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燕赤霞和風浩熙等人還在愣神的功夫,平安不知從哪裡來的力氣,一把推開了燕赤霞,疾步往王府走去,並且越走越快,越走越急,她的神情已經變得很是癲狂,王府門前的門房看見平安剛上前要施禮,就被平安一把揪住了衣襟:“說,這是怎麼回事?怎麼回事?”
那僕人被平安的樣子嚇得蒼白了臉,這時魏興忠跑了過來,隔得老遠就“噗通”一聲跪倒在地,匍匐着爬向平安:“王娘啊,王娘啊,太君他,太君他薨了??????”
平安驀地退後了一步,整個人踉蹌了一下,然後一口血噴了出來,人就這麼軟着倒了下去,前面還被拎着衣服的僕人被噴了一臉的血,已經嚇呆了,看着平安就這麼軟了下去,後面跟着跑過來的燕赤霞和風浩熙忙架住了平安,前面跪爬着的魏興忠也是唬了一跳,急忙爬起來跑過來扶住平安。剛扶起平安,平安忽地一把推開衆人:“我不信,帶我去見他。”說着平安就往裡走去,燕赤霞現在雖然心裡也十分的難過,不過平安的樣子更加讓人擔心,只能跟上去。
平安往前走,兩邊都是白幔,所有的僕侍都看着平安,正堂前已經搭起了靈棚,平安看着那裡停放的金絲楠木的棺材,心都抽到了一起,魏興忠已經拿着僕人遞上來的麻衣孝服要爲平安披上,卻被平安一把推到了一邊,直推得魏興忠一下子坐到在地上,旁邊的人看着平安的氣勢根本不敢上前。
靈棚帷幔後,嬀嵐顏雖然懷着身孕,卻也在靈前哀哀而泣,李蘊秀和月心已經哭暈過去多次,只是嬀嵐顏懷着身孕不能理事,李蘊秀只得打起精神操辦喪事,幸好有文帝派下了無數的僕侍幫襯着,而且這樣皇室的大殮自有禮數,才避免了混亂。現在見平安歸來,李蘊秀和月心掙扎着從地上爬起來,攙扶着嬀嵐顏出來見平安,只是平安哪裡看得見他們?她只盯着那棺木,眼神非常的嚇人。
嬀嵐顏喚了聲:“王娘!”
平安目光稍微轉動了一下,看見嬀嵐顏等人渾身縞素,怒道:“穿成這樣做什麼?”
嬀嵐顏被平安喝得一愣,半天說不出話來,平安也不去理睬他們,只往着棺木走去,伸手就去推那棺材蓋。嚇得魏興忠和禮部的官員急忙上前:“王娘,不??????”話還沒有說出口,就被平安的眼神嚇了回去。棺蓋並沒有蓋嚴實,平安使勁推開一看,不由鬆了一口氣,棺木裡並沒有秦子路的屍身,她露出一絲的笑容:“嚇死我了??????”
李蘊秀看平安的樣子,雖然害怕還是要上前稟報,便欠着身子說道:“王娘,陛下說您回來一定想要見到太君,但現在天氣炎熱,怕王娘趕不回來,以命人連夜開鑿地窖,將宮裡的冰塊全部移來,太君就在那裡,王娘??????”
平安搖晃着身子,嘴角又滲出鮮血,嬀嵐顏嚇得剛要驚呼,卻被月心拉住,月心小聲命人去傳御醫,又命人去稟告陛下,現在這樣的平安讓人感到陌生,不敢對她有所忤逆,只能悄悄行事。平安惡狠狠地盯着李蘊秀,李蘊秀在平安目光的威勢下渾身都在顫抖,彎着的身子更加的佝僂,過了好半天,平安才咬牙切齒地說道:“前面帶路。”
李蘊秀不敢看平安,只微微欠了一下身子,轉身就往花廳的方向走去。平安腳下虛浮跟在後面,她渾身散發着生人勿近的氣場,讓燕赤霞等人想去攙扶一下都不敢。
雖然是李蘊秀低頭在前面行走,其實魏興忠早就安排人將地窖的門打開了,秦子路去世的當天,文帝就命人在王府開鑿了這個地窖,就爲了擺放秦子路的屍身,可見文帝對於平安的瞭解,知道自己這個妹妹回來要是沒有見到秦子路,不知要掀起怎樣的波瀾。
地窖門打開後,陣陣涼氣襲面而來,李蘊秀恭謹地退到了一旁,平安看了李蘊秀一眼,見他臉色蒼白,身子不知是因爲不習慣這樣的涼氣,還是因爲害怕平安身上的暴虐之意,微微地顫抖着,但是臉上還是很平靜,只低着頭,彎着腰。他那樣平靜而謙卑的表情讓平安心中因爲七七的被擄,秦子路的身死造成的陰暗面的爆發有了一絲的鬆動,快要走進地窖的時候,平安回身看了一眼:“嵐顏你身子重先回去休息吧,蘊秀和月心你們辛苦了,趕緊讓人幫赤霞梳洗一下,他累壞了。”李蘊秀擡起眼,只看見了平安的背影走進了地窖,他的淚水早就盈在目中,只是知道平安情緒不好不敢哭出來,現在有了平安這番話,雖然這樣說話的平安還是讓人陌生,但是總比剛纔那樣要好些,本來就紅腫的眼睛裡眼淚又流了下來,看着站在門口的人,李蘊秀對着嬀嵐顏欠了欠身子:“王君,您快回去休息吧,不要熬壞了。”
嬀嵐顏搖了搖頭,平安的樣子讓人揪心,她進了那個地窖之前雖然提了一句,但是眼神都沒有看過自己,一定要等她,看到她沒事才能安心,要是七七在就好,他總是能將平安的暴虐壓制住,七七呢?嬀嵐顏朝着燕赤霞的方向望了一眼,燕赤霞臉色蒼白,臉上滿是塵土,眼神裡一片悽惶,嬀嵐顏動了動乾裂的嘴脣:“燕君,七七公子呢?”
燕赤霞艱難地轉動了一下眼珠,彎腰向着嬀嵐顏施了一禮:“拜見王君!”嬀嵐顏擺了擺手:“這時候不必這些禮數,七七公子受傷了嗎?要是要請他多多勸導王娘纔好。”嬀嵐顏滿臉憂色。
燕赤霞眼淚撲簌簌地掉了下來,噗通一下跪倒在地:“王君,七七,七七已經被赤眸族人擄了去,現在沒有人,沒有人能勸導王娘了。”
嬀嵐顏往後退了一步,慌張地看着李蘊秀,卻正好也看到李蘊秀滿臉驚惶地看着燕赤霞,月心更是搶上一步:“你,你胡說什麼?你,七七,怎麼會被擄走了?那王娘怎麼辦?怎麼辦?”月心一邊流淚一邊啞着聲音說着,邊說月心邊軟倒在地上,這麼多天大家都在堅持,等着平安回來,可是平安回來了,已經不是原來的平安了,本來還有七七能安慰平安,能將原來的平安喚回來,七七卻被抓走了,月心現在想的是平安該怎麼辦,她們三個人一直感情那麼好,雖然自己也曾經小小的嫉妒過七七,但是畢竟有七七,有秦子路在的平安是窩心的,是體貼的,是溫柔滿身都是陽光的,令人想要親近,不是現在這個樣子,讓人感到害怕,感到膽寒的。
就在大家都手足無措,不知該怎麼辦的時候,突然有人喊道:“陛下駕到。”所有人都是一激靈,紛紛要跪下,卻已經聽見文帝溫柔的聲音說道:“都免禮吧!奉秦,去扶一下你的父親。”奉秦疾步上前攙扶住秦氏,張公公等人也上前扶住嬀嵐顏等人。
文帝看了看或跪或戰的男人們,每個人的臉上都是那麼驚慌失措,這在平安的男人們這裡是很難看到的,文帝嘆息了一聲:“嵐顏,你如今身子重了,先去歇着吧!”嬀嵐顏搖了搖頭:“陛下,王娘她??????”
文帝緩緩地說道:“她會沒事的,去吧!等她好了,知道你這般豈不要心疼?你們幾個扶王君下去歇着。”嬀嵐顏沒有挪動的意思,李蘊秀等人都眼巴巴地看着文帝,文帝又嘆息了一聲,其實對於平安她心裡也是沒有底,更何況剛纔才聽說七七居然被抓走了,這下子文帝也是不安起來,只是就算再不安,那地窖裡還是自己的妹妹,是大梁的中流砥柱,不能放任她因悲傷而失常下去。
文帝讓人將地窖的門打開,玉秀指揮着親衛將文帝擡進了地窖,玉秀還想跟着,文帝揮了揮手讓玉秀退下,玉秀猶豫了一下,文帝說道:“放心好了,不管怎麼樣我都是她的姐姐。”玉秀只好退下,將地窖的門掩上。
地窖裡懸置着幾顆碩大夜明珠,這些都是文帝從皇宮裡送來的,夜明珠閃着溫和的光芒,在無數巨大冰塊的反射下,讓地窖裡很是明亮。地窖中間的矮榻停放着秦子路的身體,平安正抱着頭坐在旁邊,看不出她的臉上有什麼悲傷的表情,但是她的整個人都是陰沉晦暗的,好像所有的光線都不能讓她有一絲的溫暖。
文帝搖着輪椅來到矮榻前,秦子路的面貌栩栩如生,一如他生前那樣儒雅雋逸。文帝想着這個男子果然是美麗過人的,否則母皇也不會對他一見鍾情。也許想到這些有些奇怪,不過文帝看見傷心的平安自然而然想到的是母親惠帝,她是很難理解平安對於秦子路的感情,但是她知道母親惠帝去世的時候自己的心情,如此這般推己及人,對於平安的傷心也就瞭解了一些,更何況平安和她的父親是一起從逆境中走過來的,爲了平安吃了很多的苦,定是不亞於自己和母皇的感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