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珠忍不住一笑,拿了那兩塊粗糧餅放在他面前,輕聲道:“和你換。”
那宅妖愣了一下,跳跳舞舞圍着兩塊餅轉了一圈,發現比雞蛋大很多倍,立時轉怒爲喜,歡歡喜喜抱着一塊餅子順着牀腳滑下去,消失在牀下的黑暗深處。
未幾,又再度出現,搬走了另一塊餅子。
最後,連雞蛋殼也搬走了。
真珠想想宅妖和雞蛋殼大小,搬回去也許可以做浴缸泡澡吧。。。
倒省了她藏贓。
沒過多久,錢婆子的叫罵聲就響起:“誰家不要臉的賊骨頭,偷我們孤兒寡母家的雞蛋!不要臉的小畜生,吃了你孃的雞蛋,來世定會做雞!這一筆筆,擡頭三尺有神靈給你記着呢……”
這是,一個存在鬼神、妖怪的奇異世界。
早晨天光大亮的時候,會有人用馬車從城外玉泉山上運來清亮乾淨的水叫賣。
當街道上響起那叫賣聲,也預示着錢家一天的開始。
目前有六名待賣的女子,除了身體尚未恢復的真珠外,其他人承擔了整個住宅的所有家務。
除了打掃做菜洗衣,還要服侍錢婆子和錢二。
真珠瞧着,她們都格外聽話乖順,並無半點抵抗。
也曾偷空問過,一名叫阿枝的女子回答道:“以前也有過想逃的,被錢二打得半死,然後還叫了他那幫廝混的無賴兒一起強了她,提腳再賣到妓院去。我們已經落到賊人手裡失了清白身,即便逃出去,也嫁不了好人家。錢大娘只要不存心作踐,把我們賣到戶好人家做妾,那與回去又有什麼區別?”
她眼睛中閃着希翼的光,“主君必會憐惜我的,等立住腳,再使人託信給我爹孃,屆時也就算團聚了。”
她瞧了一眼真珠,“你莫有什麼蠢念頭,到時自己吃苦還帶累了我們,乖乖的,你顏色好,錢大娘待你與我們不同,必會給你選個好去處。”
“還有啊,那錢二神色瞧你不對,想必是看上你。你千萬莫學桂花去兜搭他,錢大娘愛子若命,在她心裡,必要是個十全十美的人兒才配得上她兒子,你且瞧着罷,桂花最後下場必定很慘。”
真珠低低說了句:“多謝。”
阿枝繼續擦地去了,真珠扶着牆,緩緩走回牀邊,躺好。
這身子羸弱不堪,如今唯一的依仗只在那本識海里的《太上洞庭經》。
她裝作閉目養神,查閱着書中的內容。
《太上洞庭經》明顯是道家典籍,分爲天、地、人三卷。
人卷爲奠基之道,主要強化肉身。
地卷爲防身之術,主要是各種術法,可御使鬼神。
天卷則是更高級的術法,藉助自身神魂之力,引動天地間自然的力量。
三卷練成,可逍遙天地,長生不老。
如今時間緊迫,來不及慢慢修煉,真珠只能在地卷中尋找短時間就能練成簡單有效的術法。
忽然覺得眼前一暗,有什麼遮住了窗前的陽光。
真珠睜開眼,見到錢二從窗外瞧過來的碩大的臉。
他覥着臉,笑嘻嘻的說道:“你氣血不好,我買了紅糖,你要不要吃?”
說罷從懷裡掏出一個紙包,抖抖索索解開上面細麻繩,露出幾塊暗紅色的糖塊來。
殷勤的遞到她面前,真珠面無表情看了他一會兒,忽然展顏一笑。
白皙到近乎半透明的肌膚,柔嫩的要掐出水來,這一笑彷如春雨梨花,輕輕觸到錢二心頭,勾得癢癢的。
那隻伸出來的小手,從紙包中輕輕拈了一小塊紅糖,放入那張櫻桃小口中。
紅脣微張,齒若瓠犀。
錢二咕咚一聲吞了一大口口水,一手拖過真珠的手,將紙包放在她手上,“這包都給你,慢慢吃,管夠!”
隨即一邊回味着剛纔入手的細膩,一邊興沖沖的朝前頭去了。
庭院中正在掃地的桂花滿懷嫉恨的瞧着這一切。
真珠也不過擡眼瞧她一眼,又躺回牀上閉目養神了。
“哼!”
錢二衝進錢婆子房間,她慌慌張張將一串錢往罐子裡丟,見是兒子進來,方纔吐了口氣:“嚇死我了,不聲不響的,真是個天生的賊骨頭。”
錢二若是往常,必會纏着他娘要錢,不落空,這次只掃了錢罐子一眼,隨即搓着手滿臉堆笑,“娘,我要西廂房躺着的那個女人,把她留給我做娘子罷。”
錢婆子立時眉毛倒立:“那小妖精勾搭你了?那種來路不明,病病弱弱、做不得事的樣子,怎麼能娶?再說了,她半點嫁妝都沒有,就那張臉能看,娶回來做甚。”
“我不管,我就想要她!”
錢婆子苦口婆心勸道:“那人姿色不凡,我可連棺材本都填進去了纔買到手,就計算着賺這一筆,若沒了她,我這生意週轉不開,日後難道吃西北風去?況且我還不知道你,沒得手時如狗舔油似的,若得手了不多時也拋到腦後去了,何苦來。”
錢二想想,還是錢要緊,遂改口道:“那讓我睡她幾晚,反正她也不是處子,不會減了價錢,我也好一償心願。”
“不成,她身子還弱呢,哪裡經得起你搓揉,城南有個張員外要買個美妾,後天約了來相看,你可別誤了生意。”
錢二死纏爛打,定要吃到這眼前肉,錢婆子無奈只得許了他,吩咐到:“你且溫柔則個,那小娘子當不起,莫弄壞了。”
錢二點頭答應,一邊要人燒熱水洗漱,一心等着金烏西墜,玉兔東昇。
桂花從房門外躡手躡腳的離開。
她回了西廂房,一邊就着洗漱架上銅盆裡的剩水淨了手,一邊瞅着躺在牀上的真珠。
真珠聽見聲音見是她進來了,又合上眼,並不理會。
桂花又從鋪蓋夾縫裡翻出一個土色胖肚子小釉瓶來,從裡面扣出一坨香膏,往手上慢慢塗抹。
這雙手被凍得紅一塊白一塊的,還生了凍瘡,粗粗大大,又癢撓起來難看,即便塗了香脂,也遠不及真珠那雙手。
見她案頭櫃上擺的那一紙包紅糖,桂花又酸又妒,“你且別得意,錢大娘已經給你預備了好去處,錢二也不過想白睡你兩晚而已。睡你還不用花錢,你比妓子還不如呢。”
真珠睜開眼睛,嘴角牽出一絲笑意,“多謝你告知。”
然後悠悠說道:“總比有人求着被白睡強一些。”
桂花大怒:“你混說什麼!錢二說過要娶我的,我會是他的正妻!你算什麼東西,那一幫好漢輪過還能不死,也算你天賦異稟,想來將來必能在主翁房中受寵呢!只是你再好也不過是個妾罷了,要瞧正房臉色行事,若惹惱了,隨意就能再轉賣!”
真珠搬出後世金句來,“呵呵,你開心就好。”
雖然時代差了千年,效果卻是一樣的。
桂花不知怎地,心裡一股無名火起,忍不住想衝過來廝打。
院子裡的人開頭就在偷偷聽她們爭吵,桂花落了下風,各個稱願,見要打起來,連忙衝過來將桂花攔住,“你要死,既知她已是有去處的人,打傷了豈不是耽誤大娘生意。惹惱了大娘,有你好果子吃不成。”
桂花這才恨恨住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