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我們來討論一下當今大秦帝國政舉得失和影響,你看如何?”尉繚率先問道。
“老師喜歡就好。“陳勝微微一笑。尉繚教學,頗有名家風範,喜歡和陳勝點評歷代以來各代的政治得失,這種開放性的思維教學,讓陳勝從中學到不少知識,思想境界也變得更加開闊。尤其是涉及到一些史書未曾記載的宮闈秘聞,諸侯隱事,很多內容更是讓陳勝覺得新奇無比。這都是後世的太史公沒列入《史記》的內容。別說陳勝這種少翻史書的人,就算把太史公的著作翻遍了也難以找到。
“嗯。”尉繚表情平淡,開始問道:“天下紛爭數百年,最終在今年塵埃落定,勝兒,我大秦一統六國,皇帝廢分封,行郡縣制,設三公九卿,書同文,車同軌,統一度量衡,天下風貌爲之一新,對此,你對皇帝的舉措有何評價?”
尉繚臉色肅然,看不出喜怒。但是卻非常認真。這個問題,可是他尋思了半天之後,才確定了下來的。這些舉措,在當今世上,除了極少數人眼光卓越洞察萬世的政治家,其餘人也只當是皇帝標新立異,顯示自己獨一無二的一些舉動而已。尉繚相信,如果自己的徒兒,只是有些聰明而無聖人睿智,也是不可能在此等年紀就可以看穿這大秦帝國所推行的政令的莫大好處。
聽到尉繚的提問,陳勝卻連想都沒想,就說道:“廢分封,行郡縣制,有利於朝廷掌控天下。若是帝國效仿三代,廣封建國,無異於再次形成西周以來之局面,不出百年,天下必會重新出現列國兼併之戰!此舉對天下萬民,有百利而無一害,皇帝這一舉措,說是惠及百世也不誇張;而三公九卿,政務分割明朗,互有牽制,有利於皇帝掌控朝臣,也利於政令施行,雖然還不算是最好的法子,但也難得,而至於書同文,車同軌,統一度量衡,更是有利於我華夏族融合歸心的一重大舉措,文明統一,思想一致,則民心凝聚,民心凝聚則天下安平,這自然是一大壯舉!”關於秦始皇帝的功績,這些在史書上早有定論,陳勝只是將其中的評論稍作修改,用了“拿來主義”,把這話對着尉繚轉述了一番。
“好!”尉繚一拍大腿,大聲說稱讚了起來。皇帝推行此等政令,背後也有尉繚的一份謀劃,自然對這些政令的真實意義有着極其深刻的認識。對陳勝的解說非常滿意,心裡已經對自己的學生“聖人”身份有了三分確定。
WWW◆ ttκǎ n◆ co
聽到師徒兩人在論政,田鵬不禁側耳傾聽了起來。他本是世家公子,對政治有着天然敏感,聽完了陳勝的話,心中也不禁歎服,心道恐怕齊國上下那些昏聵君臣們,都沒有一人能及眼前這個只比自己略大一些的少年。
尉繚想了想,忽然問奇道道:“勝兒,聽你說,三公九卿之制,並不是很好的法子,難道你認爲,當今世上,還有更好的舉措?”當初爲了劃分這三公九卿的權力架構,皇帝可是集中了無數大臣良才,反覆商討,才得出一個這樣的一個權力架構,難道陳勝竟然能夠以一人之智,想出比舉朝文武更爲便利的的架構不成?不過聯想到陳勝可能的身份,陳勝還沒有開口,他倒是已經信了幾分。
陳勝苦笑了一下,想了想才說道:“三公九卿,互相牽制,實質是爲了皇帝一家獨大。但是皇帝專制,也有弊端,若是有昏聵天子,沒有束縛,那就會造成民不聊生了。”
尉繚眉頭一緊。陳勝的話已經有些大逆不道了。在這個中央集權纔剛剛形成的時代,陳勝後世所熟悉的權力分離制衡的思想顯然還不適合這個年代。不過卻說道:“真正合理的權力架構,首先的,便是要制約皇帝的無限權力,權力來自於人民的賦以,人民可以否決不滿意的君王。”
尉繚的眉頭再次一皺,似乎在陷入了無盡的沉思之中,若有所悟,點了點頭,但旋即又搖了搖頭,好一會才若有所思地說道:“孟夫子曾言‘民最貴,社稷次之,君最輕。’這跟你所說的倒是有些相同,不過,這種政治結構,任何一個皇帝都不會喜歡,更不會推行。或許千百年後,世道變化,或有可能。”
陳勝無奈一笑。這個他何嘗不知?當這種民本思想擴充到民主政治的時候,其中不知道花了多少年,更不知道死了多少人流了多少血才能實現。對於尉繚的判斷,陳勝心中更是暗道了一聲,在這一片土地裡,皇帝建立的架構,足足維持了兩千多年,比尉繚所說的千百年多了一倍的時間。
一番問道,尉繚很是滿意。忽然把話題一轉,尉繚問道:“如今帝國一統,你認爲當務之急是什麼,帝國的走向將會如何?”
陳勝想了想,說道:“自然是輕徭薄賦,歸攏民心,大力肅清六國死硬勢力,維護疆域穩定。”尉繚點頭,這個答案也算中規中矩,不算出彩,但基本符合了目前的國策。
但是陳勝話鋒一轉,說道;“但是就目前皇帝的性格來說,這種可能性不會大。當今皇帝年富力強,野心勃勃,不久之後,定然會再動兵戈。”
尉繚心中一動,問道:“六國已經平定,兵指何處?”
陳勝一臉凝重地說道:“南征百越,北伐匈奴。”
“……”尉繚心中一驚,臉上浮現了一抹難以置信的神色。要知道,這南征北伐,可是滅六國後,皇帝與他制定的既定國策之一,只待休養一兩年,大軍就兩線出擊,南邊拓土,北邊將威脅到咸陽安危的匈奴等蠻戎部族驅趕消滅。朝野之中的大臣,也沒有幾個能夠洞悉皇帝的心思,可是陳勝卻是看到了。
“不錯,以皇帝的性格,他應該會這樣行事。”尉繚不動聲色地說道。當陳勝說出這番話之後,他對陳勝的判斷已經做出了全面的確定:若非天生聖人,這小子怎麼能夠將這天下大勢看得如此透徹。這種能力,只有傳說中那上知五百年,下知五百年的聖人們才能夠看透的玄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