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雲蔽月,魔氣森然。公開亭上,昏迷的人與跳動的心,雙向瞬息交換。
沉沉落肩,發覺背上傲笑紅塵丹田內空空如也,慕少艾胸中頓生激怒,回身便是含恨一擊。一旁修業完滿的赦生童子,慎防護行,狼煙戟橫空一掃,登破雄沉掌力。
雙方皆有準備,若真是交換完物品就各自回家,那也未免太過兒戲。
重兵把守此關便爲此刻,鬼知轉手將魔心交予赦生童子,欲經黑洞捷徑,提前將魔心傳回瀚海魔界主殿。魔識,邪慧卻不願讓慕少艾離去,合身撲上欲將人擒下。
然而,倏來凌厲氣芒割破虛空,白羽飄飛四散,但見綠絛白衣的刀者,六翼箕張突兀殺至現場,打斷了一衆戰將的動作。
喊殺聲中,爲顧傲笑紅塵性命,慕少艾奮勇開道,先行一步而去。緊隨其後,葉小釵刀劍並舉,意轉“必勝”,遍地活殺留聲。閻屍缸與一衆魔將,紛紛兇悍圍上,斷絕圈中兩人去路。
“羽化非是重生,而是死亡的變形。”
早已厭倦死亡,卻又不得不殺。略顯憂鬱的男聲低語,六翼之刀震響間,彷彿傳來一陣哀傷絃音。性命卻在這關鍵一瞬,離開了靛雷龍殘、刀誅、劍殺三人的軀體。
飄羽漫天,羽人非獍六翼刀法揮灑,如入無人之境。赦生童子持戟迎上,兵刃相交,火花迸射,正是旗鼓相當的對手。
一方缺少高手壓陣,葉小釵獨對衆魔將,劍去如割草,刀行似拾芥。冥見頓時心知,此番要送走魔心並非易舉,當即喝道:“鬼知你先離開,此處交我應對。”
“好。”
牢牢抱着魔心不放,鬼知先行欲退。遠在山巔上的白髮劍者,卻在此刻有了動作,勢如鬼神降臨,劍泛冷月寒意,距離,轉眼僅剩三丈之遙。
白髮劍者身影一動,挫敗鬼知便欲將心奪走。熟料,蛇蠍般刁鑽的倒乂邪剃中途殺入,立止白髮劍者去路。
單手扛着倒乂邪剃,螣邪郎揮舞邪鞭,濃厚魔氣圈出空地爲鬼知闢出生路,姿態張揚道:“剛解封就碰上這樣的對手,本大爺很是歡喜呀。”
聲隨人動,倒乂邪剃斜刺而出,目標卻非白髮劍者,抑或羽人非獍、葉小釵任何一人。
驀然,狼煙、邪剃兩口魔兵當空一撞,螣邪郎竟是猛借赦生童子之力,身影瞬間挪移,怒邪捲浪直取羽人非獍。
“喲,小鬼你有進步。”
天泣刀與邪魔長兵碰撞,鏗鳴作響。雙方手掌同時劇震,各自了然對手的強悍。內心稍加盤算,螣邪郎有意警示赦生童子留神,口中卻道:“不過,對我來講還不夠看,展示更多。”
“哼……”
僅用喉管中的低沉之聲作爲迴應。赦生童子一切均以任務爲優先,並不正面理睬螣邪郎,反是一提鎖鏈狼首調轉,狼煙戟拖地馳電蕩原,妖異紫雷殺向白髮劍者。
背後劍穗飄蕩,白髮劍者默然應招,浩浩清輝劍芒迅發。然而狼將取業大成,魔類體質猶勝一籌。樹影婆娑,劍光紫雷一觸即分,白髮劍者身退十丈,黑袍之上雷煙未滅,應證此招勝負。
魔界突來奧援,場間一時僵持。鬼知正欲在蟠兇兩人保護下速返,熟料蒼龍開弓勁掃,穿風射向魔族先知。
爲王朝存亡,北辰胤可暫時與玉階飛等人妥協。但,梟雄總有梟雄的想法。眼見着異度魔界並不佔據優勢,尚需依靠翳流、黑暗之間阻擋正道。
北辰胤搭上蒼龍弓的手,始終未曾拉至滿弦……腦海翻涌千頭萬緒,生出了別樣盤算。箭矢離弦縱然必中,奈何改以誅殺魔界戰將爲先。
北辰胤決心一下,強勁一箭呼嘯而出,射穿魔刺兒、重創蟠兇之後,餘勁卻已不足阻止魔族先知。
一念之差,鬼知鑽入了赦生童子開啓的黑洞,眨眼逃之夭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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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開亭之會,由於各種緣故,早無法簡單地以慕少艾一掌作結。
殺了繼斷離的那一劍,本是聞人然所發。但直到現在,聞人然都未有閒暇介入戰局。
“一夢百年盡覺非,折戟沉舟意未磨。望眼黑雲能蔽日,覆掌猶可定山河。”
昏暗的天光下,烏雲消散現真影。再出的一方之霸、西苗亂源,吟念着感懷之詩,偉岸之姿映入眼簾。
翳流,既名黑派,自崇水德。身着墨底漆金的王者華服,年輕的面孔,髮絲卻是灰白……灰白非是天生,僅爲銘記,銘記當年遭受背叛的刻骨仇恨。
如果說,“慕姑娘”是對慕少艾俊美面容的戲稱。非要用言詞來形容南宮神翳的長相,聞人然望着半途阻截的翳流教主,心內只剩下一個想法——男人就該長這樣。
妖異邪氛侵染身周,詭毒突然來到現場。朔風冷寒,衣袍獵獵作響,氣質陽剛、面目棱角分明的翳流教主,隔着山頭遙遙相對,溫和淡笑。
“南宮教主親身駕臨,着實令人吃驚。”
“同樣的錯誤,犯一次就好。”
手指捋着垂肩枯灰的髮絲,南宮神翳語露滄桑道:“異度魔界若倒得太容易,以先生超卓之能,吾翳流恐亦無幾日能存。”
“承蒙高看。”
不置可否地搖了搖頭,聞人然又道:“但是,我並不想站在這裡閒談。”
“哦?”
彷彿早有所料,南宮神翳單手負背,昂然笑道:“對於當日三掌敗戰,醒翁至今耿耿於懷。作爲摯友,南宮合該爲其討個說法。上回在竹篁居,僅過一招未免遺憾,不如今日再試一手如何?”
“那是要賜教了?”
“本座一人前來,正是誠意的證明呀。”
不帶翳流一兵一將,南宮神翳孤身赴會。一是不願暴露翳流實力,二來無必要爲異度魔界竭心盡力。而要回敬當年認萍生的背叛,切實瞭解聞人然的深淺,亦是必須爲之。
南宮神翳的笑容,很容易讓人放下戒心。但翳流的作風手腕,以及天來眼與芙蓉骨的實例在,足見此人心性並非如外表一般的和煦。
嘴角上揚,眸光微冷,從背後豎起的右手,纏繞着霧狀氣旋,散發着藥草的清香。
下一刻,南宮神翳踏出了第一步,虛空如履平地。凌厲的勁風,挾帶着必殺的意念,極速縮短了兩人的距離,跨至聞人然所在山巔。
波瀾不驚的一掌推來,聞人然回以單掌爲敬。合掌正對牴觸,外界無聲無息。剎那間,聞人然只覺一股霸道真力如山洪爆發,帶着蟲蝕般的詭毒之氣,順着經脈逆襲侵入。
然而,早對南宮神翳毒功有所防備,加之聞人然功體根基勝過不少。腰間丹青見碧霞流閃,登將毒素清除一空。餘勁雖是強悍依舊,卻難撼動佛魔合體。
初掌相接,暗勁被化,南宮神翳卻無意外之感,反露蕭索之色道:“認萍生果將吾之底細透露。”
“同樣的錯誤既不會再犯……南宮教主何必說笑?”
“呵。”
慕少艾對南宮神翳的瞭解,早停留在多年之前。雖無法徹底變更功體屬性,但南宮神翳復生之後,若無絲毫應對之策,那也未免太過可笑。
反問方止,先受南宮神翳一掌的聞人然,抽劍迅轉。南宮神翳亦不怠慢,足下猛然一踏,掌旋暗雲如障,翳薉擋關。
霎時,天光更趨昏暗,風雷落電,山澗倒懸!蘊意難言的笑,逝於風中。二招剛過,南宮神翳淡淡一聲,擡掌始顯龍氣之威。
“看來被故友背叛的痛苦,先生是無法體會了。”
風雨翳霾,烈焰如幻。南宮神翳遺憾出聲,背後乍現金燦龍影浮空,倍增雄渾之力,吟嘯疾落!
“北域龍氣?”
鎏法天宮的龍氣並不是新生初成,威力更加非同小可。但受龍氣感應,丹青見子劍中央三青印記,竟在此刻滾滾抽離聞人然內元,隨即便是不容挑釁的一劍沖霄反擊。
雙龍糾纏,撕咬不休。半空兩人錯身而過,丹青見劍尖險險擦着南宮神翳衣襟,見證些微的差別,卻終是未能分出勝負。
落地瞬間,聞人然登時心下了然,這位翳流教主的實力,尚在原本的北辰元凰之上。
仔細想來,這本是理所應當的事。元凰天資再怎樣突出,但個人年歲擺在明面,經驗、根基、招數都非屬於其本人。
而至少擁有閻魔八成元功的南宮神翳,如今又得龍氣之助,一時難見輸贏,自然再也正常不過。
“三招已過……一同旁觀?”
“如此自無不可。”並直接介入的心思,南宮神翳袖手應道。
而在下一刻,山下蒼龍怒嘯,目標卻已偏差。兩人罷手未過多多時,便見牽制黑暗之間方面的北辰王朝,竟出了這樣的岔子。
眼見着鬼知帶着魔心而走,大致猜測出北辰胤又打着左右逢源的主意,聞人然唯有付之無奈一嘆。
“北辰皇朝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