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暗無光的樹林。
發出“咔嚓”、“咔嚓”的咀嚼聲音。
象是骨肉不分,統統嚼個粉碎吞吃。
粘稠的血液。
女子被此妖拋擲於地。頭顱以詭異的姿勢倒在一旁,顯然頸骨已被拗斷了。
少了一支手臂,一支腿。
身體被啃食大半。
血液不斷的從前方妖物的爪子上滴落下來。
從背影看去,大概三丈多高,青藍色的皮膚,下面覆蓋着如黑曜石一般的鱗片。
頭頂長着兩支犄角。
爪子上的指甲長而鋒利。
樹海橫過錫杖,大喝道:“你害了這麼多人性命!今天再也逃不掉了!”
那妖微微側首看了看他,發出冷笑聲,向前一躍就是三、四丈遠,開始快速奔跑起來。
樹海無端覺得那笑聲有些耳熟。眼前事情緊急,沒再多想,朝妖物奔逃的方向追趕上去。
出了樹林,到地勢開闊的地帶,樹海已經追趕到妖物身側。
一邊飛奔一邊向對方發起進攻。
那妖物嘿嘿笑着,僅用肉身來擋。
錫杖經過咒法加持,對妖鬼之類有極大的殺傷力,尋常的妖鬼只要碰一碰都會被切開肌膚,流出鮮血。
這妖物卻甚是皮實,樹海攻擊的地方,他的鱗片都會浮現在表皮相應的位置上,擊出大量火花。
絲毫未傷。
“可惡!”
“爲什麼要攻擊我呢?”妖物的鱗片將他全臉都覆蓋,看不出五官容貌。
“將那些虛僞的人類四分五裂,看他們鮮血流出,不是很棒的畫面嗎?”
“他們臨死前淒厲的慘叫,涕淚交加的苦苦哀求的聲音,不是讓人愉悅的音樂嗎?”
兩人互相交手數十回,妖物喋喋不休的說道。
“承認吧!你體內不是時時如沸騰的火焰,只有鮮血才能滿足你的飢渴嗎?”
“你的牙齒不是想啃食血肉嗎?”
“你不是想將那些討厭的人類都吞吃入腹嗎?”
樹海怒吼一聲:“胡說!給我閉嘴!”
他高高揮起錫杖,凌空一躍而下,狠狠對妖物頭頂擊落。
妖物的手臂一揮,輕而易舉的抓住了錫杖。
樹海踏在空中用力想抽回,幾番用力而不得,對方另一隻爪子張開向他攥來。
只能棄杖,翻身落地。
“呼。呼。”他不斷的喘息。
巨大的黑影籠罩於他的上空。
妖物已到身邊,俯身向下。
聲音似乎從四面八方傳來,“放開自己吧,掙脫那些束縛,想做什麼就做什麼!想怎麼活就怎麼活!”
“那樣恣意的人生,纔是你啊!”
妖物的臉正對着他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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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方的鱗片正在漸漸褪去,露出人類的肌膚。
眉毛。
眼睛。
鼻子。
嘴脣。
那是!他自己!
樹海駭然,看着自己的手掌。
不知什麼時候起,已經手指變得畸形而狹長,象鳥類的爪子一樣,長出鋒利的指甲。
皮膚變成青藍色。
黑色的鱗片正在覆蓋他全身。
“不!不要!”他慌亂的想念誦經文,不知怎地,卻一點都想不起來。
額頭前又腫又漲,什麼東西破開皮肉要長出來。
“還在忍耐什麼?”聲音在他心底響起。
“這醜陋的人間,值得嗎?”
“就象狼吃羊,大魚吃小魚,鳥兒吃果實,我們吃人,殘暴、肆虐,摧毀這個人間,也是天性啊。”
“因爲我們——”
心底的聲音和他脣齒間吐露的聲音重疊在一起。
額頭上長出兩支巨大的犄角。
“是鬼之子啊。”
樹海此時已變成方纔自己苦苦追殺的妖物。
渾身充滿了暴虐和毀滅的氣息。
“放縱吧!哈哈哈哈!”他發出歡樂的大笑聲。
不要。
“掙脫那些臭和尚的枷鎖!”
不要!
“不用再忍耐了!正視本心!想做什麼,就放肆去做!好快活!”
不要!!!
“本心……”
忽然觸動了某段記憶。
“人是無法獨自在這世上生活的。既然活着,就要受世俗的約束。不爲自己,也會爲自己在意的人,磨圓棱角,做些本心不想做的事。”
是誰?誰在說話?
那聲音清麗又悅耳。
“……有人磨圓了棱角,替你揹負面對那些世俗的事。”
那時候想起的,是師傅大僧正對他嫌棄又無可奈何的笑臉。
並沒有小孩子願意陪他一起玩。
也沒有人親熱的跟他分享食物。
所遇之人,只會怕他,驚叫着逃走,朝他扔石子。
直到師傅找來,將他帶回裡高野。
一直生活在衆人冷漠與懼怕中的他,第一次體會到被關愛的感覺。
後來師傅讓他下山……
說話之人是誰?
他下意識的看向左手腕。
那裡應該有一串十八顆香丸的手串。
佈滿黑色鱗片的手腕上原本空無一物,當他想起手串時,那處就漸漸浮現出影子來。
凝結爲實體。
香丸隱隱發散出令人安心的香氣。
寧靜悠遠。
就像那個人一樣。
“真珠……”他喃喃道。
不知不覺間,那些鱗片漸漸隱去,露出光潔的正常人類肌膚,犄角、爪子都消失了。
所處之地化作無數碎片,一片一片掉落。
露出真實的世界。
樹海垂下眼簾,在原地靜靜站立許久。
再度睜開眼時,已恢復裡高野戰力第一的退魔法師形象。
“哼!是那邊!”
……
夏天,氣溫一再上新高。
即便是太陽落山已經落山,外面依然是炙熱無比。
簡直是死亡地帶,走一圈連呼吸都困難,汗如雨下。
“這種天氣,還是在家裡吹吹空調,打打遊戲舒服啊。”趙珍珍穿着優家的家居短衣短褲,懶洋洋的對通話視頻的那方說道。
“你已經半個月沒出門了,年輕人出點汗怎麼了?這種大熱天氣,網上別人說了,每天至少要保持2個小時以上的戶外活動,身體的自我調節能力才能保持,不然的話,體質會越來越差的。”小姨的臉在視頻上對她絮叨。
“不管啊,今天晚上必須來我家一趟,不然,以後你也別來了!”屏幕一下子暗了下來,對方已經切斷通話。
趙珍珍無奈的聳聳肩,看着旁邊剛剛收到的快遞包裹露出遺憾之色。
這是一套LOFT的小戶型房。
傢俱都是灰咖之類的冷色。
二樓的臥房同時也是她的電腦房。
三面弧形的大屏幕,最新配置的極光Ⅲ電腦,超級流暢,玩起來很帶感。
房間裡東西很少,乾淨整潔。
一隻半人高的掃地機器人有些舊了,正在對着一根牀腳較勁。
虧她路過時順便將機器人拎了出來,才能繼續揮舞着掃把吸塵前進。
掃完上面的臥房,它小心翼翼的挪動兩截小短腿下樓。
走一步,停一停。
趙珍珍總覺得它下一腳就要滾到樓下去似的,看着提心吊膽。
好不容易順利下到一層,眼睛一閃一閃,搜索着視界內的垃圾,勤勤懇懇繼續掃地。
趙珍珍換上一件寬敞的薑黃色T恤,短褲,戴上帽子,走出家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