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這些,烏少海臉上就浮現了矜持的笑容。但他卻不清楚,凡是輕視陳勝的人,都不會有好果子吃。這一張十幾歲少年面孔下面,卻有着一顆近三十歲滄桑的心啊……
陳勝換了一身寬袖的米白色葛布袍子。在換衣服的時候,他心裡已經在盤算着烏家少主的來意和目的,也在想着應付手段。對於烏家,他所知道的都是來自老師和凌素韻。尤其是後者,同是商家的凌素韻,對烏家的底細更爲清楚。
凌家少主烏少海,今年二十七歲,是烏家族長烏倮的獨子。自幼天資聰明,擅長的和西域各地的君王做生意,以牛羊換取金玉,然後再利用這些貨物和中原各國換取價值高昂的絲綢和茶葉,販賣到西域各地去,掙取巨量財富。烏少海又極善於投機,在少年時候就已經判斷出天下大勢,囤積了大量戰馬,然後以接近成本的價錢賣給秦軍。有了這麼一個穩定的馬匹供應商,秦軍鐵騎橫掃天下,因此烏家也贏得了皇帝和軍中大臣的好感,獲得了巨大的政治資本。在重農抑商的大環境下,烏家仍然如魚得水,不受絲毫影響。生意越做越大,在朝廷裡獲得的支持也就越來越多。
用不了多少時間,陳勝便一臉春風地走進了會客廳。
一眼看到烏少海的時候,陳勝笑容不便,但是心裡卻一陣訝然。他原本以爲,這久居邊陲的烏家公子,定然是個體格魁梧,一臉鬚髯的壯漢。說不定這大熱天的,身上還是穿着臭烘烘的皮袍子。
但烏少海卻身材修長,頭戴六寸發冠,臉容雖然有些粗獷卻不粗糙,看上去竟然還有些許書卷氣的意味。身着青衫,腰佩寶玉,看上去宛如一個世家公子。
“草民烏少海,拜見郡守大人。”雖然心裡對陳勝略有輕視。但朝廷的封疆大吏這個職位,卻也不是他烏少海可以無視的。烏少海初見陳勝,也心中暗驚。據說陳勝年紀才加冠不久,可是臉上的從容舉止,眉宇之間的成熟氣息卻是遮掩不住的。“是個人物!”烏少海在心中也給陳勝定位。
“客氣客氣。”陳勝示意烏少海無需多禮,分賓主坐下。陳勝開門見山道:“烏先生來訪本官,所爲何事?”語氣之間十分平淡。
烏少海淡然一笑,說道:“大人無需客氣,叫草民少海即可。”烏少海善於和人套近乎,開始在陳勝面前展開了他的套關係能力:“大人少年英氣,草民一見如故,若大人不嫌棄,你我以兄弟相稱如何?只是烏某癡長几歲……若大人覺得唐突,還望莫怪。”烏少海說這話時候,語氣深情,若陳勝是個無知少年,還真被他給騙過了。要是一般人說要跟一郡之守攀兄弟交情,這還真有些不識擡舉。但烏少海卻知道,自己願意與兄弟之交對待陳勝,那是陳勝榮幸。要知道,他父親烏倮可是皇帝親封的君侯,雖非世卿世祿,但也可也認爲他這個少主自然也就是世子,等同郡王之子,同列爵位二十等,是陳勝這爵位纔是五大夫難以攀上的大人物。
陳勝欣然一笑,說道:“烏大哥見外,見外啊!”見烏少海拉下臉來攀交情,陳勝自然不會拒之門外。在他眼裡,烏少海就是一個活動的大金庫,只要他能夠給自己和閩中郡送來巨量財富,叫上一聲哥哥何妨!多叫幾聲也行。“上酒菜,我要和烏大哥喝幾杯!”陳勝對着身後道了一聲。
“是。”躲在陳勝背後暗影上忽然響起一聲清脆的迴應,嚇了烏少海身邊兩個年高馬大的壯漢。他們都沒有見到,一直隱藏在陳勝身邊的靈珠兒。
烏少海眼中也浮現一抹驚訝的神色。自此至終,陳勝進來之後,他都沒有看到陳勝身邊還有別人,此時靈珠兒的出現,讓他驚訝之餘,對陳勝的評估又加一層。
“我此次到閩中,爲了兩件事。”烏少海趁着剛剛和陳勝確定好的“兄弟”關係,道出了自己的目的。“兄弟我聽說凌家在閩中郡投資了數十萬金,坐擁數座茶山和鹽場、同時得到了幾個郡的鹽鐵茶**。”說到這裡,烏少海語氣驟然加重了一些:“我烏家願意拿二十萬金,經營閩中郡各地特產!”
聞言,陳勝臉上露出一陣微笑,二十萬金,的確不少。若是舊時甌越王朝時代,可以用來購買五萬精壯奴隸,相當於閩中差不多十分之一的人口了。但是這個鉅額財富,對於陳勝來說,卻沒有太大的誘惑力。想想凌素韻在閩中的投入和支持,烏少海的這二十萬金簡直不是一回事。
主要是雙方的投入立場。凌素韻在閩中投資,最大的原因是因爲支持陳勝在閩中的經營。數十萬金和組織大量的人手進入閩中。資金是讓陳勝自己支出,凌家無干預條件。這才讓陳勝有能力大刀闊斧地在閩中推行各種變革,鞏固朝廷在閩中各地的掌控權。凌家所獲得的利益,完全是陳勝自發性的回饋和皇帝的額外補償。而烏少海所提出的經商,並不對陳勝的胃口。
商人唯利是圖。追求的是利益和利潤。烏少海所求,無非是讓陳勝對烏家開放優厚條件,讓烏家在閩中經商大利可圖。適當合理的條件,陳勝自然沒有問題。但烏少海想在閩中追求凌家這種待遇和地位,僅憑這麼一點,那絕對是不可能的。
見陳勝微笑不語,烏少海心中微愕。二十萬金,是一個富庶大郡三年的稅賦,更是閩中郡這種鳥不拉屎的破地方一二十年的稅賦收入,然而陳勝卻僅僅這種態度,讓烏少海有些難以接受。是陳勝太過於年輕,不知道這二十萬金究竟是多大的一筆數目,還是所提出錢太少,陳勝懶得理他?
想了想,從陳勝那玩味矜持的笑容之中,烏少海已經知道答案肯定是偏向後者。小子胃口不小啊!烏少海暗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