了沒幾個不出事的。
阿旺和二丫知道今天整夜打麻將,輸贏是小事,關鍵是看着丁凡點,這傢伙只要是醒了,肯定琢磨白義了。
“你個死老白,姑奶奶今天輸了十多塊了,倒黴死了。”二丫發現阿旺出老千了,看着自己桌子上的鈔票越來越少,心裡不由的咒罵起來。
“你怎麼老點炮啊,腦子進水了?陳哥,你看看他啊……”對家的一個廚師照顧着上家陳北山,留了半天的中風看着陳北山出牌了一下子給點上了,二丫拽着廚師的胳膊,差點把桌子掀了起來。
“吵吵什麼啊?劉麻子就他麼的手臭,什麼時候點炮他自己都不知道,洗牌,洗牌…… ”陳北山不壞好意的打着圓場,心領神會的看了一眼劉大廚一眼,暗中誇他回來時,知道打牌巴結領導。
此時此刻,走廊裡一個人影鬼魅般的一閃,從門口衝了出去。
是丁凡!
一個大活人這麼出去,一點聲音沒有是不可能的。
當他雙腳穩穩的落在走廊外面的陰影裡時,他擡頭看着走廊裡昏暗的嘎斯燈,聽着耳房裡麻將還在嘩嘩的響,慶幸的吸了口氣,可低頭一看,一隻貓正蹲在壓水井臺上,專注的往這邊看着。
陳北山似乎聽到了什麼動靜,一下子警覺的站了起來,向着身後看去,緊張的小聲說:“那,那,丁警官呢?去看看啊。”
他說完去看看,頓時想起了丁凡的心狠手辣,只覺得後背發涼,他做賊心虛也好,怕捱揍也好,愣了愣神,目光移到二丫臉上,說:“去,去,去看看,丁警官怎樣了?”
二丫氣咻咻的臉上一萬個不願意,走在走廊裡還不斷的回頭看着屋裡,嘴裡嘀咕着:“人家睡覺我看什麼,萬一教練把握抱住了呢,我是從了呢,還是主動留下來侍寢?你們,你們是不是合夥贏我的錢……”
站到了丁凡房間門口,二丫歪着頭往裡面一看,只見裡面黑呼呼的一片,正準備耳朵貼在門口仔細聽聽呢,只聽身後一聲野貓的犀利叫聲響起:“喵……”
嚇得她往身後看去,只見那隻大野貓的雙眼放着幽藍微黃的光芒,伸着舌.頭正看着她。
“啊……”她短時被這個突然的叫聲嚇了一跳,不由的失聲叫了起來。
“怎麼了?不是讓你……”陳北山嘴裡叼着剛點着的煙,輕聲的問她。
“沒事,沒事,是野貓……”二丫站在柱子後面,心不在焉的回答着。
趁着她注意力全在這隻貓上,旁邊柱子陰影裡的丁凡慢慢的向着門口退去。
從下丁凡坡走來,步伐從容,大步流星的,整個人精神煥發,臉上洋溢着擺脫了監視,現在終於可以抓人的喜悅。
慢慢的走着,旁邊的黑影裡不時的有幾條看家狗蹲在門口狂吠幾聲,他知道這些狗東西沒什麼能耐,就是吼叫着壯壯膽罷了,根本就不用管,直接往悅來客棧走去。
按照他的判斷,現在白義肯定會去客棧,找白靈廝混去。
白靈和他說了那麼多,肯定大部分都是謊話,興隆礦的人很多都知道她是白義的女人,就算她怎麼遮掩,丁凡絕對不相信她是清白的。
“怎麼?還有人跟蹤民警?”遠遠的看到悅來客棧了,丁凡聽着身後有稀疏的腳步聲,心裡嘀咕着,猛的回頭望去,只見身後空無一物,只有幾棵大樹在微風裡呼呼作響。
他隨口罵了句什麼話,繼續往前走,心裡卻是有了一份警惕:“我相信越是關鍵時候,人的第六感官是非常靈敏的,白狼肯定不會善罷甘休,我必須注意點。”
到了悅來客棧門口,他發現靠大路的那個房間裡亮着微弱的蠟燭光亮,透過窗簾一個高挑的女人正在看雜誌,應該是白靈,可她旁邊根本就沒有白狼。
“這是守着空房等野漢子呢?老白又出去吃喝嫖賭去了,你等着的……”丁凡心裡想着,旋即想好了,今晚就是等到再晚,也得等到白狼,把這傢伙直接鎖在挎鬥摩托上,帶回所裡好好審查,就憑使用美人計這個事,也得從他身上挖出線索來。
他在門口轉來轉去,反覆觀察着這個磚牆的院子,牆裡牆外有幾棵榆樹,如果一會發現了白狼,這傢伙可能從哪裡跳牆,自己應該怎麼防備,都一一做好防備。
他大步流星的走着,突然看見旁邊牆角樹後面有個黑影,看起來像條狗,又有點像什麼野生動物,不由的彎腰靠牆,快步急走,冷聲斷喝:“誰,派出所的,出來!”
嘴裡說着,他抽出槍,把子彈頂上膛,對着大樹移動起了槍口。
“咳咳,丁兄弟,是我啊,別開槍,別開槍。”一個蒼老渾厚的聲音着急的說着,然後舉着雙手像個投降的俘虜,賊眉鼠眼的走了出來。
他慢慢的摘下一頂破遮陽帽,拿在手裡像個漢奸狗腿子似得放在腿邊,恭恭敬敬的小聲問:“我是郝半仙啊,咱倆有過一面之緣的,你忘了嗎?瞎子算命先生……”
黑影中,他擔心丁凡不認識自己了,晃着手裡並不存在的搖鈴,左右看看沒人,正色的小聲喊着:“逆天改命,摸骨看病,摸骨看病嘞……”
丁凡早就看出是他了,只是在想這傢伙怎麼來了。
丁凡給他做了個手勢,款步走在前面,這傢伙跟在後面,倆人走出去二十多米,站在衚衕口陰影裡。
“怎了了?跟蹤我?膽子不小啊,說……”丁凡掏出了煙,手指頭敲了敲煙盒,口氣不善的責問他。
“什麼叫跟蹤啊?我這是生意需要啊,每天到處走走,觀星象,看民情,天意與人心相結合,方知易經變與不變,不變應萬變的精髓啊,對了,小兄弟,我沒帶煙……”郝半仙顛三倒四的說着, 擺出了一副玄之又玄妙之又妙的高深模樣。
丁凡似乎根本那就沒聽他在那裡把話那套忽悠人的鬼話,把手裡的煙盒往空中一扔,老頭忙不迭的接住,快速的揣到了褲兜裡。
“說吧,找我什麼事?你要是敢撒謊,我把一盒煙都塞你嘴裡,噎死你抽死你,你這個老神棍。”丁凡發現他心眼太多,沒有小便宜佔,絕對不會說實話的。
“丁小哥,我剛從劉老太那裡回來,給她貼了幾貼自制的膏藥,按摩按摩腰椎,她那邊弄利索了,路過這裡就看到你了,我猜你是在工作,可那不行啊,一眼就看出你是民警了……”郝半仙臉色嚴肅的說着。
他說蹲坑、臥底和所有的暗中偵查一樣,渾身不能有民警的痕跡,更不能像平時那樣,看到誰都嚴肅認真的看人家,更不能靠近了去觀察。
說白了,這種暗中蹲坑,必須裝的和老百姓一樣,絕對不能像丁凡那樣自持是警察,在人家院子外面逛遊,要是讓對方看見了,不馬上跑了纔怪呢。
“就這些?我特麼的還用你說啊,我這叫敲山震虎懂不?你個老不死的出來了,要不是你,我直接進去帶人走了,沒準直接搜查,人贓俱獲,你懂個六啊。”丁凡又掏出了一盒煙,抽出一根,拿在手裡指着郝半仙。
郝半仙嘴裡說着“是,是,是”,順手就把丁凡手裡的煙拿走了,啪嗒一聲給自己點上火,看着丁凡欲言又止的要罵他,急忙說:“老夫錯了,錯了,我走了啊。”
說完,他衝着丁凡壞壞的一笑,轉身就要走人。
丁凡一個箭步上去,一把抓住他的脖領子拽了回來,冷聲逼問:“你給我回來,關鍵的還沒說呢?別以爲我看不出來,你肯定還藏着私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