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劉漢東回到出租屋,從牀底下搬出一個鐵皮箱子,打開最下層的暗格,取出一個帶鞘的軍用多用途刺刀,這是他當兵時候從軍區特大一位班長那裡順來的,不是配發品,而是浙江先鋒機械廠出品的仿美式的D80虎牙軍刀。
他將刀刃抽出半截,暗色刀鋒冷冽逼人,刀背上的鋸齒更加森寒,他啪的一聲將軍刀插回刀鞘,別在後腰帶上。
衣櫃裡有一套嶄新的警服,配上二級警司的肩章,還有警帽和腰帶,對於愛順東西的劉漢東來說,給自己弄幾身行頭不是難事兒。
他將衣服疊起來塞進登山包,揹包下樓,出門打車,來到長途客運站附近,有些私人客車出站之後會在路上撿客人,票價也會便宜幾塊錢,當然劉漢東不是圖便宜,他是不想讓別人發現自己的蹤跡。
站在昏黃的路燈下,劉漢東終於等來了一輛破舊的中巴車,售票員拍打着車門:“平川平川,有座位,今天最後一班了。”
劉漢東上了這輛車,付了錢,在最後一排的行李堆中坐下來,開始閉目養神,他一身打扮又髒又破,鬍子拉碴,看起來就像個在城裡打工沒賺到錢的農民。
凌晨,劉漢東抵達平川長途汽車客運站,他沒有找旅館下榻,而是在街心公園找了個長椅躺下,一覺到天明,揹着包來到浣溪家樓下,不急着上去,而是四下觀察一番。
至少有十個人在樓宇附近轉悠,看她們警惕的眼神和年紀打扮,就知道是居委會的治安積極分子,樓下還停了一輛麪包車,車牌號碼像政府號段,司機翻來覆去看着一張破報紙,百無聊賴的樣子,雖然他打扮的很像社會人員,但身上的警察味道卻騙不到劉漢東。
藍家已經被嚴密監視,無法靠近,劉漢東找了個公用電話給浣溪打電話,他相信有關方面還沒緊張到監聽電話的程度,但還是很謹慎。
“是我,方便說話就咳一聲。”
過了一會兒,浣溪才輕咳一聲。
“家裡有居委會的幹部陪着我爸媽,我現在洗手間。”
“聽我說,當晚和浣沙一起出去的人,你能提供名單麼?”
“我不知道,弟弟上高一的時候我就進城打工了,他的同學我都不認識。”
“那浣沙班主任你知道是誰麼?”
“知道,咱們上次在學校見過他。”
“好的,再聯繫,掛了。”
晚上,劉漢東找了個網吧包夜,住在單間的行軍牀上,他精神很亢奮睡不着,隔壁一對十五六歲的少男少女整夜的啪啪,更讓他毫無睏意,爬起來上網,打開平川市區的百度地圖,將每個小區,每條街道都印在腦海裡。
早上五點,劉漢東在網吧臭氣熏天的廁所裡用水龍頭接上橡膠管衝了一個澡,颳了鬍子,換上警褲和皮鞋,上衣帽子暫時放在包裡,出門找了個僻靜的地方纔穿上全套制服,直奔平川市公安局。
劉漢東小時候最喜歡看的一部譯製片連續劇叫《加里森敢死隊》,加里森中尉經常帶着部下穿着德軍制服深入虎穴,給他留下不可磨滅的印象,今天他也要效仿敢死隊員們,潛入刑警大隊查閱藍浣沙死亡的調查案卷。
上回來過這地方,也算熟門熟路,大門口有保安和門衛大爺,閒雜人等一概盤問登記,雖然劉漢東身着警服,但屬於生面孔不好硬闖,於是耐心等待,趁着三三兩兩上班的警察進門之際,跟着別人一起進去。
進去之後,劉漢東立刻躲進廁所,掐着表計算,估計早上例會開了,才從廁所出來,假裝行色匆匆的在樓裡走來走去,拐進了刑警大隊的門。
刑警大隊辦公室空蕩蕩的,門都沒鎖,因爲實在想象不到有什麼賊敢跑到這兒偷雞摸狗,劉漢東在他們的辦公桌上搜尋着有用的東西,心臟砰砰跳着,他的心理素質雖然過硬,但那都是在真刀真槍的正面戰場,搞這種諜報勾當還是頭一遭。
忽然外面路過一個女警察,大聲喝問:“你找誰?”
劉漢東露出滿口白牙一笑:“我打火機丟在這兒了。”
女警狐疑的看看他,走了。
下面樓層傳來散會的嘈雜聲,劉漢東急忙出門,壓低帽檐下樓,直接出了公安局。走出半條街才鬆了一口氣。
好險。
劉漢東換了衣服,在附近找了個黑網吧,沒用身份證登記,找了臺破電腦上網,直接找平川一中的百度貼吧,果然不出所料,這裡有價值的信息實在太多了,翻了十幾頁,他終於理清了線索。
當天傍晚,浣沙和幾個相熟的同學出去玩,平川雖然是縣級市,但羣衆文化娛樂比較單調,少年們暑期無非是出沒於網吧、檯球室這種場合,他們幾個在某網吧玩到很晚纔出來,有人看到浣沙被另一夥人帶走,後來死訊就傳出。
帶走浣沙的這些人,也是一中的學生,但和普通學生截然不同,他們是關係生,分數很差,因爲家裡背景深厚硬塞進來的,在學校天不怕地不怕,形成一個小小的羣體,老師都不敢管。
學生們發帖還是有顧忌的,並沒有指名道姓說什麼,提到的人名也以綽號代之,帶走浣沙的那夥人,爲首的叫“傲少”,並且他也在貼吧出沒,在下面跟帖威脅要砍死那些胡言亂語的同學。
“就是他了。”劉漢東關上貼吧的頁面,進入平川一中網站,在教師名冊中查到了浣沙的班主任,是個四十來歲的男人,照片上的他坐在辦公桌後面,爲人師表的樣子,確實曾經見過一面。
劉漢東查到了想要的東西,沒有立刻下機,而是隨便打開遊戲瞎玩夠兩個鐘頭,做到不引起別人懷疑,才結賬下機,出網吧的時候還特意避開了攝像頭。
他先在小攤上買了一頂太陽帽和一副墨鏡,打扮的像個平川鄉下人,直奔一中而去。
浣沙意外死亡事件之後,平川一中迅速作出反應,開辦暑期補習班,除了已經畢業的高三年級,高一高二全體學生必須參加補習,班主任帶班,不許請假。
劉漢東等到晚上七點纔等來了高一五班的班主任王老師,他一路尾隨,跟着王老師上了一棟居民樓,在王老師拿鑰匙開門的時候忽然現身:“王老師,有時間談談麼?”
“你是誰?”王老師嚇了一跳。
“我是近江刑警,關於你班上學生藍浣沙的死,想向你瞭解一下情況。”劉漢東摘下帽子,露出真面目,王老師鬆了一口氣,從記憶中找到了關於劉漢東的印象,這人好像是浣沙的親戚,確實是警察。
“請進吧,家裡亂見笑了。”王老師的家很小,一室一廳的格局,老婆孩子都不在,確實有些凌亂。
見王老師忙着燒水泡茶,劉漢東道:“別客氣,我就問幾個問題。”
“好,你問,我全力配合。”
“傲少是誰?”
“是班上一個學生,名字叫高傲,名如其人,不太合羣,但品行還是不錯的。”
“他住在哪裡?”
“這個我不清楚。”
“聯繫電話有麼?”
“沒有。”
王老師的表情有些拘謹,這是說謊的表現,身爲班主任,肯定是掌握全班同學的各種資料的,聯繫號碼更是少不了。
劉漢東伸手去拿王老師放在桌上的提包,這裡面放着手機。
王老師一把搶過提包,拿出手機說:“我要給派出所打電話。”
劉漢東一把掐住了他的脖子,單手提起推在牆上,王老師臉紅脖子粗,憋得說不出話,徒勞的掰着劉漢東鐵鉗一般的大手。
“浣沙才十七歲不到,就這麼白白死了,你這個當老師的,就一點觸動都沒有?”劉漢東質問道,鬆開了手。
王老師癱坐在地上,喘着粗氣,咳嗽着,揉着喉嚨說:“我也難過,誰都不想這樣,浣沙學習那麼好,指不定又是一個狀元,誰能想到啊……”
“想到什麼?是高傲害死的他,對不對?我就不信你沒找學生了解情況。”劉漢東步步緊逼。
“這個我真不知道,刑警大隊該問的都問過了,我該說的也都說了,浣沙這孩子平時很老實,沒有仇家,和高傲他們幾個也從不來往的。”
劉漢東再次將王老師提起來:“那你心虛什麼,我就找你要個號碼而已。”
王老師忽然崩潰:“求求你饒了我吧,我就是一個教書匠,還有老婆孩子一大家人,我不能沒了這份工作啊。”
劉漢東明白了,將他放下道:“給我號碼,誰也不會知道是你提供的,就當我從沒來過。”
王老師終於屈從,拿出手機調出號碼,劉漢東記了下來,又問地址。
“我真不知道。”王老師還在撒謊。
“沒意思,真的,別逼我。”劉漢東拿出虎牙匕首,輕輕放在桌上。
王老師立馬嚇尿,摸出自己的學生家長聯繫本,找出了高傲的家庭住址。
劉漢東拿出手機將所有的學生家庭地址和聯繫電話全都拍了下來,他注意到,高傲的家庭住址是位於縣城西郊的普羅旺斯玫瑰園,平川最豪華的別墅區,而高傲的家長一欄裡,極其工整寫着三個字“高市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