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三,在這個世界上混,一呢不能擋了人家的財路,這方面主要是針對你這種買賣人講的,二呢是不能擋了人家用人的路子,這方面主要是說當官的,這個姓丁的現在是犯了大忌啊。”
宴席上,一個銀髮老頭端坐在上首處,看着這些孟氏家族的各行各業精英們,說了一番很有見解的話。
這些人都是孟氏家族的人,當然,丁凡永遠不會知道白義白狼是孟家過繼給白家的人,如果按照孟家的排名,他排行第二,比孟三大了三歲。
這個飯局上,主要話題始終圍繞着丁凡,說他過去的事,打死了白狼,再好好想想家族的未來,這傢伙很有可能會成爲很大的絆腳石,弄不好,孟家各條線上的人多少會有被他盯上的。
晚上七八點鐘時,飯局在一片猩紅的目光,和對丁凡的詛咒聲中達到了高.潮:想方設法的搞定丁凡,讓他好好遭遭罪,最好能把他從這裡踢出去,省得礙眼。
很晚的時候,這些有頭有臉的人才從四合院裡走了出來。
他們穿着鮮亮,身體發福,有的還是坐着小汽車來的,出了大門彼此也不說什麼話,各自悄然離去。
此刻,四合院斜對面的一個昏暗修鞋店裡,兩個七十多歲的老頭,正在守着昏暗的燈光下,抽着嗆人的旱菸,從半開的房門看着外面孟氏家族的這次聚餐。
“唉吆喂,這老孟家人丁就是興旺啊,當年孟老爺子哥三個帶着三個孩子闖關東,現在可都厲害了,又和孫家老李家這幾家大戶成了親家,人家這實力……”一個老頭感嘆道。
“那是當然,你說縣裡哪個部門沒有他家的親戚朋友,那天誰呢,老劉頭聽他家孟三說的,在呼鹿縣這個地方,隨便打聽下,你問兩個人絕對能問到孟三的親戚……”另一個老頭附和的說。
……
清晨,丁凡從塔城縣招待所出了門,騎上摩托,左右看看,見天色還早,附近沒有人,直接出門向着呼鹿縣疾馳而去。
昨天晚上,熊九龍處長把處裡不值班沒勤務的頭頭腦腦的都叫了出來,在塔城大酒店包房裡,把丁凡往上首位置上一摁,左右都是領導陪着,好酒好菜一陣上,差點沒把他給喝趴下。
昨晚酒局結束時,熊九龍趁着丁凡還算清醒,和他定下了今天的活動:等他清醒了以後,自己親自陪着他在各個單位轉轉。
轉轉當然有好處,可以看看這些兄弟單位的建設情況和勤務組織模式,一個民警只有多經歷多參觀,才能真正的做到見多識廣,幹工作有高度,處理事情有經驗。
丁凡衣服都沒脫,躺在牀上睡了一大覺,頓時感覺渾身不適,一個是昨晚喝的酒勁大,關鍵是熊九龍的兄弟們太熱情,一陣子輪番敬酒,幾個回合下來,基本沒吃東西的丁凡就喝了一斤多酒,一大早上胃裡就難受了。
“要想喝好,先把自己人幹倒!老熊,你夠意思,酒品人品絕對沒問題,可我就不能再夠意思了,否則本警就容易回不去了。”騎着摩托車,丁凡回望印象不錯的塔城縣,心裡默唸着熊九龍他們的友好,竟然有種戀戀不捨的感覺。
這次,沒有了谷悅,不用在擔心什麼案子的事,加上他昨晚聽熊九龍說了一條靠着火車道的塔源國道路況好,起碼摩托車飛不起來,自然就選擇了這裡,猛的踩着油門,向着一百多公里外的呼籲縣奔去。
回到了呼鹿縣局,已經是傍晚時分。他騎着摩托車進了後面北面的車棚時,掏出抹布先擦了擦車把,正準備找水管子,然後去水房,趁着下班人少,把自己和車好好的清理一遍,然後再休息。
“哦?”他踢掉了車輪上乾硬的泥巴時,不經意間看到了幾個人正往外邊走去,不由的驚訝了一聲。
現在是傍晚六點多了,各單位早就下班了,這幾個人看背影是馬龍飛、劉德,高禮信他們三個。
局裡門口沒停着辦案用的吉普車摩托車,樓上大案中隊那幾個辦公室的燈沒亮,應該是沒什麼重要的案子,沒有案子,那就應該是有別的重要事了。
丁凡雖然不是有意躲着他們,只是他這幾天太累了,而且又學了不少和領導們打交道的技巧,比方說現在這種情況,要是被馬龍飛劉德高禮信看到了,自己怎麼彙報工作都的好好考慮了。
走了一趟塔城,丁凡成熟不少,比方說他要是見到了馬龍飛這三個人,就會好好考慮下怎麼說話了,要是馬龍飛自己在的話,他會把巴圖的案子,還有吳江和熊九龍的事從頭到尾好好說說的。
可劉德大隊長要是在跟前,他肯定只說完成任務了,別的一句話也不會多說。
在有的人面前,言多必失將是永恆受用的真理。
等這些領導走出了大門口,他推着摩托去了水房,左右看看沒人,把房門反鎖上,扯好了水管子,開始用涼水沖澡了。
清涼的水衝在山上,丁凡感覺自己舒服了很多,毛細血管被涼水沖刷後頓生一股子活力,上上下下肌肉塊蹦起,很是舒服。
他這是跟着姥爺陳文傑學的,要一年四季堅持用涼水沖澡,但是要循序漸進,通過冰涼的水刺激血管和肌肉的活力,久而久之,人就會越來越健康,而且很少會生病。
就在他盡情的享受着出差歸來的美好時光時,他怎麼也不會想到馬龍飛幾個領導加班正在研究他的事。
中午時分,縣局機要員從來沒像今天這麼忙碌過:先是省廳接連不斷的來電話詢問丁凡的日常表現,反反覆覆問了幾次,又把他在興隆礦系列案件中的表現要了份材料,然後中間停了大約兩個小時時間,一份密碼電報從天而降,通過傳真機清晰的打印了出來。
《關於給予呼鹿縣金山邊境派出所民警丁凡及實習警員谷悅記個人三等功的通知》!
這份很少能看到的省廳通知裡,由上而下的直接通知呼鹿縣,丁凡和谷悅在參與打擊巴圖林業局邪惡勢力案件中,捨生忘死,無私奉獻,以頑強的意志完成了看似不可能的艱險任務,廳裡直接建議給他倆記三等功一次。
像丁凡谷悅這個級別的,每年綜合工作成績突出了,或者是專項工作成績好了,地市級公安局就可以研究批准給立功了。
但省廳直接下了通知,不光符合規定,而且規格高了,說白了,就是這兩個人的立功的事含金量高了很多。
劉德拿着幾份電報、通知找馬龍飛彙報時,表情複雜的說:“馬局,這倆人這是幹啥去了,弄了案子怎麼就一點消息不通知咱們呢?”
馬龍飛在仔細的看着各種通報,同時做出了認真聽他說話的表情,劉德沒等他說話,擔心自己話說過頭了,趕緊補充說:“人民警察見了案子就得管啊,可我總覺得不時時候,谷悅還沒培訓上崗,沒有執法資格,丁凡嘛,還有人盯着他呢。”
說話間,他擡頭往樓上看了幾眼,意思是紀檢室的孫利劍主任都問了好幾次了,一定要個說法。
“這小子,一般的事不幹,幹就幹大事啊,我老馬乾了這麼多年的工作,在省廳通報上露臉,也就十年前那次大比武,還是在一堆人名裡,這傢伙厲害啊……”馬龍飛暗想道。
在他看來,這個丁凡絕對是與衆不同,做什麼事都是技高一籌,事前有時候讓人看得眼花繚亂,事後肯定大吃一驚,可馬龍飛現在從劉德身上再次驗證了一個可怕的事實:木秀於林風必摧之,很多人是不喜歡丁凡這種打法的。
現在讓他馬龍飛一下子站在丁凡的立場上,和劉德他們當面鑼對面鼓的爭辯起來?
那又是一個不可能,如果那樣的話,馬龍飛就是個不夠深沉的領導,也根本就不會走到現在的領導崗位上!所以,他似笑非笑的看着劉德,若有所思的說:“這事啊,再等等吧。”
說完,他抽了張紙巾,然後看了看自己裡屋的衛生間,劉德一下子明白了馬局長這是內急了,人家要上廁所。
領導去了室內廁所,劉德自然就不會在他辦公室待下去了,除非他倆私人關係已經好到了一定程度。
馬龍飛看他告辭後輕輕關上了房門,脖子重重的靠在了椅背上,看着對面牆上自己年輕時雄姿英發的照片,擔憂的自語道:“小凡啊,你可得給我頂住啊,從警路上哪有一帆風順的,咱這工作……”
就在他爲丁凡擔憂時,房門被重重的敲了幾聲,劉德臉色複雜的走了進來,回頭看了眼身後的西南方向,有些意外的說:“地區公安局嘉獎令來了!還是表揚丁凡和谷悅的……”
剛纔他們加班推遲了半個多小時才下班,是因爲崔林局長坐不住了。
其實,崔大局長和別的領導一樣,在那個沒網絡、資訊不發達的年代裡,每天第一件事就是瀏覽各級黨報,同時早上聽新聞報紙摘要晚上看新聞聯播,都是生活中的大事。
當他看到省報連篇累牘的報道紅鬍子賣燒雞和巴圖系列拐賣婦女案件,尤其是自己的兩個民警參與其中,發揮了重要作用時,就把馬龍飛這個主管領導叫到了辦公室。
馬龍飛看着這份報紙,一字一句寫的慷慨激昂,把兩個民警的光輝形象一下子托起來了,他反倒是上火了,馬上建議局辦公室把所有報紙先收回去,儘量縮小知情範圍。
這已經是早上發生的事了,到了下午,崔林找到了高禮信科長,重新看了下局裡的機構編制情況,又徵求了其他局領導的意見,開了個黨委會,研究通過了一個重要事項:任命丁凡爲刑警大隊大要案中隊隊長。
這個職務不高不低,但在局裡屬於重要的業務部門,從這裡出去的幹部,很多都得到提拔了。
會議桌上,剛纔還滿嘴講政治講大局的崔林終於放鬆了些,徵求各位領導還有什麼意見建議時,誰也沒想到馬龍飛咳嗽兩聲,正式發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