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家的家規很嚴,鄭傑夫三令五申,不許家屬子女參與經濟活動,更不許打着自己的旗號在外面牟利,這是一條不可逾越的紅線,談話以不愉快告終,鄭傑夫甚至都沒告訴女兒,自己到底做過什麼報答劉漢東的事情。
鄭佳一不死心,找到父親的秘書打聽情況,鄭傑夫調任中央之後,原來的秘書小丁留在江東省工作,從中辦調了一個新秘書到身邊工作,秘書姓李,四十來歲,鄭佳一喊他李叔叔。
李秘書告訴鄭佳一,劉漢東因防衛過當被判三年緩刑,這個案子在鄭主任的過問下已經由最高法院改判無罪,不過領導出於對年輕人的關懷,特地讓法院延緩通知,目的很明確,就是時刻提醒劉漢東要注意言行舉止,不要重蹈覆轍。
鄭佳一有些臉紅,原來父親並不是無情無義之人,他已經用自己的方式報答了劉家,並且沒有違背原則和法律,現在該自己做點什麼了。
她找到弟弟佳圖,問他有沒有熟悉的律師,專門打“民告官”行政訴訟官司的,鄭佳圖一聽就樂了:“大姐,你打算幫劉漢東了?北京這種律師可不少,都是多多少少有點背景的,不過價錢也很驚人。”
鄭佳一說:“價錢不是問題,律師一定要最好的。”
鄭佳圖奇道:“不是吧,大姐你還要出錢幫他打官司,難不成你春心動了?我看他不是很適合你啊。”
鄭佳一對弟弟的玩笑不以爲意:“他手上樓盤價值起碼十五億,律師費當然出得起,我只是想幫奶奶報答他們家,僅此而已。”
“好吧,我這就聯繫律師。”鄭佳圖見姐姐滿臉嚴肅,也正色起來。
……
歐洲花園,工地已經全面停工,但還保留着幾十個工人看守工地防範強拆,指揮部內煙霧繚繞,一幫人正在商議對策。
“還是趕緊申請行政複議吧,這條路走不通再起訴。”祁慶雨說。
“找誰複議?”祁麟問。
“這個規劃變更通知是市規劃局下的,要找他們的上級領導機關,規劃局雙重領導,找近江市政府或者省住房和城鄉建設廳,我覺得還是向市政府提起復議比較好,劉市長可是大清官。”木三水說。
“對,就找市政府,找劉市長。”祁慶雨拍了板。
忽然外面傳來一個聲音:“行政複議你們必敗,如果是最終裁定,就沒有翻盤的機會了,我看還是起訴吧。”
門簾一挑,進來一個人,三十多歲年紀,深藍色風衣裡面是圍巾和西裝,皮鞋鋥亮,風度翩翩,他拿出名片雙手奉上,自我介紹:“我叫唐全光,北京天正律師事務所律師,專打行政訴訟官司的。”
祁慶雨奇道:“我們沒請北京的律師啊。”
唐全光說:“哦,是這樣的,一個朋友委託我來幫你們打官司,他是劉漢東的朋友,姓鄭,你們知道麼?”
“哦,原來是漢東請來的律師,快坐,抽菸。”祁慶雨喜出望外,使了個眼色讓兒子給劉漢東打電話,親自招呼唐律師坐下,倒茶點菸。
唐律師也不客套,坐下就開始分析案情,說你們這個官司我在來的高鐵上就研究了一下,分明是市裡有人搞你們,而且具備這麼高的協調能力的人級別一定不低,申請行政複議就是送羊入虎口,行政複議是一種準司法性質的行政裁決制度,簡單高效,而且還有一定的終審權,如果裁決你們敗訴,連起訴的機會都沒有了,所以這種方式不可取,我建議直接向近江市中級人民法院起訴規劃局。
唐律師又講了幾個他經手的行政訟訴官司,然後說:“正好我們所在近江接了其他委託,爲龍開江做無罪辯護,所以對近江公檢法系統都比較瞭解,這案子交給我,你們儘可以放心。”
見他說的頭頭是道,他們心悅誠服,這時劉漢東也趕來了,與唐律師一番交談,得知他是鄭佳一爲自己請的律師,心頭一陣感動,連帶着看律師也順眼起來。
“唐律師,你估算一下,律師費要多少錢?”祁慶雨最關心這個,他手頭早已沒了流動資金,現在建材和人工費都是借的,實在沒餘錢支付高昂的律師費。
唐全光說:“這個你們儘管放心,打不贏官司我不收錢的,只需要報銷差旅費用就行,對了,我住在四季酒店,下次我們商量什麼事情,可以直接借用酒店的會議室,這裡條件還是差了些。”
指揮部是個簡易房,屋子中央生着燒煤塊的大火爐,爐子上坐着水壺,暖和熱鬧,條件哪點差了,不過人家畢竟是北京來的大律師,又是來幫咱們打官司的,祁慶雨決定,以最高規格招待。
“那啥,咱們先去鮑翅樓吃個飯,邊吃邊談吧。”祁慶雨說。
……
唐律師果然有本事,短短几天就蒐集了大量證據,包括原先的規劃圖,道路設計方案,以及歐洲花園項目所有的審批文件,足以證明這次規劃設計變更的不合理之處,退一萬步說,即便不能讓規劃局恢復原設計,也能進行索賠。
一週後,祁慶雨一方的代理律師向近江市中級人民法院提起了行政訴訟,控告近江市規劃局任意變更設計,給開發商帶來鉅額損失,要求終止規劃變更。
中級法院受理了此案,進入訴訟程序,唐大律師在近江安營紮寨,就住在四季酒店,唐律師今年三十五歲,未婚,閒暇時候喜歡泡吧,以他英俊瀟灑的外形和一擲千金的豪邁,可謂屢試不爽,每夜都有新鮮獵物上鉤。
東宮酒吧,角落裡坐着一個神情憂鬱的少年,攪動着手中的吸管,時而拿出手機看一眼微信,期待中的人終究還是沒有出現,身畔卻坐了一位俊朗的大叔。
“一個人?”大叔的聲音很有磁性。
“嗯。“少年點點頭,斜了一眼大叔的手腕,萬寶龍時光行者的精鋼錶鏈在燈光下閃着幽光,身上好聞的古龍香水讓人心醉。
半小時後,少年徹底忘記了放自己鴿子的人,跟着大叔上了酒吧外的奧迪A4,一路來到四季酒店。
“耶!四季酒店哎,好吊!“少年興奮起來,他知道自己沒選錯,大叔是真正的高帥富。
唐律師淡淡一笑,帶着少年進了大堂,上了電梯。
大堂沙發上坐着看報紙的男子對着袖口的麥克風輕聲說了句話。
十五樓房間內,唐律師解開領帶,脫下上衣,衝有些羞澀有些慌張的少年微笑了一下:“去洗個澡吧。”
少年嗯了一聲進了浴室,唐律師將貴重物品鎖進了保險櫃,只留着兩千元現金,這是給少年預備的打車錢。
不大工夫,少年出浴,頭髮溼漉漉的,身上裹着浴巾,兩條細腿在微微發抖。
“你先看會電視。”唐律師脫下襯衣,有意無意顯擺着健身房練出的結實肌肉,意味深長的一笑,進了浴室,匆匆沖洗了一下,拿了嬰兒油和岡本出來,臉上笑容變得邪惡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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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律師正在大力衝刺,忽然傳來急促的敲門聲,一般這種節奏的敲門只有兩種可能,一是報喪,二是公安查房,但是四季酒店是五星級賓館,一般來說公安是不會在這種場合亂來的,唐全光到底是法律工作者,立刻意識到有人陷害自己。
門外的人沒有給他銷燬證據的時間,直接用門卡刷開了門,一腳踹過來,防盜鏈斷了,一羣便裝男子夾着冷風衝進來,單反相機的閃光燈啪啪亂閃,唐全光想拉被子遮擋,被人粗暴的擋住,將兩人赤身露體的醜態全部拍下,帶頭男子喝道:“帶走!”
“我抗議!”唐全光徒勞的大喊着,卻只能束手就擒,被蒙上黑頭套,從運貨電梯拉走,感覺上了一輛汽車,七繞八繞,來到一處,只聞遠處犬吠,不知道身處何方。
頭套被摘掉,唐全光被強烈的白熾燈照的睜不開眼,此時他依然赤裸着,戴着手銬,下面軟塌塌的小夥伴身上還披着岡本牌的雨衣,而那些人卻穿着厚厚的警用多功能服,抽着煙,開着粗野的玩笑。
一股強烈的屈辱感充斥着唐律師的內心,他明白對方是故意的,用這種卑劣方式打垮自己的精神防線。
一個人走過來,薅起唐全光的頭髮,吹了一口煙霧在他臉上:“小比養的,知道自己犯了什麼罪麼?”
“我沒犯罪,我要見你們領導,我要控告你們!”唐全光沒這麼容易屈服,雖然心裡憤怒又恐懼,他還是堅持主張自己的權力。
“操你媽的,你乾的這事兒勞教你都夠了,知道不,還想見領導,門都沒有!”對方一個大耳刮子抽過來,唐全光臉上火辣辣的疼,他知道對方不是警察,警察不會說出勞教這種過時的名詞。
唐律師被吊了起來,只能腳尖點地,在寒冷的空屋子裡瑟瑟發抖,沒人問他話,更沒人來搭救他,就這樣一直熬到天亮,終於有人來了,解開繩子,將一堆衣服丟過來,唐全光手腕被繩子勒出深深血痕,腳尖更是失去知覺,他艱難的穿上衣服,那人將一個信封塞進他懷裡,然後兩個便衣男子架起他塞進了車裡。
四十分鐘後,唐律師回到了四季酒店的大堂,他摸摸身上,酒店的房卡在,還有那個信封,打開一看,裡面是一疊昨晚自己的牀照,一疊鈔票,大約一萬塊的樣子,還有一張回北京的高鐵票。
經過半小時的考慮,唐大律師匆匆收拾行李,打車去了高鐵站,他知道地方上水深,自己玩不起。
臨走前他給祁慶雨發了條信息:“家有急事,請更換律師,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