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珏再次醒來已經不知道是多久以後了,她不知道自己昏睡了多久,不斷的受到衝擊不斷的昏迷讓她的腦袋都已經有點不清醒,等到她睜開眼睛確定自己已經能看到東西的時候,腦子裡有一段時間是全部的空白,沒有一絲一毫的思緒運轉,如同出生的嬰兒。
身處的地方是一座很精緻華美的屋舍內部,地面光滑如鏡並且半透明,如同水晶鋪陳,穹頂高的讓卿珏幾乎要擡頭去仰望,正中央吊着一盞巨大的無數盞水晶杯和浮水蠟燭組成的燈,牆角壁上各處都是黃金十字、劍以及薔薇玫瑰花藤的交錯,華麗的如夢似幻。
而卿珏自己躺在一張鋪了月白色和絳紅相間的繡花牀單,幾層被褥墊的又厚又軟的牀上,牀頭是上了油的實木,白色的紗帳被金粉色的鉤子固定在兩端,清甜柔和的薰香嫋嫋的飄散在空氣裡,如同初春的晨曦綠葉和露水。
一下子從牀上坐起來捏着身上的被子呆怔了許久,卿珏用力的咬了一下自己的下脣,然後痛得齜牙咧嘴。
卿珏是羅蘭高原的冷蝶,血統卑微見識淺短,羅蘭高地在桫欏林算是最貧瘠苦寒的地方之一,她從出生起就沒有見過這樣繁華富麗的景象,幾乎要被眼前的奢華給驚的一時半會說不出話了。
這是……哪裡啊?我之前不是在沉默之林嗎?爲什麼會到這裡?難道我已經死了這裡是幽冥?如果幽冥這樣美好……那死也不是那麼可怕的呀……
但是父親還沒有找到,不知道他在那場風暴之中有沒有事……自己沒有見到他是不是說明他沒有事?還活在那個世界?呃……真是那樣的話,挺好的。
正在卿珏想這些有的沒的的時候,一聲輕微的咔嗒一聲,正對面的木門被打開了,一個紅衣女妖走了進來,漂亮明豔的不像話的臉上全是複雜擔憂的神色。
“你……”卿珏一個字還沒完全說出口就被那個女妖示意了一個擺手的姿勢,似乎是讓她不要說話。
“你是羅蘭高原的冷蝶嗎?我的名字是,狻猊,我想你大概知道這是什麼意思,所以現在我來問你話,你只管回答就可以了。”
“!!!!”
卿珏被這個名字鎮的眼前差點沒冒出金花,不由自主可憐巴巴的點點頭,眼睛望着狻猊手指不斷的搓揉這手裡的被子邊角,好好的布料被搓揉皺的不成樣子,小姑娘的臉上滿滿的侷促不安,一下子就漲了個通紅,背後的翅膀也一扇一扇的。
“第一,你叫什麼名字?”
“……卿、卿珏。”
“爲什麼要去沉默之林?”
卿珏本來就語無倫次,這下一問就更加不知道該說什麼好,妖王的威力讓她說話都難免支支吾吾的,“我……我是羅蘭高原的冷蝶,我的父親……對我說,百年前沉默之林發生了……不對,是人間和妖界發生了很慘烈的戰役,桫欏林很多勇士都死去了犧牲了,他們很多人都埋骨在沉默之林裡……我……父親說他們應該被記得……被悼念……還有我……母親,千葉城……”
卿珏的話越到後面越亂,她是個膽小而害羞的人,本來突遭異變就已經很是不知所措,醒來就面對妖王狻猊更是已經窘迫到了極點。
“……”聽到卿珏前後亂成一片的話狻猊大約也能猜得出來,知道她本身不過是個出身低微的小妖精,遇上那種事……大約也是天意,狻猊只好嘆了口氣,開門見山的說道,“你……被聖樹結界詛咒了。”
“……什麼?!”卿珏失態的大聲叫道,臉色瞬間由紅變白。
聖樹結界這個詞對於太多人來說實在是太高不可攀,也如同一種無形的壓力,一種有點神秘而讓人畏懼的信仰,所以當這個詞和詛咒連在一起的時候,那效果實在是太恐怖了。
“殿……下……”卿珏找了個自認爲適合的稱呼慌忙問道,“聖樹結界……的詛咒是……什麼啊?”
“你在那場靈素動盪風暴的鼓動下大約是撞上了聖樹結界,體內被注入了一股純粹強烈到能灼傷人的明靈素,以至於改變了你本來水靈素爲主的體質……那股力量實在太過驚人,是真正聖樹結界的力量,一般生靈根本無法消受,我也不知道會造成什麼後果……總而言之,如同一個詛咒,已經被施加,而且除非是聖樹之子降臨,否則根本沒有人能解除……”
卿珏被帶到梭羅堡的唯一原因正是她被聖樹結界裡那股明靈素入侵了卿珏的身體,否則以她卑微的身份是不可能有這種待遇,但是一旦和聖樹染上了關係,無論在哪一界,所有的意味都會立刻不一樣起來。
“殿下……我,會變成什麼樣?”
“不知道,這麼多年,因爲對聖樹結界的敬畏,根本就沒有人敢去靠近,更不要說貼上去被強行注入力量……但是你的術法靈力從此會突飛猛進倒是真的,也許聖樹的力量,比我們想象中的更強,你本來所屬的冷蝶種族靈力非常地位,資質駑鈍,但是現在,已經是不世出天才的靈能了。”
“什麼?”
“這並不是完全的好事,聖樹是萬物生髮之母,任何生靈都要對聖樹懷着虔誠的敬畏之心,試圖染指,試圖覬覦,試圖使用聖樹力量的人,除了督元者,都會受到徹底的懲罰,這是自古以來就有的傳聞……”
卿珏覺得自己都要哭了……她根本不想要什麼天才的資質,不想要強大的靈力,她只想要去找回自己的父親然後繼續過回自己平平淡淡在羅蘭高原的生活……因爲無論再強大的力量,再高的地位,再耀眼的光芒——比起聖樹詛咒的恐怖,根本就不算個啥啊!
狻猊看到卿珏哭喪着的臉,一時不好說什麼,畢竟是和聖樹有關的人,無論之前是什麼樣,現在都必須要給予足夠的重視,因爲聖樹結界的動盪已經引起了整個梭羅堡的重視,卿珏就那麼巧合的突然得到了聖樹的力量,實在不能不讓人懷疑。
百年前的硝煙尚未完全退去,傷痕尚未完全撫平,任何輕微的觸碰都會激起圈圈漣漪,讓人心驚膽戰的跟着顫動。
最後狻猊安慰了卿珏幾句,讓她好好休息,其他的事情其他妖王會考慮便離開了這間屋子。——————————————————————
晚上的梭羅堡並不是一片陰沉的黑,而是籠罩在五光十色的金粉流彩之下,天上的星星不斷按照某種規律變換着自己的軌跡,和梭羅堡周圍的光圈交相輝映,如同轉瞬即逝的煙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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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嘲風……你到底在哪裡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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嘲風,他從小看着長大的。
雖然排行第三,嘲風卻是九位妖王中最爲強大的一個,他象徵着守護,威懾邪穢,清除災禍——但是十分諷刺的是,嘲風本身是災難的集合體。無與倫比的地震,狂濤洶涌的海嘯,電光石火的天炎都是嘲風的力量。
一個將災難作爲力量的妖,卻擔任着守護的責任。
但是嘲風卻是個好孩子,心地善良,性情溫和,一雙黃金瞳裡始終燃燒着溫暖悲天憫人的火焰,他的笑容始終如同天邊白雲般虛無縹緲,手心裡有着最爲溫暖的溫度。
在百年前的戰爭打響之後,嘲風從出戰到死去催動過無數次毀滅性的法術,透支過無數次靈力,流過無數的血,殺死過無數的人,深藍色的長髮在夜空裡飛舞,白色的戰袍像是一筆一劃勾成的旗幡。
那樣珍視生命的你,在殺死那麼多生靈的時候,到底是怎樣的感覺呢?
嘲風也是妖王,有自己需要守護和堅持的東西,但是他還是一個內心過於柔軟的人,他在月光下對着自己的手發呆,風裡全是來自南方濃厚的血腥味,悲傷的黃金瞳裡緩緩的蒙上了一層霧。
最後他死了,死在桫欏林之外和那些修士的搏鬥之中,進退維谷,絕處無生,耗盡了最後一點體力,用完了最後一絲靈力,失去了最後一滴血,瞳孔裡的火焰漸漸熄滅,支離破碎。
他的化生卵也沒有找到,彷彿從此在桫欏林徹底消失,風過穿林,沒有一絲痕跡。
“嘲風……你真的,還能回來嗎?已經一百年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