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桌上最容易迅速拉近感情,三杯酒下肚,大家的話都多了起來,鄭佳圖向劉漢東簡單介紹了何寬的傳奇經歷,他是師範學院畢業的高材生,在一所中學教了五年數學,忽然有一天覺得自己不能再這樣渾渾噩噩下去,毅然辭職下海,投身商界,三年內就積累了百萬身家。
用何寬的話說,他什麼都幹過,炒過期貨,開過超市,當過種植園主,在印尼承包過油井,在緬甸倒騰過紫檀,因爲人脈廣,還被軍方特招入伍,軍銜中校,爲國效力了若干年。
“現在這些生意都停了,主要做房地產。”何寬說,“在北京有幾處地產,勉強餬口而已。”
鄭佳圖說:“寬哥謙虛了,您可是財富排行榜上有名字的人,您要是隻能餬口,我們就得餓死了。”
何寬舉杯道:“還不是全靠朋友幫襯,走一個。”
劉漢東對何寬的印象不錯,這傢伙酒量好,性格豪爽,出手闊綽,當晚消費了十幾萬,是何寬的助理買的單。
這是劉漢東第一次和何寬見面,後來又陸續見了幾次面,喝酒聊天爲主,並不談什麼合作,用鄭佳圖的話說,何寬愛交朋友,並不帶有明顯的目的性。
“他這人就這樣,特別講義氣,一個朋友三個幫,別看寬哥名氣不大,論軟實力可比那什麼潘石屹、任志強大得多,他的分量,在北京頂得上個副市長。”鄭佳圖提到何寬,總是一臉的崇拜。
何寬還送給劉漢東一幅親筆繪製的山水畫,據說他是師從範曾,在中國畫上造詣頗深,後來劉漢東請人鑑賞,人家告訴他,這幅畫起碼值五萬塊。
終於有一天,何寬向劉漢東提出了幫忙的請求,他專門安排了一個局來提這件事,說來也簡單,他要從紐約弄個人回來,但這個人是在當地華人社團保護下的,需要劉漢東找到合適的人牽線搭橋,打聲招呼,這樣才能不費刀兵把事兒辦妥。
“美國我資源有限。”劉漢東這樣說,“紐約唐人街的幫派也不熟悉。”
何寬說:“我知道,但是你認識當地黑手黨家族。”
劉漢東腦子快,立刻想到了伊莎貝拉,說來已經很久沒見她了,而且也完全沒有聯繫。
“你是說陳家在紐約的後人麼?”劉漢東道。
何寬笑了:“沒錯,陳子錕的外孫女嫁給了他們家的世交,紐約意大利黑手黨帕西諾家族的小兒子,雖然帕西諾家族已經洗手上岸,但是在紐約黑白兩道還是很能罩得住的,這件事對你來說只是打個電話的事兒,甚至不需要親自跑一趟紐約。”
劉漢東沒有去問何寬他要抓回國的是什麼人,人家不願意說,自己也沒必要問,人情往來,隨手小忙而已,不過還要看自己的面子夠不夠大。
他選了個合適的時間,按照何寬提供的號碼一個電話打到紐約,找到了伊莎貝拉,一番寒暄,互相加了臉書的賬號,然後改用skype聊天,這樣才能不顯得那麼唐突。
第三天,劉漢東才提及此事,伊莎貝拉有些意外,但還是轉達了他的意思,過了十二小時,何寬打開電話,喜形於色:“漢東,事兒辦成了,多謝你了,我派人給你送了個禮物,希望你喜歡。”
不大工夫,何寬的小弟登門了,送來一串鑰匙和門禁卡,這是某涉外公寓的房間鑰匙,房子位置優越,價值不菲,雖然只是使用權,但也算一份大禮了。
另外還有一輛車,奧迪A8,京A牌照,風擋玻璃下帶通行證的牛逼車,也是借給劉漢東在京期間使用的,而且還附帶一名司機。
……
商玉成是被人強行帶回國內的,本來他在紐約唐人街已經找到了工作,雖然只是一份中餐館廚師的活兒,但好歹能靠一雙手養活自己了,而且這家餐館有福清幫的背景,所以當某一天國內來人尋他時,餐館老闆出手想幫,沒讓那些人得逞。
他不知道那些人是什麼背景,但直覺告訴他危險的存在,這些人說的天花亂墜,讓商玉成回去接管小商村云云,傻子都知道,回去只有兩種可能,一是被人利用,二是進監獄。
最終餐館老闆還是沒保住他,福清幫也不再幹預此事,商玉成沒的選擇,只能跟着那些人回國了,他乘坐的班機從紐瓦克機場起飛,目的地上海,買的是商務艙的票,陪同人員也很客氣,一口一個商先生,臨登機前還讓特地讓他給在押的父親通了電話,以此證實自家的實力。
經過十八個小時的飛行,商玉成回到了中國,旋即轉機飛近江,下機之後立刻有專車將他送到溫泉大酒店,這裡曾是小商村的產業之一,現在的歸屬商玉成不得而知。
在酒店總統套房中,商玉成見到了邀請他回國的幕後策劃者,此人自稱何寬,是個生意人,目前打算介入小商村這個爛攤子,當然用他的話說,叫重現昔日輝煌。
何寬口才極好,有一種強大的親和力,他用了半個小時就把商玉成說服了,鼓勵他接過商永貴的指揮棒,帶領小商村人民走出泥沼,這不但是小商村上萬村民的熱切盼望,更是無數小商村體制支持者的期待。
“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何寬引經據典,言辭懇切,他表示研究過商玉成的過去,認爲他是有資格,有能力挑大樑的唯一商家傳人。
“你在美國曆練的這些年,想必對人生也頗有些感悟吧,人生在世,總要做些什麼,不然老了捫心自問,是會羞愧的,你說是不是?”何寬說,“小商村的挫敗,不在體制,而在於政治鬥爭,這是環環相扣的系列事件,不過世上的事情並無絕對,毛主席說得好,任何事物都可以用二元論來解決,簡單來說,就是塞翁失馬焉知非福,老實說,小商村的經營發展中有沒有問題,肯定有!但是不能因爲一些小問題否決全局,在我看來,小商村就是小一號的新加坡,老爺子就是李光耀一樣偉大的人物,但是他的時代結束了,現在是你的時代,商玉成的時代!”
商玉成聽的心潮澎拜,激動不已,但他還是保持了理智,小心翼翼問道:“那麼,您爲什麼幫我?”
何寬一笑,道:“我是商人,在商言商,我是看中了小商村的發展潛力,纔想和你合作的,當然了,我有資金,有市場,隨便到內地哪個省,想要地皮,要政策,都是一句話的事情,爲什麼我會選擇小商村,因爲我除了是一個商人之外,還是一個有情懷的人。”
商玉成肅然起敬,雖然不明白他說的情懷是個什麼玩意。
何寬正色道:“這麼說吧,我是一個堅持共產主義信仰的人,你明白了吧?”
商玉成點點頭:“我懂了,你和我爺爺一樣,是有信仰的人。”
何寬面帶悲憫道:“信仰缺失,是國家的悲哀,重建信仰,從你我做起,玉成,你願意和我並肩奮鬥麼?”
商玉成堅毅道:“何總,唯你馬首是瞻!”
兩隻手緊緊握到了一起。
商玉成是商家嫡系中唯一沒有入獄的成年男丁,此時商永貴老人家已經病逝在北京,他的爸爸,叔叔們也都關押在看守所中等待身畔,據律師說,最理想的判決也是十年徒刑,所以,商家真的沒人了。
小商村也處在分崩離析的狀態,人心散了,經濟垮了,但是硬件還在,還有大片的地皮,廠房,以及忠心耿耿的本村籍勞動力們。
何寬確實很有能量,在他的運作下,查封的工廠都重新開始運作,拖欠已久的工資也開始發放,僅此一項就動用了上億的資金。
小商村早在八十年代就號稱家家都是萬元戶,但並非藏富於民,而是將大量財富積聚在集體手中,村民手中只有村委會發的股權證和儲蓄卡,汽車只有使用權,行駛證上的所有人是村委會,房子也同樣不能買賣,連小產權都算不上。
村民們辛苦積累的血汗錢被村裡用來投資做生意,開工廠,一直以來運作良好,直到那場風波發生,由於攤子鋪得太大,欠了銀行幾十億貸款,村裡的集體資產都被銀行凍結,所以現在小商村家家都是困難戶,吃飯都揭不開鍋。
商玉成的歸來如同一股清泉,滋潤了小商村百姓們貧瘠乾渴的心,在何寬的包裝下,商玉成脫下了西裝,換上一身改良版中山裝,銀灰色的進口呢料,立領很高,緊褲腿,黑皮鞋,帥氣又傳統,年紀大的村民看到他都想到了老書記,眼淚汪汪的拉着他的手說:“玉成啊,大夥兒都聽你的,小商村不能沒有掌舵人啊。”
這時候,商玉成就會扶着老人坐下,關切的詢問家裡有什麼困難,有沒有子女需要安排就業,諸如此類的貼心話。
商玉成不是沒有競爭者,不光有外姓人覬覦這一塊大肥肉,還有幾個旁支的商姓人也想奪得大權,小商村還是個行政村,基層農村是實行普選的,誰能當上村主任,誰就是當家人。
何寬全力支持商玉成競選村主任,他出的招很實在,花錢買票,別人出一千,我就出兩千,別人出五千,我就出一萬,志在必得!
商玉成身邊也有了美國總統候選人那樣的競選團隊,宣傳、組織、形象設計,日程安排,都有專人負責,還有一個獨立的小組專門抹黑競爭對手,總之無所不用其極,力保商玉成競選成功。
最終商玉成不負衆望,當選小商村新任村委會主任,並且在何寬的操作下,他順利加入了黨組織,並且被鎮黨委任命爲小商村黨總支的書記。
大事已成,接下來就是漫漫長征路了,感慨萬千,心潮起伏的商玉成找到了何寬,想向他取經問道,此時商玉成已經完全把對方當成了可信賴的父輩。
何寬說:“正巧我也想找你呢,咱們該算一下賬了,這是你回來之後的開支明細,你看一下。”
商玉成接過長長的財務報表一看,頓時傻眼。
“兩個辦法,第一,償還欠款,差不多六億八千四百萬,零頭就算了。”何寬說,“第二個辦法,這些借款變成投資,我入股小商村集團,我算了一下,大概要佔到51.85%的份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