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前夕發生命案,而且是新案連着舊案,公安機關高度重視,在沈弘毅的命令下,刑警大隊成立了專案組全力偵破。
交通學院駕培中心,闞萬林捧着老闆杯,耳朵上夾着中華煙,手裡還捏着一支菸,正在給一幫學員吹牛逼。
“那小子拿塊磚頭想拍我,我一閃身就躲過去了,跟着一記飛腿,把他踹出去八丈遠,這貨倒是有有眼力的,看出我是練家子,爬起來就跑,天黑地上結冰,一不留神掉池塘裡淹死個龜孫了。”
學員趕忙伸過打火機幫闞教練點菸,吹捧道:“闞教練這一招無敵鴛鴦腿,確實霸道。”
“那必須的。”闞萬林就着火點着煙,在學員手上拍了拍,眯縫着眼睛吐出一口煙來,煞是威風,就是頭上包着的紗布隱隱滲出血色來,略微有些煞風景。
忽然手機響了,闞萬林從懷裡掏出一個包着真皮套子的大屏手機,抖開套子大喊一聲:“喂,哪裡?”說了幾句後啪的一聲合上手機說:“公安局的朋友找我,請我幫他們處理點事,我這就過去,你們自己練。”
十五分鐘後,闞萬林來到火花派出所,一箇中年便衣刑警向他出示了證件:“我是刑警大隊的胡朋,昨天晚上的事情你再詳細說一下。”
闞萬林說:“都說好幾遍了,還說。”抱怨歸抱怨,他還是一五一十將來龍去脈講了一遍,胡朋問他,那流浪漢長什麼樣,有什麼特徵,闞萬林想了想說:“和我差不多高吧,一米七上下,乾瘦乾瘦的,五官沒啥特徵,就是一雙眼特別亮。”
胡朋說:“眼亮算什麼特徵,你再好好想想。”
闞萬林抓耳撓腮,半天才憋出一句:“那人一直沒說話,好像是個啞巴。”
胡朋很重視:“這一條還差不多。”在本子上認真記下來,又問他:“你和張豔什麼關係。”
闞萬林訕笑:“還能啥關係,俺倆搞對象唄。”
胡朋臉色一變:“李奇是你殺的吧!”
闞萬林嚇壞了:“警察同志,這話可不敢亂說,我被他們一磚頭拍暈,當場就趴下了,後來的事我都不知道啊。”
胡朋一拍桌子:“誰能證明,等我們的公安人員趕到現場,人已經一死一重傷,你敢說不是你做的!”
其實胡朋是在詐他,當警察的疑心都重,雖然有郭輝這個目擊證人證實確實有個流浪漢存在,但胡朋還是覺得其中有蹊蹺,因爲流浪漢沒有理由殺人,而闞萬林卻存在這種動機,警方向來輕口供,重證據,對這種羅生門式的疑案最好的辦法就是強力打開突破口。
闞萬林慌了,急赤白臉不停解釋,胡朋說你今天別走了,好好想想,把他關在屋裡揚長而去,好歹沒上手銬,也沒沒收手機,闞萬林急忙給劉漢東打電話,劉校長是他認識朋友裡官最大的了,又是單位領導,不找他找誰。
一小時後,劉漢東趕到派出所,他是所裡的常客了,民警們見他都熱情打招呼,劉漢東拿出煙來散了一圈,打聽闞萬林的案子,胡所長說這案子已經被市局接管,所裡只是借個地方給他們辦公,也不好插手,這事兒你還是直接找胡朋。
胡朋和劉漢東是老熟人了,他告訴劉漢東,這案子很蹊蹺,三樁命案環環相扣,殺張謙的兇手竟然跑到張豔店裡搶劫,由此被捅成重傷,案子告破,而李奇的死又引出另一樁命案,被垃圾袋包裹的骷髏頭,村中水塘看樣子是毀屍滅跡的第二現場。
”雖然這三個案子沒有必然的因果關係,但我總覺得冥冥中有天意,讓兇手落網,讓壞人受到懲罰,讓沉冤浮出水面。”胡朋吸了口煙,嚴肅的說道,“不過我們警方的壓力也很大,沈局長下了死命令,春節前必須破案,我看有點難。”
劉漢東說:“那你也不能把闞萬林扣下啊,他鐵定不是兇手,別看他一臉兇相,其實挺善良一個人,膽子也小,打人興許能做出來,殺人給他兩個膽子也不會。”
胡朋說:“你也得體諒一下我們,距離春節可沒幾天了,我覺得闞萬林雖然不是兇手,但他肯定知道些什麼,你放心,我不拘他,就是給他施加一點壓力。”
既然胡大隊這樣說,劉漢東也只能妥協,安撫了闞萬林幾句便回去了。
胡朋帶了一名偵查員,再次來到張豔家裡詢問情況,他問張豔:“你認識郭輝麼?”
張豔抱着侄兒正餵奶呢,一聽到郭輝的名字立刻咬牙切齒起來:“我知道他,害我弟弟的兇手!怎麼,有消息了麼?”
胡朋說:“昨天在你店裡搶劫的人,那個年輕點的就是郭輝。”
張豔一愣,隨即激動起來,語無倫次說着什麼,又跑到弟弟遺像前上香,抱着孩子直流淚。胡朋看她這幅樣子不是裝出來的,看來真的不認識郭輝的長相。
胡朋又問流浪漢的消息,張豔的回答和闞萬林一樣,都不認識這傢伙,也說不出有什麼特徵。
“想起什麼就給我打電話。”胡朋留下名片,帶着偵查員繼續去醫院提審郭輝。
郭輝躺在病牀上,有氣無力的對胡朋說:“政府,我要檢舉揭發,能立個功麼。”
胡朋說:“那要看你檢舉的事兒大不大了,我們會考慮的,如果糊弄我,那就是罪上加罪。”
郭輝說:“李奇曾經對我吹過牛逼,他殺過人,就在出租屋裡殺的。”
胡朋心裡一動,難道又是一樁殺人案,這他媽的殺人案扎堆啊,還讓不讓自己過年了!
“具體情況呢,殺的什麼人,什麼時間,殺人的動機是什麼?”胡朋嚴厲追問。
郭輝卻支吾起來:“不知道,那天李奇喝多了說的,說殺個人能賺五萬塊,下次再接活兒帶我一塊兒幹,反正我手上有人命,不在乎多殺自己,其實我根本沒想殺張謙,是他自己往我刀上撞的,說你今天不弄死我我就得弄死你,真的不關我的事,警官,我這算立功吧,能少判幾年麼,我以後一定老實做人,我還想參軍呢。”
胡朋氣笑了:“你殺了人還想參軍,你當軍隊是垃圾堆麼。”
郭輝的供詞很值得重視,胡朋立刻前往花火村裡蒐集信息,他找到了李奇租住的房子,這裡已經被派出所查封,房東一見警察來,滿腹怨言喋喋不休,胡朋瞪眼道:“把房子租給殺人犯,你還有理了是不?辦你個窩藏罪妥妥的知道不!”房東立刻偃旗息鼓,咕噥着走遠了。
胡朋在屋裡轉了兩圈,坐在牀上,點上一支菸沉思着。
他看過李奇的檔案,此人四十來歲,父母早亡,無兒無女無老婆,九十年代就開始混社會,曾被勞教兩次,判刑一次,屬於三進宮的老資格了,出獄後沒有正式工作,就在社會上瞎混,一度混得不錯,後來迷上毒品再次沉淪,墮落到租住在花火村這種地方,最後淹死在水潭裡,可以說這個人的一生是極其失敗的。
牆角一隻灰毛老鼠探頭探腦,胡朋將菸蒂彈了過去,老鼠掉頭鑽進洞裡,胡朋看到桌上有個熱水瓶,拿起來想往老鼠洞裡灌熱水,卻發現牆上有幾粒褐色放射狀斑點,不蹲下仔細看很難發現,刑警的直覺讓他意識到這可能是血跡,於是拿出小刀將牆皮刮下來放在隨身小塑料袋裡,然後直奔市局鑑證中心。
鑑證中心的主任是宋欣欣,她既是行政領導,又是業務領導,花火村池塘裡起出的骷髏就擺在她面前,這是一顆高度腐爛的人頭,由於外面包裹着垃圾袋和膠帶,尚有頭髮殘留,但提取DNA已經很難做到。
宋欣欣用SD掃描儀將人頭進行掃描,在電腦裡建了個模型,進行面部復原,這是她最近研究的課題,而且和江大歷史繫有個合作項目,利用現代科學復原古人相貌,這個項目還得到了市裡的支持,劉市長特批了一筆科研經費哩。
胡朋登門求助,請求化驗帶褐色斑點的牆皮,這種小事交給下面技術員做就行,因爲胡朋的兒子和宋欣欣的養女毛丫上同一所學校,所以有些話題,兩人攀談了幾句,不知不覺就聊到案子上。
“李奇被殺這件案子相對簡單,但偵破相當不易,這種盲流人員作案帶有一定隨機性,通常只有在兇手因其他案件被捕後才能審出來,而池塘裡撈出來的屍體則肯定是謀殺案件,並且性質惡劣,手段殘忍,這案子必須破,對了,宋主任有什麼線索麼?”
宋欣欣說:“工作還在進行之中,根據經驗來看,應該是個女性死者,我建議把水排幹,繼續查找身體和四肢的下落,我懷疑也在水塘裡。”
胡朋點頭道:“有道理,我馬上安排人做,這女的也挺可憐的,被人分屍滅跡,我估計是個坐檯小姐什麼的,而且這案子很可能是李奇做的。”
宋欣欣奇道:“你怎麼會有這種想法?”
胡朋笑道:“如果我說是刑警的第六感覺,你信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