敦子無聊的看着自己修長的指甲,方纔鳥雀們撲上去也一會兒了,爲什麼還沒感應到有吃到血肉的感覺?
她只感應到鳥雀們傳遞來,充滿焦躁、飢渴的情緒。
“莫非……”她警覺起來,看向鳥雀聚集的那處。
“不動明王,火焰召來!”
裡面傳來念動真言的聲音。
熾烈的白光一閃而過,那些鳥雀全部瞬間被燒得焦黑,屍體掉了一地。
“啊啊啊——我的孩子!我的寶貝們!”敦子憤怒欲狂,隨即吐出一大口血來。
顯然,這些寄宿體死亡對本體也造成很大的影響。
她那些侍女原本就已經被吃光了內臟,失去妖力支撐,一個接一個的仰天直倒,恢復成屍體的原狀。
樹海撐着禪杖站起,真珠和平原盛在他身側。
三人都完好無損,沒有受傷。
樹海臉色有些蒼白,呼吸急促了些。那些鳥雀在他體內雖然殺不了他,但也傷到了內臟,再加上施展了不動明王咒這種大招,損耗有點大。
“你休息下,我來吧。”真珠說道。
“不,這是我的事,你保護好平原盛。”樹海內心燃燒着怒火,衝了過去。
敦子的長髮在夜空中飛舞,不知不覺間,雙手已經變得形如鳥爪,鋒利發黑的指甲,牙齒也全變得似犬牙一樣,突出尖銳。
和樹海纏鬥在一起。
“這好像是入內雀啊。”平原盛說。
“入內雀?”
“是我們傳說中的一種鳥妖,據說是把蛋下在人體內,然後把人的內臟作爲食物,吃光了以後才飛出來。”
“樹海不會有事吧?”他擔憂的看着場中。
“他現在惱羞成怒,大概戰鬥力會增幅百分之五十吧,不會有事的。”真珠說。
“惱羞成怒?”
敦子的指甲和樹海的禪杖在空中碰撞在一起,激起一串火花。
她眼波流轉,含情脈脈的向樹海拋了個媚眼,“樹海大人,爲何如此狠心,好歹我們也曾有肌膚之親啊。”
“混蛋!你少胡說!”樹海的禪杖揮舞得更加凌厲了。
“真是狠心之人。你對我,真的沒有一絲絲動心嗎?”敦子轉瞬又換了個幽怨無比的神情。
“沒有!”
“呀!”敦子被禪杖的破邪之力掃到髮絲,瞬間少了一截頭髮。
她立刻暴怒起來,“你居然敢這麼對我!不知道女人的頭髮是命嗎!”
攻擊的速度變得更快了。
樹海顯得一時抵擋不住,退到廊下。
平原盛驚呼道:“樹海!”
敦子面露猙獰的笑容,高高躍起,朝樹海直插而下。
眼看離樹海的胸膛越來越近,他的表情卻顯得很平靜。
“怎麼?”她心中覺得有些不對勁。
忽然,走廊上一道光束射來,宛如有實質一般,將她纏繞起來。
敦子頓時失去身體控制,重重的跌落在地。
“這是什麼?什麼時候?”
“你不記得了嗎?爲了幫你解決管原海音的怨靈,我在你宅邸中佈下了護符。”樹海冷冷說道。
“原來是故意引我到這個陷阱裡!”敦子努力掙扎,一時掙脫不開,就看見樹海走到她身前,舉起了那根禪杖。
“等一下,我是公主,你不能殺我。”她的臉色變得蒼白。
樹海的動作沒有停止。
“殺了我,你會有大麻煩的!你就不想知道我背後是誰嗎?”敦子大叫起來。
然後轉過頭來,對着平原盛叫道:“平原盛,我們也是血親啊,你叫他停下來!”
她拼命搖頭。“不要、不要!”
“幕後黑手是誰,總有一天我們會發現的。至於你,還是早點離世的好。”樹海說。
“諸惡鬼神,皆自馳散!”真言持誦後,禪杖上多了一層如水波似的光紋。
對準敦子的胸膛直插而下。
“啊啊啊!”敦子發出淒厲的慘叫聲,黑色的血液四濺。
以傷口處爲中心,她的身體開始化作黑煙,逐漸潰散。
敦子的表情從驚恐、到痛苦,最後變成已知無法改變的明悟。
“有件事我不明白,可以問問你嗎?”她目視樹海。
“何事。”
“爲什麼,寄宿在你體內的入內雀,沒有辦法吃掉你,反而都死了?”
樹海看了她一眼,蹲了下來。
以術法將聲音送入她的耳朵,說道:“因爲我不是人類,血肉中含有劇毒。”
敦子愣了一下,吃吃笑出聲來,“原來,你和我是一樣的啊。”
潰散已經蔓延到了她的頭顱,笑容在空氣中消散。
餘音嫋嫋。
“我在深淵等你……”
樹海站起身來,默默注視着那縷漸漸消散的黑煙。
看不清他的表情。
但是,平原盛突然覺得,此時的樹海背後象盤踞着某種怪獸,露出猙獰又可怕的獠牙,讓人不想靠近。
“樹海!”身邊的真珠突然出聲。
“和她接吻感覺好嗎?”
“誒——”樹海表情頓時慌亂起來,那種懾人的感覺馬上就消失了。
“那纔不是接吻!”
“我不是,我沒有,你亂說!!!”
平原盛暗暗舒了一口氣。
正常的樹海回來了,真好。
……
“所以,還是沒有查出背後到底是什麼人搗鬼嗎?”懷仁坐在上位問道。
“抱歉主上,當時情況緊急,入內雀是一種很容易繁衍的妖怪,稍不留心,可能就會把蛋下到別人身體裡,實在太危險了。所以……”平原盛回答。
“就算沒查出是誰,假如不是我召你回京城,多半又是藤原家佔了這個位置,這樣想,大概也只能左大臣他們下的手了。”懷仁思忖着說道。
以敦子隨意進出宮廷的身份,還不知道暗中有多少被寄宿了蛋的受害者,甚至可能包括至自己……
想象一下被吃光內臟的感覺,他激靈靈打了個寒顫,“你們做得很好。對了,樹海大師有沒有說,如何查探自己體內是否被下了蛋?”
“樹海託我帶來了一批符咒,只要化在水裡喝下去,如果有蛋的話,就會嘔吐出來,不會傷到性命。”
“好好好,快把符咒呈上來。”
見過懷仁後,平原盛出了宮。
牛車早已在宮門等候。
馭者一聲吆喝,牛車緩緩開始在大道上行駛。
走到三條大道時,遇到了藤原業成的牛車。
隔着窗子向他打招呼。
見到業成又是穿了新衣,在車裡喝着酒,身上帶着濃郁香氣,一副要去尋歡的樣子。
“又有新歡了?”平原盛問。
業成嘿嘿笑了兩聲。
“太陽還沒落山,已經喝得爛醉了,你也該注意下身體。”
業成搖了搖手,“沒關係啦,青蓮先生說得好,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嘛。對了,不能用空杯子對着‘你’哦。”他隨手又倒了杯酒,對着平原盛敬了一下,喝了下去。
是拿平原盛“月華公子”的稱號取笑。
平原盛帶笑搖了搖頭,看着他放浪形骸的樣子,沉吟後說道:“我還以爲,上次那件事後,你會好好找個女人,認真開始生活呢。”
業成的表情漸漸變冷,舉着酒杯的手停在空中,慵懶的姿態無限寂寥,“我這種人,就只有這樣啦……”
“對了,聽說你和右大臣家的滌子小姐相處很好啊,恭喜了。”
平原盛摸了摸蹲在肩頭的白夜丸,“她是個好女人。我以後會好好對她的。”
“加油咯!”業成握着拳頭綻放出孩子氣的笑容。
平原盛長吐了一口氣,“我會的。”
兩天後,懷仁駕臨中宮町子的孃家榮華院,探望回孃家休養的中宮。
平原盛偷偷從中引線,將真珠帶入,與懷仁見面。
會面只有懷仁與真珠兩人。
兩人密會時間約爲半個時辰,內容無人知曉。
出來時,看真珠滿意的表情,應該是達成了某種協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