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龍?!”
道心莫名一動,藺無雙眉間驟緊。而聞人然雖是不懼,但狂龍若中途攪局,原本順勢剷除兩者之一的打算,便很難施行。
沒有盡信任沉浮,可見閻魔旱魃不僅勇武善戰,更是城府深沉之梟雄。不過正道真實的打算,卻也不在於此……
“諸位還有動手的必要麼?”
回身望了一眼破敗的皇城,南宮神翳雖知再戰不利,仍自暗中盤算:據寰宇奇藏的傳訊,閻魔旱魃已得半數龍氣,目的幾近達成。而翳流雖得鬼樑天下之利,兵力損失卻也不小……絕不能讓閻魔認爲,翳流能可呼之則來揮之即去。
不過雲端之上,萍山威壓雖是一瞬即逝,彷彿從未出現一般。但對閻魔旱魃與南宮神翳而言,猶如不可撼動之高山,半點都不容怠慢。
加之尚有聞人然與藺無雙在場,怎樣看都不該繼續逗留。心念急轉之後,南宮神翳遂道:“異度魔君,南宮神翳在翳流恭候大駕。”
背身緩步而去,淡定無迫的神態,彷彿毫不在意暗襲。因利而合的盟友,卻也存在些微的默契,配合着閻魔旱魃,爭取安全範圍內的問答時間。
五指緊握荒神斬渾不放鬆,閻魔旱魃僅吐出一個名字:“赦生童子?”
“唔,魔君會提及赦生童子,倒是令我頗爲意外。”
“魔不畏死,但更討厭無謂的故作姿態,看牢你的性命。”
閻魔旱魃冷厲作答,隨後正欲追問,熟料驟見瀚海方向,傳出警報訊號,終是面色激變。
原來,北域之爭不僅是聯合北辰皇室抗敵,更是爲了替佛劍分說爭取機會,利用阿那律眼看清異度魔界佈置。而聞人然之所以晚來一步,便是爲了替佛劍分說把關。
“你等好算計!”
驟見天外金光四射,魔箭反噬亦未能阻佛劍分說動作。閻魔旱魃哪有閒心再問其他,瞬化黑暗魔光而去。
此刻見着計劃如期完成,聞人然方纔鬆了一口氣,轉身再看藺無雙:嗯,多年不見,眼眶果然還是紅得像兔子……
心中這般想着,聞人然還是端正了態度,禮數齊備道:“久違了藺道長。”
“藺無雙面前,不必拘謹。十年一別,你又大有精進,實爲可喜。”
“呵,江湖俗人比不得道長清淨,總得多練兩手防身之術。”
望着面前沉穩冷靜、氣宇軒昂的道界奇才,聞人然寒暄着心思一轉,問道:“接下來,你要往何處?”
“練峨眉今日出手,預示萍山落地之期將近。白雲萍山不相逢,人間天上兩稀微……”
凡道、仙道,人間情·欲兩分割。爲“她”着想,曾經潛藏深埋,而今上涌的情感,更需及時按捺剋制。
瞬息止住感懷的思緒,藺無雙目光又復冷澈,平靜應道:“萍山落地前的數日,吾都會在浩然居。若有要事,隨時知會即可。”
“嗯……翳流擅毒,道長可要小心。”
“鬼蜮伎倆,難入白雲封界,勿憂。”
“明玥之下,邪祟確實難以遁形,是我多慮。”
萍山落地,就在近日。旁人連查探藺無雙行蹤都得廢上一番工夫,又談何下毒設伏?
只是慮及狂龍一聲笑,以及藺無雙命中三劫,聞人然又道:“關於狂龍……”
“冤孽。”
方纔那罪惡坑傳訊之人,早已跑得不見了蹤影。而對於狂龍其人,藺無雙卻早無話可說。
狂龍兩字甫入耳,藺無雙亦無多餘想法,僅將拂塵一揚斬釘截鐵道:“外部干擾藺無雙一肩挑起,你與練峨眉竭力戡魔誅邪便是。”
“狂龍爲人狡計多端,道長還需謹慎應對。”
“吾省得。”
雖然還有些放心不下,不過萍山落地之前,倒也不必擔憂藺無雙受騙。而當下戰事雖休,傷者尚須留意關照,聞人然遂道:“那此回多謝道長援手,來日再會。”
“不勞相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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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累了?”
“有酒……”
北域一役雖是功成,卻仍使四雅雜詩郎喪命。而天險刀藏與宮紫玄的恩怨,亦浮上臺面。荒漠之事荒漠了,負傷的天險刀藏,終是隨着宮紫玄離去。
而替四雅雜詩郎料理完後事,回到了無之境的慕少艾,心情不免大爲低落。但無論怎樣苦愁悲痛,慕少艾都須樂觀積極,不能在人前顯露。
從聞人然手中接過酒壺大口飲下,亦不細細品味,慕少艾愁眉稍舒,取笑道:“朱痕若在,或能盡興。你嘛,恐怕還是有欠。”
“是啊,不過比起酒量有、酒膽無的那位,我陪你一醉也不是不能呀。”
“羽仔……羽仔他未能準時來到北域,恐怕已被孤獨缺找上了。”
聞人然搖頭道:“有些既定的事實,光是逃避未必有用。孤獨缺的出現對羽人非獍而言,也未必是件壞事。”
慕少艾雖然清楚此理,但又是不忍揭開羽人非獍傷疤,猶疑未答又是一口悶酒灌下,一時默然無語。
“呀,眉頭皺這麼緊,這酒很苦麼?平時總是樂呵呵的藥師呢?”
“對孤獨缺其人,你瞭解多少?”
下意識地扔掉酒壺,聞人然認真思考着答道:“他不會對羽人非獍不利。但孤獨缺的開導方式,精神上或許會有些殘忍。對了,要破萬聖巖封界,除了北辰胤的蒼龍弓,還需泊寒波的破魔箭。聽你講羽人非獍與鹿王乃是故交,或許請他介入其中,能夠起到一定的緩衝作用。”
“鹿王嗎?”
沒想羽人非獍離開落下孤燈,竟似將當年之人一一牽扯而出,慕少艾此刻亦不禁暗歎,或許當真是天意註定……
見慕少艾愁眉不展,聞人然卻道:“好啦,羽人非獍暫時出不了問題,我也會分神關注。比起他,我倒是更擔心你呢。”
“……是指南宮神翳?”
“除了他還有誰?”
翳流舊仇是道繞不過的坎,南宮神翳更不可能輕易放慕少艾干休。而他既與閻魔旱魃有了動作,接下來定不會停下行動安排。
聞人然道:“我與藺道長都和他交過手,敗他不是不能。但他之詭毒伎倆防不勝防,要防止他脫逃令其授首伏誅,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翳流黑派,往昔專以人命試驗,手段殘忍非常。而要對付南宮神翳……越快越好。”
“你是怕時間拖長了,他又研製出更多奇怪的毒蠱?”
“現在吾尚有把握製出解毒的丹藥。至於往後……他的時間可是要比你我充裕的多。”
非是不能解毒,而是如今四面是敵的情境下,註定慕少艾跟不上翳流的實驗進度。這個道理自然不難領會。聞言略感棘手,聞人然隨之又問:“那,南宮神翳究竟是個怎樣的人?”
慕少艾目露追憶道:“南宮神翳雖是不折手段,爲人卻還算恩怨分明。拋開正邪立場,當年他待吾不薄,認萍生所爲確實不算光明。”
認萍生欠的,可不止是阿九,還有一衆無辜……
“哦?可是我聽說,天來眼與芙蓉谷都是被他驅逐出翳流?”
“或許,那是因爲他個人性格上的缺點。”
個人的缺點?偏過臉上下仔細打量了幾眼慕少艾,聞人然突然渾身一麻,聯想着天來眼兩人曾經都是名傳一時的美男子,不禁打了個寒顫往後退了幾步,問道:“難道他好男風?”
“喂,聞人然你這是什麼眼神?藥師我早就講過,這輩子只愛欣賞美人。”
“可是你也說過——美人遠看就好,永遠不能掉進婚姻的泥淖,否則如水的美人就成了爛泥。”
微妙地感覺聞人然曲解了自己的意思,慕少艾又覺這話好像不大容易反駁……而且再和聞人然爭辯這個問題,不就真弄得像有那麼回事了麼?
只是兩人位置恰巧是正對,慕少艾視線微移看向聞人然身後,壞笑一聲道:“呼呼,你女兒在你背後。”
“慕少艾,別想岔開話題。”
“阿爹,你和貓阿叔在說阿孃壞話,我要回家告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