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魔身合五象之力,在明月界煉化巡天日晷,以爲無上神器胚胎,功成之日,必不在短,而人身,卻是返回蒼茫界修煉了。
因爲自己之前囑咐過白澤,自己心魔身的事情不要亂傳,故而,當吳毅迴歸之際,風平浪靜,一氣門中,除掌門玄星思之外,知曉吳毅秘密之人,寥寥可數。
旁人只以爲吳毅外出巡遊一段時間而已。
在新界耽擱十年之久,回返時,一切如故,新弟子該入門的入門,老朽的,該離去,就離去,和吳毅關係不大,自然也不會因爲他們而感懷。
很多人,吳毅只是看過畫影圖形而已,甚至於,很多人連畫影圖形的資格都沒有,芸芸衆生,有資格在一氣門內,留下畫影圖形的,少之又少,萬中無一還是多了。
取用來自巡天日晷法力修煉,吳毅的體外,漸漸生出一層耀眼的金光,如同朝陽生就,普照萬物,神妙無窮。
就在人身返回一氣門的第三個月,吳毅修煉途中,心口忽然一陣刺痛,似乎是有着什麼不好的事情發生了,使得吳毅自修煉中驚醒,眼角莫名其妙地淌下兩滴淚水。
內心無比壓抑,再也無法平靜下來,吳毅目光平視前方,低語着,“這一日,終究是到來了嗎?”
不必測算推演,自己而今踏入修煉之路,近一個甲子,十歲入門,身在紅塵王朝中的親人,恐怕已經亡盡。
自己方纔冥冥有感,不出意外的話,就是此事,別的,也沒有事情能夠讓自己垂淚了。
一直逃避,一直逃避,一直有機會見一面,但是一直沒有,究竟是因爲什麼?吳毅心中懊悔。
起初時因爲敵人乃是玄陽門的金丹真人,自己尚弱小,不敢前往。
後來,則是因爲自己的遊走各方勢力,身上干係甚大,擔心回去之後,令他們受到牽連,一直遲遲不動。
自己祖父,依法治國,伸張皇權,最恨道人干涉皇權。
然則復興皇權之舉,功敗垂成,卻親手將吳毅送入道門之中。一直沒有想明白,該用何種身份面對祖父,吳毅一直在猶豫,終究有了今日之事。
溫熱的淚水,流淌過面龐,劃下深淺不一的淚痕,滴落在炎海岩漿之中,久而不化,晶瑩剔透,如同水晶鑽石一樣,寄託着吳毅心中的悔恨,惋惜,痛苦……連岩漿也不能夠消融盡。
好久沒有哭過了,吳毅本可以限制淚水的滴落,甚至於滴落的淚水,也能夠原封不動地回返,飽含自己複雜想法的眼淚,若是落入敵人手中,可是一樁禍事。
一個成熟的修真者,不是都喜歡喜怒不形於色,而是必須喜怒不形於色。
但是,吳毅沒有這樣做,由着心中的情緒翻滾,沸騰,無聲無息的淚水滴答流落,心神跨越數十年來的修煉歷程,想起了往昔。
祖父嚴格要求自己識文斷字,棍棒伺候本就是常事,倒是父親時常爲自己求饒,甚至於與自己一起受罰,母親爲自己編織衣物,針針線線,密密縫縫。
本是顯赫世家,卻清貧如小戶人家,家中除卻老僕一人外,更無一個看門人,很多事情,自小,便是自己單獨完成的,不是貧寒子弟,卻更早明白了當家之難。
……
無數身影掠過自己的識海,無數場景,如同浮光掠影一般,快得不可思議,吳毅想要抓住他們,最終,只是看着他們越走越遠,直到,連影子也尋不見。
自回憶中醒來,已經不知是何時了,臉龐上,眼淚不再流淌,淚痕已經乾涸,道道條條,深淺不一,看着好像大花貓一樣,全無先前氣度。
身前一道月華,靜靜地侍立。
“讓你見笑了。”吳毅看着身前的月琉璃,如是道,自己陷入回憶之中,用意至深,還沒有察覺到月琉璃的到來。
“給。”月琉璃好像被吳毅的心緒給一併感染了,情緒也是顯得很低落,適時地遞過一張手絹,上面有淡淡的清香,聞着有安定心神之用。
吳毅下意識地接過,道:“多謝。”用手絹擦了起來,臉龐上的淚痕被抹盡,但是吳毅心中的淚痕,卻是一時之間難以消除。
“雖然不知道真人是因何而泣,不過,琉璃時刻在真人身後。”月琉璃母愛氾濫,光輝燦爛。
吳毅強顏歡笑,道:“難爲你了。”
笑容僅僅是保留一瞬而已,吳毅又恢復之前憂鬱的姿態,道:“近期我會離開炎玄天池一趟,你好生護持此地。”
“可——”月琉璃凝視吳毅的眸子片刻,不再堅持,嘆了口氣,道:“定不負真人重託。”
吳毅挽起月琉璃的柔荑,觸手溫潤如玉,細膩如脂,令人愛不釋手,說起來,這倒是吳毅第一次對月琉璃作出如此親密的舉動。
吳毅拍了拍她的手,想要說些什麼,最後話到嘴邊,僅僅是一句,“等我回來。”
“嗯。”月琉璃垂下頭顱,露出雪白修長的脖頸,像一隻高貴冷豔的天鵝,低下了頭顱一樣,吳毅鬼使神差般地吻了上去,接下來,就看見,自月琉璃脖頸往上,一片緋紅,白裡透紅,與衆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