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貊龍闖進來,李申的臉色一沉。貊龍雖然是都尉,掌管東冶治安武禁,但是李申可是他的頭頂上司,並不是貊龍想見就可以隨意見到的。
貊龍本是越民,生性粗獷,對於朝廷的法律法規並不熟悉,只知道郡守命令催得緊,哪裡還顧得上衝擊上官這個罪名。
“貊龍,你好大膽子!”李申臉拉下之後,手指貊龍,大聲訓斥道:“本官沒讓你進來,你進來作甚?沒看到本官在招待貴賓嗎?”李申很清楚貊龍是陳勝的心腹,他也設法拉攏貊龍,但貊龍生性敦厚踏實。深知自己能夠從一個貊越族的小寨民一躍成爲東冶的巡城都尉,全是陳勝的恩典,怎麼可能會背叛陳勝,投向李申這個剛來到閩中,屁股都還沒有坐穩的傢伙?
宴席上的騶無諸和騶搖見到貊龍,眉頭一緊。貊龍的模樣兩人可是非常清楚。之前在鷹愁寨,大破騶搖數萬大軍的身影裡,就喲貊龍和貊越族的數百勇士。後來接管甌越疆域,掃蕩兩個王朝的殘敵,也有貊龍英勇的身影,對於兩人來說,貊龍可是他們的死敵啊!
貊龍的眼神也略在兩人身上掃視而過。眉頭一緊。貊龍雖然不諳政治,但對於兩個閩中的前統治者出現在郡尉府還是有一定的警戒。
“李大人,郡守大人口諭,東冶城外,有鄉里進行大規模鬥毆,讓末將率領兩千甲士出城進行壓制,以避免閩中出現更大規模的動盪。”貊龍單膝跪下,對着李申沉着說道。一邊說這話,貊龍心中暗生警惕。郡守大人的口諭裡很清楚,發生鬥毆的兩股鄉里村民,是有着東越君和東甌君的背景的。此時他們的食邑發生如此事件,必然早有僕人管事通知了他們此事,怎麼兩人沒有去處理這事情,反而在郡尉府裡悠然飲酒作樂呢?
貊龍心中一寒。從這些表現來看,這一場鬥毆很可能並不像表面上看起來這麼一回事,而是經過了精心策劃的。他心中焦慮。不管這事情的最終目的是什麼,肯定都對郡守不利。
“混賬東西!”李申酒酣微醺,重重一拍案頭,勃然大怒道:“律法規定,凡調動官軍五十人,必須有皇帝的虎符和本官的兵符同時使用才能夠調動大軍,如今虎符未見,僅僅憑陳勝一面之詞,就想調走閩中城裡兩千戰士,他陳勝意欲爲何?!”說到這裡,李申又是重重一拍,厲聲說道:“汝身爲都尉,卻不顧朝廷官員威儀,憑以一己之勇闖我府邸,打傷我奴僕,與賊盜何異?速速離去,本官且不跟你計較,否則,哼!”
李申的言辭早已經經過了深思熟慮。在律法上並沒有漏洞。所以他有權拒絕發兵,讓陳勝當個光棍司令。陳勝也是因爲一時心急,纔沒有想起,閩中郡來了個郡尉,接管了往日他兼任的職權,調動兵馬,不像以前那麼容易。這個郡尉又不是什麼善茬,想從他手中調出兵馬,可不是什麼容易的事情。
貊龍額上青筋暴漲。他雖然只是一個都尉,但是郡守陳勝,每次見到他都是和顏悅悅,稱讚勉勵。閩中郡裡的精銳大軍,哪一個不是他率領的,若不是李申是朝廷任命的郡尉,他需要和李申打聲招呼,給點顏面李申,否則早已經去兵營帶軍馬出城了。
哪知道這李申也實在是不識相,蹬鼻子上臉,竟然還敢大聲訓斥他!若換以前貊越族彪悍漢子的性格,貊龍早已經拔刀相向,把李申剁成幾段了。
“大人,城外十里八鄉鬥毆不止,將會影響閩中穩定,若不派遣大軍震懾,後果不堪設想,到時候皇帝怪罪下來,大人,您可承擔得起?”貊龍強忍着怒火,問道。以貊龍的水平,說不出這樣的話,這話還是進去之前,身邊的一個謀士教他的。而貊龍的謀士,是凌素韻派遣進閩中郡管理凌家財產的管事,本陳勝識中,派給了貊龍,專門幫貊龍處理官場上的問題。
“閩中亂還是不亂,是郡守的事情。若郡守吏治清明,閩中黔首必然安居守法,關本官何事?若那些越族賤民真的造反殺官,纔是本郡尉該管的事情,到時候不需要都尉提醒,本官也會盡起精銳,誅殺謀逆。”李申臉上帶着一抹冷笑,端起案頭上一杯清茶,輕籲一口涼氣,小口喝下解酒,儀態瀟灑,無可挑剔。
“你……”沒認識幾個字的貊龍,如何說得過大秦帝國大辯論家李斯的兒子李申大人,貊龍被一按腰刀,但是他最終還是忍住了怒火,站了起來,往外面走。
看着貊龍的背影,李申只是淡淡冷笑一聲,沒其他動作。只要堵住貊龍帶兵出城的可能,他的計劃便成功了八成,剩下的部分,交給計劃好的人士處理便好。
“兩位,咱們繼續,前幾天烏家大少爺給本官送了一批歌女,姿色不錯,我們來欣賞欣賞她們的歌喉舞步……”李申哈哈一笑,繼續招呼貴客。
貊龍滿臉烏雲,離開郡尉府外,重重地啐了一口濃痰,吐在一根剛剛換上的木柱上。
“大人,我們去哪裡?”看到貊龍一臉陰沉,屬下小心翼翼問道。
“去軍營!”貊龍狠狠說道:“我就不相信,沒有兵符就帶不走老子一手帶出來的兵!”
……
陳勝來到事發現場,登時吸了一口冷氣。兩個鄉里之間的鬥毆,已經愈演愈烈,現場至少出現了上萬人,大多數都是各鄉里的精壯漢子,除此之外,還有不少健壯的婦女和兒童,手裡拿着各式各樣的武器,一臉彪悍。不過現場還沒有正式打起來,雙方陣營都陷入一陣詭異的沉默,彷彿暴風雨來前的平靜,又像火山**發之前最後一陣短暫的沉默。
陳勝看到雙方陣營裡,有不少人身上帶着血跡,更多人臉青鼻腫的,顯然是之前已經打過一架。
陳勝忽然想起了什麼,重重拍了一下後腦勺,喃喃說道:“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