峴匿迷穀草茅內,慕少艾包好案上準備妥善的藥材,並着一張藥方交於聞人然之手,道:“煉丹所需之珍惜奇物,勞你費心搜尋了。”
“爲了秀心,這點事哪有什麼辛苦?不過我若要雙份的丹藥,是不是就得準備兩份藥材?”
“你要那麼多做什麼?以冷若霜的藥力,兩到三顆就可抑止濁氣侵體。”
“這個我知道,可是有兩個人呢。”
口舌突然一滯,慕少艾想了想才搖頭嘆道:“唉,煉丹並不是一件容易的工作。老人家我多年不曾開爐煉丹,一開張就要累死累活,你還真是找了一件好事讓我去做。唉呀呀!這樣操勞,實在不適合老人家我呀!不過……”
“不過跟你免客氣……少艾。”
聽見聞人然的話,慕少艾呼哧呼哧地吞雲吐霧,沒好氣地翻了個白眼,道:“是要謝我嗎?那就免了。”
“誒?相比於口頭上的道謝,我一向習慣於用行動回報的哦。”
聞言心思一動,慕少艾輕咦一聲,像只老貓一樣眯視着聞人然,問道:“這話另有含意哦?”
“這個盒子裡面裝着佛魔同根雙極果中的魔果。此物具體有什麼效用,以你在醫道之上的認識,應該是知道的?”
嘴上說着,聞人然手中化出一個錦盒,很是乾脆地遞給慕少艾,內中所裝之物正是佛魔同根雙極果。因江湖情勢變化,魔魁並不是借魔胎而重生,素續緣也沒有被人無故尋仇打成瀕死。佛魔同根雙極果並未派上用場,待其成熟之後,自然就被聞人然留了下來。
慕少艾神色肅然地接過錦盒,詢問道:“此物你從何處得到?”
“問這麼多……反正不會給我帶來麻煩,你放心用就是。”
“佛魔同根雙極果乃是罕世奇物。聖果可活死人白骨,愈不治之傷;魔果能強筋補髒,彌補先天所缺。可惜魔性太強與你女兒體質不合,否則你倒是不用來找我幫忙了。嗯……此物足以補足阿九缺心,吾就不矯情拒絕了。不過,你若有難處切莫隱瞞,否則我心難安啊。”
“這是我親自種下,最近才成熟的東西,不會有什麼隱患。”
“哦?”
見慕少艾還是有些不信,聞人然也就無奈地解釋道:“這話說來可就長了。當年我幫素還真帶孩子的時候,無意之間染上了萬鬼魔珠的魔氣。因爲某些緣故知道雙極果的功用,就靈機一動將部分魔氣並着萬聖佛骨灰聖氣,引渡到天河底下造化之池內的靈脈奇樹之上。那株靈樹本就靈氣充足,十幾年過去之後,這株天地靈根成熟了,我把果實採了下來,就是這麼簡單!”
“沒人與你搶?”
“有個老朋友宅在天河不挪窩,誰能搶走我的東西。”聞人然平淡地答道。
仔仔細細打量了聞人然好一會兒,慕少艾才放心收好錦盒:“那我就卻之不恭了。至於冷若霜的藥材,你就多備一份以防萬一罷。”
“哈,我跑腿,你幸苦,分工合作。”
“呼,果然我的看法是正確的。”
“什麼看法?”
“美人如水。可惜一旦成了親就變成泥水,黏黏糊糊,所以可愛的美人欣賞就好。你看看你,成了親之後,不但要關心老婆,連女兒都黏在身上甩不掉,麻煩啦。”
慕少艾晃着手中水煙槍感嘆着,聞人然越聽越不是滋味,惡狠狠地回道:“你以爲誰都像你一樣散漫到現在麼?還有,之前那些話你去跟惠比壽說。我們全家都很好,纔沒有你想得那麼糟糕。”
“哦?你也認識我那位娶了一頭母獅的好友嗎?”慕少艾略感趣味地問道。
“他岳母和練雲人是結義姐妹,我有些瞭解不奇怪。好了,不和你多說,我還有事就先走了啊。”
慕少艾詫異道:“走這麼急?”
“想女兒了……”
“哈哈,又是一個走進人生墳墓的人,慢行,慢行。”
慕少艾揮着衣袖,目送着聞人然消失在迷谷山道盡頭,內心竊笑不已。剛剛外出採完菱角回來的阿九,瞧見慕少艾晃頭壞笑,眉頭一皺疾步靠近,接着跳了起來,往慕少艾口中塞了一粒菱角。
“噗……”
一時不察被菱角卡住喉嚨,慕少艾連忙把它咳了出來,俯視着阿九急問道:“阿九你這是在做什麼?”
“剛纔笑得好討厭。果然朱痕說得對,臭少艾你就該吃迷谷的菱角噎到死啦!”
—————————————————————————————————————————————————
從迷谷帶着藥方回到六庭館,聞人然每日就多了搜尋藥材的任務。不過有儒門天下和天下封刀的人脈,雖然一時收集不齊全,倒也算是準備好了大多數。
對於製成冷若霜,聞人然並不是十分心急。畢竟等天下第一人之禍完結,無論是天策真龍、魔佛波旬,還是冥界刀王之亂,都不是輕輕鬆鬆就能矇混過去的。而在那段時間,聞人然偏偏沒法安心在家。所以爲了聞人清苒的安全,讓她跟在練峨眉身邊一段時間,除了心中特別捨不得以外,聞人然倒是沒什麼反對意見。
煎好了每日需服三貼的苦藥,聞人然在院內找到了安靜看書的小女兒,輕咳兩聲朝着她招了招手:“秀心過來,該乖乖喝藥了哦。”
手中拿着書卷小跑到聞人然身前,嗅到難聞的藥味,聞人清苒猶豫了一會兒,轉身朝着聞人然張開雙臂:“阿爹先抱抱。”
聞人然二話不說把藥碗放在石桌上,接着抱起女兒坐在石凳上。
“燙。”
對着湯匙輕輕吹了之後抿了一小口,聞人然把湯匙遞到秀心嘴邊道:“好了,不燙了。”
“唔……”
旁觀着父女濃情,聞人然一口一口地把藥餵了下去,楚君儀暖心同時又感無奈道:“汝這般寵着清苒,以後慣壞了怎麼得了?”
“……這話我怎麼覺得有些熟悉呢?”
放下空碗,像是想起了十分有趣的事,聞人然輕輕戳了戳秀心白嫩的小臉,遙有所思地笑出聲來:“對了,以前每次我對續緣嚴厲的時候,你都會替他說話。唉,一晃這麼多年過去,我們之間的立場也變了麼?”
“是這樣嗎?”
“就是這樣。這麼一想的話,前人的總結還是有些道理的。兒子一般都會更親母親,就像續緣一樣。我們家秀心就粘我……君儀你是不是吃醋了?”
“呵呵,吃誰的醋?”
“嗯……這個時候我是不是該問,在你的心裡面,究竟我和女兒誰更重要?”
聞人然和楚君儀還沒說上幾句話,靠在懷裡的小女兒手中書卷就滑落到地上,藥效發揮昏昏睡了過去。
“唉,秀心又睡着了。”
小心翼翼地用絲巾擦去額頭虛汗,聞人然經由腋下抱起聞人清苒。瞥見聞人然胸前濡溼一片,楚君儀先是走近拾起書卷,接着朝聞人然伸出手,說道:“衣服又溼透了,讓吾來罷。”
“嗯。”
從聞人然懷抱中輕柔地接過清苒,楚君儀把孩子送回臥房,替她換完衣服蓋好被子,方纔退出房間關上門。就在此時,一封書信不知從何處而來,落到石桌之上。聞人然打開之後卻見熟悉的筆跡,書寫着本不欲管的煩心事。
“怎麼了?”
“火靈脈之主丟了神劍,斷了親子復生的機會。而拿走神劍的人是金小開,爲了防止葉小釵和神劍主人衝突,憶老讓我去調解此事。”
“觀汝臉上似有難色,此事難爲否?”
聞人然搖頭道:“倒不是很難解決,只是我原本沒有插手的意思。退隱這十幾年,好不容易淡出了有心人的視線,我並不想這麼早再被人盯上。”
“那現在汝作何打算?”
“憶老既然讓我去,肯定有他的用意。就算不爲救金小開,我亦得走上一趟……而且那位別稱劍神的火靈脈之主,我也不想錯過他性命盡頭最後的輝煌。”
顱潭劍族窮八極,號稱劍中之神。無論戲裡戲外都從無敗績,甚至是未受過傷的絕代劍者。就連病劍叟在面對往昔未至巔峰,血戰到窮途末路、精疲力竭的窮八極時,都沒能取勝,反而感佩地自認不如。而在窮八極病危臨死之前,第十招夢幻血劍隱而不發,三天三夜無人敢近其身,這份成就堪稱曠古。
對於這樣一柄血劍,聞人然不否認有接觸挑戰的興趣。可是一想到女兒醒來之後,幾天都找不到自己,聞人然立刻就發愁出神了,沉默許久才拍了下手說道。
“君儀,秀心要是問我去了哪裡,就說我給她買麥芽糖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