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眼兒的老家是東港附近一個小漁村,從小就跟着家裡人在海上討生活。
說實在的,海邊的生活看似十分浪漫,其實更多的還是心酸。
常年住在海邊的人,想要喝上一點淡水,都要走上好幾十裡的路才能找到淡水,而且常年要面對海邊的風浪,他家裡的房子已經不知道被颱風吹倒多少次了。
遇到好天氣的時候,家裡人還要到海上捕魚,全家人都靠着一條漁船生活,能不能打上魚還要看老天爺的心情。
有的時候一連幾天的時間都見不到一條魚出現,最後只能是空手而歸。
如果只是餓肚子,其實也還過得去,大家在湊在一起想想辦法,這些還是有辦法解決的。
可有一年,四眼兒的父親出海打魚,因爲收成不好,多等了半天的時間,卻在回來的路上遇到了風浪,最後整條船都被大風撕碎了,父親也在沒有回來。
那一年,四眼兒才十五歲,父親和兩個哥哥都死在了海上,家裡的支柱一下就倒下了,整個一家人,就只剩下他一個男人支撐了。
母親的身體本就不好,勉強做點零碎的小活兒,湊合養活家裡的三個孩子。
看着母親的雙手爲了給別人編織漁網,被細密的線頭撕的到處都是傷口,四眼兒簡直心如刀絞一般。
爲了減輕母親的壓力,四眼兒打算出去賺錢,幫助母親養育家裡兩個年幼的妹妹。
可四眼兒天生身體單薄,手上有船的家庭,根本就不願意用他,在村子裡面他基本上是找不到任何一點賺錢機會。
無奈之下的四眼兒只能一個人離開了老家,打算到外面找找機會,或許能在外面闖出一點名堂。
第一站就來到了濱海市,因爲這是他聽過最大的城市了,總是聽到別人說濱海怎麼好,遍地都是錢,只要你伸手去撿起來就好了。
不過別人說的東西,往往有很多誇大的東西在裡面。
四眼兒就是奔着地上的錢來的,只是在他歷經千辛萬苦來到濱海之後才發現,根本就不是那麼回事。
濱海的地上根本就沒有錢,甚至想要找到一個賺錢的機會都十分困難。
那幾年的時間,他甚至在街邊要過飯,還是後來跟着外面的那些小痞子學着坑蒙拐騙的手段,才叫他活到了現在。
不過在警局這邊也是涉案磊磊,大量的負面材料,叫他現在就算是想做點什麼正經事都會被人排斥。
而他自己早就不在乎了,破罐破摔每天依舊走偏門兒,反正每個月儘量能給家裡寄錢就行,至於做什麼,他根本就不在意。
往往就是這種人,看似小惡不斷,大惡不沾,整天自以爲良好,可他們就沒有想過,自己已經在犯罪邊緣走的越來越遠了,終有一天他們還是會陷入深深的泥潭中。
看守所之類的地方,四眼兒已經不知道住了多少次了,就連看守所裡面的警員他都十分了解,甚至就是這裡的所長都不一定有他更清楚獄警的排班時間。
孔傑之所以說將他關在這裡,用不了多長時間他就能開口,主要的原因就是一道給家裡寄錢的日子,他就會變得十分焦躁,很多問題也是因爲這個時間才迎刃而解的。
要不是丁凡這一次遇上的案子,本身就時間緊張,他並不介意孔傑用這種手段。
可現在的問題就是沒時間那!
所以丁凡今天打算連夜審訊,不過四眼兒的態度顯然是十分抗拒的,坐在審訊室裡面一句話都不說,看上去對於這些審訊的手段,他門兒清的很。
四眼兒根本就不在乎自己被抓進來,反正到了時間他們還是要放自己出去,他很清楚這一點。
可丁凡似乎也不是很着急的樣子,坐在審訊室裡面跟他面對面的坐着,這一坐就是將近一個小時的時間。
外面的孔傑本來是打算下班的,可他心中對於丁凡實在好奇,最後被好奇心佔據了整個腦子,竟然沒有離開,就站在外面看着裡面,似乎是想看看他到底是打算用什麼手段。
可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最後孔傑似乎都有點等不下去了,搖着頭打算轉身離開了,卻發現秦璐依舊站在窗戶外面看着裡面,而且臉上一點急切的神色都沒有,就那麼氣定神閒的站在外面看着。
說實在的,孔傑對於丁凡的好奇,更多的還是來自於秦璐。
因爲他發現秦璐似乎對於丁凡的任何決定都十分有信心,甚至有點盲從的意思。
他甚至都想過,是不是他們長時間在一起辦案子,已經磨練出了這種特殊的信任,所以纔有這樣的效果。
可想想好像也不對,這個新成立的刑事案件調查處,似乎也就是成立了不到半年的時間,聽說只是集中培訓了一段時間,沒有太長的時間給他們相互磨合的。
這份信任是從何而來那?
就在他好奇的時候,坐在裡面丁凡突然開口說話了。
“四眼兒……我應該叫你朱思言吧!老家的三個家人生活如何,要不要我幫忙照顧一下?”
“你……你還是不是人?這件事跟我家人沒有關係,你想做什麼?”
果然這個四眼兒還是有顧及的,雖然老家不是這邊的,看上去沒有什麼他怕的手段,也不會有他顧及的人,可在丁凡的仔細探查之下,很快就發現了他每個月都會頻繁給同一個地方匯款。
經過調查之後,丁凡輕而易舉就將這個人的身份查了個清楚,而且也找人問了一下四眼兒家裡的情況,對他可以說是非常的瞭解。
“我知道你的事情,也知道你的事情,跟你的家人都沒有什麼關係,但是你給家裡郵過去的錢,都是合法的嗎?前天的這筆錢我叫人追回來,我想你沒有什麼意見吧!”
之前丁凡叫人調查的時候,就發現這個月四眼兒給家裡寄了好多錢,是平常的幾倍,看起來這小子是打算好了,短時間可能沒有辦法在給家裡寄錢了。
只是四眼兒沒有想到,這件事竟然這麼快就被人發現了,而且丁凡已經叫人將錢截下來了。
這就意味着,今後一段時間,他家裡沒有錢可以用了,母親的醫藥費沒有着落了,兩個年幼的妹妹也會跟着餓肚子。
一想到這裡,四眼兒的眼淚就漸漸的流了出來,甚至情緒有點激動的想要從椅子上面站起來。
不過他身後的警員也不是擺設,一看到他的動作,連忙上前將他按了下去。
“你們到底想怎麼樣啊,你們就知道欺負我這種窮人,有本事你去找那些大佬啊,欺負我算什麼本事?”
四眼兒被人按在椅子上,拼勁了全力依舊沒有辦法站起身來,只能嘴裡大聲的咒罵着。
可丁凡對他咒罵的這些話,似乎並沒有很在意,反倒是站起身來,點了一根香菸,手上拿着一張照片送到了他的面前。
“這個人叫陳放,你應該很清楚他是什麼人,也知道我爲什麼抓你回來,你覺得自己很可憐,可你有想過他嗎,他難道就不可憐嗎?說白了他跟你差不多,甚至你小的時候至少還見過你父親,他恐怕連見都沒有見過自己的父親,好不容易有機會了,現在人沒了,就是因爲你,現在他父親連屍體都見不到,只能看到一堆被燒的漆黑的焦炭,你還覺得自己冤枉嗎?我真應該叫你去聽聽當時他父親看到屍體時候的哭聲。”
丁凡將陳放的照片送到四眼兒的面前,用力的摔在他的面前。
而四眼兒也果然在見到照片之後,整個人一下冷靜了下來,眼神有點躲閃的不想看到面前的照片。
“但是有一點你說的沒錯,你只是一個小人物而已,其實我也沒有必要針對你,只要你配合一點,將你知道的東西都說出來,我也不會爲難你,甚至你夥同他人冒領屍體的事情,我也會幫你酌情跟法院求情,到時候你還能早一點出來。”
丁凡一看四眼兒的表情就知道,這小子一定知道點什麼東西。
而且他給家裡送回去的錢不少,這一次給家裡寄了五千多,顯然這錢不可能是他攢下來的。
他這種人的手上,根本就不可能攢的下來錢,八成是有人想要他閉嘴,給了他一筆封口費。
他很清楚這一次自己惹了大禍,這錢他只能手收下,而且短時間可能都出不來,所以一次性就將錢給家裡人寄了回去。
“我不要減刑,你想知道的我可以告訴你,但是你必須保證我不會被判刑,我家裡不能沒有人照顧,錢也不能斷,我必須在外面賺錢養家才行。”
四眼兒看了一眼對面的丁凡,心裡清楚自己這一次算是徹底栽倒丁凡的手上了,他在想掩飾也不可能了。
丁凡已經找到了他的家裡,他是根本跑不了的,而且一旦自己進去了,錢也落不到家裡人的手上,到時候家裡人根本就沒有辦法生活。
可他還是將事情想的太簡單了,抓捕罪犯,這是警察的職責所在,可他們要如何被審判就不是丁凡說了算了,最多幫他申請減刑就已經不錯了。
所以這一次丁凡並沒有答應他,而是點了一根香菸遞給了四眼兒,站在他的面前小聲的對他說道:“我不想騙你,不判刑這一點我幫不上你,誰都幫不了你,你犯了罪,就一定要接受懲罰,我能做到的就是儘量申請幫你減刑,在你服刑的這段時間,你家裡需要的錢,我來想辦法,而且你的事情我也不會跟你家裡的人說,等你出來,還能重新開始。”
四眼兒的家裡確實有一定的困難,要不是因爲這一次的案子緊急,其實丁凡還想過更多的辦法能叫他開口。
現在他也只能做到這些了,至於幫助四眼兒暫時的照顧家裡,這點錢丁凡還是拿得出來的。
只是四眼兒現在心裡有點矛盾,畢竟以前也不知道丁凡這個人,現在也不知道是不是應該相信他。
可不相信丁凡,他也沒有別的辦法,畢竟他現在就是一個犯人,就是一塊案板上的肉,根本就沒有什麼反抗的能力。
“你考慮一下,這根菸抽完之前,你最好給我一個滿意的答案,機會畢竟不是每天都有的,一旦你那些線索沒有用了,我之前說的話就當我沒說。”
丁凡將手上的香菸丟在了地上熄滅掉,收起了桌上的照片轉身坐回了一邊的椅子上面。
其實看到四眼兒接受他手上的香菸那一刻,丁凡依舊已經放心了,這個小子其實沒有什麼堅定的信心,只要找到正確的突破口,撬開他的嘴並不難,現在只要給他一點時間就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