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立誠懷疑這事有人指使,還有一個非常重要的原因,前世的時候,他從未對任何人說起過。
事發之前,安湖縣委書記寧致遠接到一個匿名電話,對方在電話裡只說了四個字——司橋、恆綠。
寧致遠本着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的想法,讓韓立誠到司橋鎮的恆綠集團看看,誰知在半路上就出了這離奇的車禍。
若說這當中沒有貓膩的話,韓立誠說什麼也不信,但要想找出問題出在哪兒,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安湖縣一、二把手之間不睦,不光體制內的人知道,就連升鬥小民、販夫走卒都能說的有鼻子有眼的。隨着恆綠農化污染白湖事件被曝光,環保局長因不作爲被停職檢查,雙方的矛盾達到了白熱化。
縣長周廣順在常委擴大會上撂挑子說,鑑於環保局長常華才被停職一事,恆綠農化的水污染事件和縣政府沒有任何關係,他本人也不會再過問此事。
縣委書記寧致遠則明確表示,政府不管,黨委管;縣長不問,書記問。
就在韓立誠陷入沉思之際,出租司機出聲提醒道:“老闆,司橋鎮到了,你要去什麼地方?”
“哦,由鎮政府前的幸福大道拐下去,到地兒我招呼你。”韓立誠回道。
司機聽後,問道:“你去恆綠農化?”
“不是,去親戚家,就在恆綠農化前面。”韓立誠隨口答道。
“哦,這恆綠農化是出名了,但住在附近的老百姓可就遭罪了!”司機感慨了一句,腳踩油門,徑直向前駛去。
恆綠農化不但是司橋鎮的明星企業,同時還是安湖縣的龍頭老大,安湖縣的經濟總量年年位居雲州市之首,他的作用功不可沒。
九十年代中期,華夏國很多地方發展經濟都是以犧牲環境保護爲代價的,恆綠農化也是如此。隨着新世紀的臨近,老百姓們這方面的意識也逐漸強了起來,從司機的隨口感嘆之語中,便可聽出。
上了幸福大道後,出租車的車速頓時提了上來。這條路是按照雙向四車道的標準來造的,是九七年安陽縣政府爲民辦的十件實事之一。
平整的泊油路面在陽光的照射下閃閃發光,挺立的香樟樹葉綠的逼人,不得不說,在當下的一九九八年,鄉鎮上能有這樣的道路確實少見。
韓立誠看到這一場景後,心中卻沒來由的產生一種堵塞之感,這條路明眼人都看得出來就是爲恆綠農化修的,這到底是爲人民辦實事,還是打着幌子爲企業和老闆服務呢?
恆綠農化已於去年底國有體制改革時,被私人合資買斷,大股東便是原恆綠農化的總經理郭玉泉,小股東則是原恆綠農化的中、高層領導。以郭玉泉爲代表恆綠農化的一干領導轉眼間便成了身價百萬甚至千萬的富滃,這當中有沒有貓膩,有多少貓膩,便不得而知了。
想到這的時候,韓立誠突然發現幸福大道上多了許多穿着深灰色工作服的男男女女,上衣後背處清晰的印着“恆綠農化”字樣。
“恆綠農化已被縣裡責令停產了,這些工人們往哪兒去呢?”韓立誠的心裡犯起了嘀咕。
“師傅,停車吧,我就在這兒下了!”韓立誠招呼司機道。
“好唻!”出租司機邊打轉向燈,邊輕踩剎車,將車停靠在路邊。
韓立誠
下車後,司機收了錢,調轉車頭快速的從原路返回了。從雲州到這兒雖說小賺了一筆,但他並不滿足,期待回去時能帶上兩個回頭客,那就圓滿了。
就在司機忙着拉下一趟活時,韓立誠已擡腳向前面的兩個身着恆綠農化工作服的工人追去了。
“師傅,前面就是恆綠農化了嗎?”韓立誠邊問,邊遞了兩支菸過去。
走在左邊的年青工人接過香菸答道:“是呀,前面拐個彎就到了,你是廠裡的客戶吧?”
“是呀,我是燕京的,來這兒談生意,你們是恆綠的工人?”韓立誠操着普通話問道。
右邊年長一點工人啪的一聲點上火說道:“小夥子,只怕你要白跑一趟了,廠裡停產了,哪兒來的貨呀?”
“啊!”韓立誠故作吃驚道,“怎麼會停產了呢,前兩天我打電話過來的時候,銷售員還說有貨的。”
說到這,韓立誠像猛的想起什麼似的問道:“不對啊,既然廠裡停產了,你們這是?”
韓立誠在說這話的同時,伸手指了指這兩名工人和他們前面三名女工,臉上故意裝出一副不相信的表情。
年青工人的性子急,聽到韓立誠的質疑之語後,輕彈了一下玉溪煙上的菸灰,疾聲說道:“騙你幹嘛,我們都是各班組的組長,接到廠裡通知,四點半開會。如果開工的話,路上怎麼可能這點人呢?”
韓立誠裝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滿懷歉意道:“兄弟,不好意思,誤解你了,來,再抽一支!”
韓立誠給兩名工人又遞了一支菸後,便衝着他們揮手告別了。爲了不引起他們的懷疑,假意掏出手機裝模作樣的打起電話來。
待兩人轉身遠去之後,韓立誠纔將諾基亞3210從耳邊拿下抓在手中,頭腦高速運轉了起來。
從目前的情況來看,這時候召開班組組長們開會一定和明天去縣委縣政府請願有關,這便充分說明了這是一起有組織、有預謀、有準備的事件,而並非如前世所說的那般,這是一次工人們自發組織的集會活動。
獲得這一信息後,韓立誠的信心更足了,不過下面該如何操作,他卻犯了難。恆綠農化集團老總郭玉泉對安湖縣委書記寧致遠可謂是恨之入骨,對他也是恨屋及烏,那起說不清道不明的車禍便是證據。
如此一來,在沒有十足的把握之前,他絕不能在司橋鎮露面,否則,不光會打草驚蛇,甚至還會可能招來血光之災。在事關身家性命、事業前程的關鍵時刻,韓立誠堅信號稱安陽首富的郭總可是什麼事都做得出來的。
既不能拋頭露面,還又要打聽清楚與之相關的消息,韓立誠遇到了重生以後的第一道難題,讓他很有點束手無策之感。
韓立誠將手機放回衣袋裡,順手掏出煙盒彈出一支菸叼在嘴上,然後啪的一聲點上火,猛吸兩口後,韓立誠從口中吐出一團白色的煙霧然後用鼻子將其吸了回去,尼古丁的味道瞬間充斥着口鼻和肺部,一種說不出的舒爽感油然而生。
吸菸有害健康,但偏偏有那麼多人鍾愛此物,由此可見其魔力之大,兩世爲人的韓立誠充分感受到了這點。
就在韓立誠在享受完抽菸帶來的快感後,微微睜開雙眼,突然不遠處一幢似曾相識的小樓闖入了他的眼簾。韓立誠的頭腦中頓時如一道閃電劃過一般
出現了一個人影,他興奮的將手中的半截玉溪用力往泊油路面上一扔,欣喜若狂道:“我怎麼把她忘了,嘿嘿!”
韓立誠伸手從衣兜裡掏出手機,翻找出一個固定電話號碼,立即撥打了出去。
嘟嘟兩聲輕響後,電話接通了。
“喂,你好,安湖縣府辦,請問找哪位?”手機聽筒裡傳來一個溫柔的女聲。
“嫂子,我是立誠!”韓立誠壓低聲音說道。
“立誠,你……你在哪兒?你不是那什麼,沒……沒事吧?”女人緊張而又焦急的問道。
韓立誠聽到這話後很是感動,不過他很清楚,現在不是感動的時候,隨即便沉聲對着手機說道:“嫂子,我沒事,你現在能趕到司橋來嗎,我有點急事想請你幫忙。”
“司橋?你現在在司橋鎮?”女人激動的問道。
“嗯,你能過來嗎?”
女人聽後,開心的說道:“行,我去和葛主任說一聲,這就過來!”
韓立誠聽後,疾聲道:“你隨便找個理由,千萬不要提到我,另外,我的事也不要告訴任何人。”
女人愣了兩、三秒鐘,輕聲說道:“我知道了!”
“行,那就這樣吧,我就在你臨近你孃家的幸福大道路邊上,你快點過來!”韓立誠說完這話後,便啪的一聲掛斷了電話。
電話那頭的女人名叫沈豔玫,今年二十六歲,現爲安湖縣府辦綜合科科員,她能有這份體面的工作,多虧了韓立誠的竭力舉薦。
韓立誠和沈豔玫的老公吳勇穿開襠褲便在一起玩了,兩人先後來到安湖縣城工作,並住在了對門,彼此間比親兄弟還要親。吳勇比韓立誠大兩歲,三年前和沈豔玫結的婚,韓立誠一直稱呼吳勇爲哥,沈豔玫自然也就成了她嫂子了。
韓立誠之所以在這時候給沈豔玫打電話,是因爲她便是土生土長的司橋鎮人,之前出現在他眼前的那幢似曾相識的小樓便是她的孃家。司橋鎮百分之八十的勞力都在恆綠農化裡上班,要想打探消息,沒有比沈豔玫更爲合適的人選了。
在接下來的時間裡,韓立誠的煙便沒有離手,一邊焦急的猛吸着煙,一邊翹首遙望,期盼着沈豔玫能快點過來。爲了怕被人看出異樣來,他特意選了一棵長得較爲粗壯的香樟樹,藏身在樹蔭下。
半個小時以後,只見一輛出租車飛速的駛了過來,韓立誠感覺到應該是沈豔玫來了,於是從樹蔭下走出來站在了路邊。
正如韓立誠所料的那樣,出租車一個急剎,在他身前五米處停了下來。
“立誠,我來了!”車剛停穩,一張迷人的俏臉便從車窗裡探了出來,激動的衝着韓立誠搖手喊道。
韓立誠衝其輕點了一下頭,沈豔玫接過司機找回的零錢,便推開車門下了車。
韓立誠打量着眼前這女人,說她是天生尤物,一點也並不過分。皮膚白嫩,散發出一種健康的光澤;粉面桃腮,一雙標準的杏眼,暗含一種淡淡的迷濛,彷彿彎着一汪秋水;淡淡的秀眉,小巧的紅脣總是似笑非笑的抿着,1米70左右的身高給人一種修長秀美的感覺。
前世,韓立誠被扔到氣象局以後,便搬出了原來居住的小區,和吳勇、沈豔玫之間斷了聯繫。後來,聽說吳勇出了事,沈豔玫便不知所蹤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