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跋家族畢竟風光過一陣,瀾姐的親和力又格外的好,理所當然的被一羣人圍着。
瀾姐執掌家族多年,見慣了場面,也擅長交際,舉止高雅,熱情卻保持着分寸,非常清楚地讓別人知道,她和他們的關係僅僅是朋友。
突然,她的目光停在王浩的方向,笑容中多出來一絲嫵媚。
胖子心中一緊,生怕她將王浩兩個字叫出來,連忙混到人羣裡,一眨眼消失了蹤影。
他的擔心完全就是多餘。瀾姐處事何等的縝密,只是莞爾一笑,就像什麼都沒發生,若無其事地和旁人說笑。
拓跋世家幾經周折,大權一再更迭,老者們終於意識到,找不到別人更適合打理家族,於是,管理家族的重任再次移交到瀾姐手裡。而且和從前不同,以前瀾姐分管內部事務,僅僅是個過渡,如今瀾姐是臨危受命,堂堂正正地接手家族,內外事務全部由她做主。
瀾姐原本不喜歡爭權,可是,爲了讓兒子解放出來,全力修煉,她付出再多也心甘情願。另外,她還有個小小的私心,利用這次機會,他要給女兒找個好歸宿,做爲母親,她不願看到女兒成爲家族利益的犧牲品,她要讓女兒得到幸福。
原本,瀾姐是要找胖子談談的,無奈家族的瑣事纏身,只能一拖再拖。在這裡遇到王浩,不禁讓她喜出望外。不一會,她從容地脫身,尋找胖子的蹤跡。
鄭家的會場雖大,要找個人還不難,何況在修真者中,胖子的身材實屬罕見,就是鑽到人堆裡,那也是鶴立雞羣。掃視了一遍,當場就把鬼頭鬼腦的胖子揪了出來。
“幹嗎見到我就跑,怕我吃掉你呀?”
“我哪有跑?尿急而已。瀾姐的風情依舊啊,我親近還來不及呢。對了,剛纔還看到有人爲你流口水。”王浩避無可避,打了個哈哈。
顧及到周圍有太多人往來,瀾姐瞪了他一眼,嗔道:“你的嘴也沒變呀,和抹了蜂蜜似的,別拿我這個老太婆尋開心!”
王浩嘿嘿壞笑道:“瀾姐是說我花言巧語咯,我可沒有,我這叫做情不自禁。再說瀾姐也不老啊,你瞧瞧那些人的眼神就知道了,女人的年齡是可以從男人的眼神看出來的。”
瀾姐又翻了他一眼:“第一次見面的時候,我還以爲你老實呢,原來你和別的男人都一樣,都不是什麼好東西,不知道騙了多少女孩。不和你說這個了,是不是還在芥蒂擊殺家主的事?我已經和家族長者解釋過了,那件事錯不要你。今後你還是拓跋家族的客人,而且是貴客。”
“我可沒去騙過,是她們自動送上門的。”王浩一臉的自豪,洋洋得意地賣弄,然後突然靠近瀾姐,低聲說道,“過去的事就讓它過去了,我可不是拓跋家的客人,我是瀾姐的客人。你們家族的人太功利了,我可不敢當他們的客人。對了,我是搶了人家請柬混進來的,要是被拆穿就慘了,所以別提到我的名字。”
瀾姐驚訝道:“這次聚會可是三大家族聯名發起,修真家族的高手差不多到齊了,你居然敢混進來鬧事,膽子越來越大了。要是被人發現,他們每人一口唾沫都能淹死你。”
“我就是膽小,怕他們在背後算計我,才特地摸進來刺探情報。”王浩做出個禁聲的手勢,拉着她回到角落裡。
瀾姐掩嘴偷樂,故意挖苦道:“虧你是個大男人,是不是屬耗子的?什麼地方見不到光,什麼地方偏僻,你就往什麼地方鑽。”
王浩尷尬道:“不是和你說了嗎,我摸進來的,還敢大搖大擺地招搖?再說你那麼豔光四射的,太引人注意了,沒人的地方好說話。”
“這裡的人大都是第一次見面,沒人能認出你來,你越是夾頭縮尾,越容易被人懷疑,知道嗎?”瀾姐說話時不忘向幾道目光報以微笑,看不出一絲一毫的緊張,她似乎不擔心受到牽累。
“我倒是忘記了,瀾姐是女中丈夫,有勇有謀,智計過人。呵呵,見笑了。”王浩也不甘示弱,立即挺直了腰桿,看起來就像紳士。
“這就對了,這世間的事,沒有邁不過去的檻。男子漢,就要擡頭挺胸地做人,別賣弄你的甜言蜜語啦,你騙到那麼多女孩,打算怎麼安置小舞?”光是看看拓跋野的風采,就能知道瀾姐的教導方式錯不了。
“我和小舞的事,今後就別提了,我也努力過,你都看到的,我們搞不到一起呀。”王浩苦笑着從侍應手裡取過一杯茶,感情的問題讓他心煩意亂,他寧可去對付十幾名高手。
“我知道,你對小舞的心思,所有人都看得清楚。”瀾姐仰起頭,情緒有些激動,良久才說道,“以前是小舞不對,她傷了你的心。但是,小舞是什麼樣的女人,你比誰都要清楚,要不是她把心掏給了你,你能得到她的身子嗎?你現在才說放棄,是不是始亂終棄呢?你不用和我解釋,捫心自問,你決定放棄小舞,除了性格的原因,還有家族造成的困擾,是否還有別的原因?你們相識的時候,你纔剛出道,小舞是你遇見的第一個女人,你喜歡她,不僅是因爲她的容貌,也是因爲她的優秀,不是嗎?不到三年的時間裡,你迅速崛起,到現在已經是風生水起,身邊的女人越來越多。和她們相比,小舞黯然失色,別的女孩我不知道,就說你的徒弟,星語那個小妮子對你一往情深,無論是容貌還是其他,她都比小舞更優秀。那些女人讓你的眼界高了,於是,你要找個配得上自己的女人。所以,你說出剛纔的那些話。”
王浩想不到她說出這種話來,一時間無語。沉默,時間彷彿停止了一樣。
“爲什麼不說話,你的勇氣在哪?以前的你不是這個樣子!”瀾姐的目光逼視過來。
片刻後,王浩嘆了口氣。“瀾姐要我說什麼?你竭力地袒護小舞,爲她不平,是否考慮過我的感受?你瞭解小舞,難道就不瞭解我嗎?如果我是你說的那種男人,就算肯娶小舞,你又會答應嗎?怕是看都不願看我,更別說爲她爭取了。小舞愛的是拓跋世家,爲了家族,她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而我要的,是一個完全屬於我的女人。沒錯,我喜歡星語,不是因爲她漂亮,或者天賦什麼的,那是因爲她的愛夠簡單,夠直接,夠徹底,誰不喜歡這樣的女人?誰又能辜負這樣的女人?你能嗎?”
瀾姐不由一陣苦笑:“是我說的太過分了。我不是爲女兒不平,我是爲她惋惜。我告訴過她,再這麼下去,遲早會失去你,但是沒想到這麼快。我這次接手家族以後,沒讓他們兄妹爲家族做事,這個時候小舞和小野都在閉關。一個家族的興衰,不是一兩人能改變的。小舞即使再優秀,也無法改變家族的命運。相反,她會被家族拖累,最終一事無成。所以,她連自己的命運都無從改變,要改變自己的命運,首先就要跳出家族,道理我和她說過了,小舞那麼聰明,她應該能想通。王浩,你再給她一次機會,好嗎?”
“給她機會又能怎麼樣?我們在一起能快樂嗎?既然不快樂,何苦在一起?讓我爲了義務要一個女人,我做不到。”說出這些話好難,王浩的心都在滴血。
“明白了,我們還是朋友,對嗎?”瀾姐吐了口氣,做出如釋重負的表情。
這變化太快了,胖子瞪大了眼睛。瀾姐剛纔還在爲女兒竭力爭取,才一眨眼的功夫,怎麼就無所謂了?
“問題不是出在你的身上,而是在於小舞。我再怎麼幫她爭取也沒用,假如你給了機會,等我們見了面,她還是老樣子,你們還是照樣不歡而散。與其和你浪費力氣,不如回去勸勸女兒,讓她想通了自己來找你。就像你說的,我不但瞭解女兒,而且也瞭解你,真要是把你逼急了,你和小舞的障礙就不止是家族,還要加上我這個當媽的。我說的對不對?”
王浩狂汗,原本以爲這是一次攤牌,一次決斷,誰知道對瀾姐來說,這不過是一次試探而已。不得不承認,瀾姐的心機和處事手段,不是胖子能夠揣測的。要知道,拓跋家的長者們將大權交到一個媳婦的手上,可不是一時的頭腦發熱,朦朧中他聽到瀾姐的聲音。
“死胖子,被一個女人給耍了,是不是很不甘心?我可不是那麼好打發的。”
“誰說我不甘心?我是心甘情願,心服口服。”王浩像傻小子一樣信誓旦旦,好像生怕她不相信。
“咯咯,被人給耍了還心甘情願?”瀾姐毫不介意地和王浩調笑,在外人看來,很難理解兩人的關係。
“要是換成別人敢耍我,我立馬讓他死無全屍。不過被瀾姐耍,我是心甘情願的,反正~”王浩故意打住不說。
“反正我也不能害你,是不是?別以爲吃定我了,待會兒你要是被人拆穿,我可不會幫你。”瀾姐隨口道破他的心思。
王浩聞言突然嚴肅地說道:“要是我不小心讓人拆穿,瀾姐可千萬不要幫我出頭,我這人別的不行,逃命本事一流,要脫身還是輕而易舉的。”
瀾姐笑道:“聽你的意思,就好像我是個累贅,帶上我就不好脫身,是嗎?”
“就是這個意思,而且瀾姐畢竟是拓跋家的人,有什麼理由趟渾水?”王浩不敢說出和四大家族的過節,這次聚會的目的很可能就是針對他的。
十幾分鍾以後,鄭家的家主在一干高手的簇擁下登場,才一現身就帶起一陣高潮。在修真家族的子弟眼中,他無疑是神一樣的人物。讓王浩意外的是,陳家的家主也在其中。四大家族裡,王家慘遭滅族,西門藏死於非命,巔峰人物也就剩下這兩人了。
此人可是見過胖子的,王浩移動身體,藉助人羣躲藏,擋住身體不大現實,至少不讓他看見臉。
“你們打過照面?”瀾姐發現他的異狀,好奇地問道。
“見過,不是很熟,他應該不想見到我。”王浩藝高人膽大,非但不驚慌,猶能談笑風生,言談中不失幽默。
先是說了一大堆客套話,鄭家的家主很快進入正題。
“想必大家都聽說了,這些日子不太平呀。先是拓跋世家的家主被人殺害,王家一夜間成爲廢墟,西門家主至今不知所蹤。不瞞諸位,前些天鄭家也遭到小人作亂,陳家的藏寶也被人洗劫一空,類似的事件還有很多。”鄭家的家主停頓片刻,做出痛心疾首狀,憤怒倒不是裝的。好半天才穩住情緒,用煽情的語調繼續說道:“諸位,這些災難對修真家族來說,是一場浩劫。這些不是偶然的事件,太多的偶然聯繫到一起,那就不再是偶然了,是有人刻意爲之,目的就是要一步一步地蠶食我們。以往,我們修真世家不夠團結,就像一盤散沙,無力抵禦外人的挑釁。如今,我們爲此付出了慘重的代價,鄭某再也不能讓之狀況繼續下去,我們都是修真世家的人,都是兄弟,都是姊妹。我們應該緊密團結,共御外辱!”
這傢伙故意扯上拓跋家主的死,擺明了居心叵測。光是四大世家遇到麻煩,說是修真家族的浩劫未免牽強,捎上個末流世家就不同了,不僅名正言順,還讓所有人感覺到危機,讓他們人人自危。而且拓跋世家的家主是王浩掛掉的,這不是什麼秘密,他這麼說是要將發生的事推到胖子頭上。
完全是誣陷,到目前爲止,鄭家還沒有懷疑另外三家的變故與王浩有關,只是想借刀殺人。十三名長老前去刺殺王浩,至今未歸,生死未卜,他們不得不考慮後路。
王浩畢竟是玄門的人,是陳玄的兄弟,如果陳玄介入怎麼辦?鄭家無力抵抗,只要煽動修真家族的人,陳玄就是再狂,再強,也不敢和所有人修真家族爲敵。
轉眼間,臺下已經是羣情激奮,事關修真家族的榮辱,他們的衝動可以理解。當然,也有爲數不少的人保持沉默,能成爲一家之主的人都不是傻子,四大家族此時放下身價,分明有不可告人的隱情。再說了,王家是什麼樣的實力,都能被人家給滅了,末流家族摻合進去還不是送死?
“也許各位還有些猜疑,今天,拓跋家的人也到場了,就讓她來說出真相。”鄭家的家主趁熱打鐵,將瀾姐搬了出來。
不少觀望的人此刻都閉住呼吸,顯而易見,他們要知道所謂的浩劫到底是針對四大世家,還是所有修真家族。瀾姐的話,對他們的判斷至關重要。
憑瀾姐的心思,聽到此處,也猜出一些端倪。這次聚會果然是別有用心,要藉助衆人的手鏟除異己,他們的矛頭指向了王浩,他們是懼怕王浩的兄弟,陳玄。
鄭家啊鄭家,你們以爲扯上一大票修真家族,就能讓陳玄有所忌憚?讓他不管兄弟的死活,就能逼他讓步?你們以爲拉上更多的人擺在他的劍下,就能讓他手軟?這麼做是將所有的家族推向死路!
小人永遠無法理解英雄,陳玄是何等的人物啊!當初他一人一劍對峙魔族數千高手,可曾退過半步?將千名魔族高手葬身極地冰原,他的手軟過嗎?
瀾姐從小就聽說過陳玄的事蹟,那個時候她以爲那是個神話,就像西遊記裡的孫悟空一樣。長大以後,才知道關於陳玄的種種傳聞都是真實的,儘管加入了一些猜測的成分。因爲那場大戰的經過無人目睹,因爲人們需要一個完整的故事。也許有些地方進行過誇大,但是也有可能是縮水,無論如何,做出這種事的人,不應該稱作是人。陳玄是神,是殺神。
接觸過以後,瀾姐對陳玄有了更深的瞭解。他不是傳說中的無情,而是條重情重義的漢子,這種人爲兄弟可以兩肋插刀,血濺五步。別說是與修真家族爲敵,就是和玄門爲敵,屠盡天下的高手,也不能讓陳玄皺一下眉頭。
於公,拓跋世家得罪不起陳玄,修真家族得罪不起陳玄。於私,王浩是他的朋友,是女兒的情人。於公於私,瀾姐都找不到出賣王浩的理由,做出決定一點都不難。
瀾姐神情凝重地走到臺上。在她的引導下,人們絲毫沒察覺到站在她旁邊,臉上陰晴不定的胖子。
“我來爲大家介紹,這位就是瀾姐,拓跋世家現在主事的人。我們都知道,拓跋世家的家主遭人殺害,兇手在光天化日下行兇,在場的弟子都親眼目睹。瀾姐,現在就由你來告訴大家,誰殺害了你們前任家主,那個人叫什麼名字?”
“王浩。”瀾姐坦然自若地答道,這件事已經是衆所周知,沒必要隱瞞,也隱瞞不住。
臺下一片譁然,鄭家家主的策略無疑是成功的,這個名字借瀾姐的口說出來,比由他親自說出來,效果要好得多。
“大家都聽見了吧,所有的事都是一個叫王浩的人做的。”鄭家家主一臉的悲憤,掩蓋住得意的神色。
瀾姐豈能叫他如願,中途打斷道:“您是鄭家的家主吧?您這麼說好像也不妥當呀,我只說拓跋家主是王浩所殺,沒有說過所有的事都是王浩做的。”
鄭家家主露出兇狠的眼神,搶白道:“還不都是一樣嗎?”
瀾姐無視他的威脅,傲然道:“不一樣,前任家主被殺,是我們和王浩的私事,而且錯在拓跋家,我們決定不再追究,,也不敢有勞在場的同仁。”
鄭家的家主殺人的心都有,無奈在衆目睽睽下不敢亂來,只好耐着性子勸道:“拓跋家族遭遇這種事,我們大傢伙都深感痛心,外人挑釁,不止是你拓跋一家的事,事關修真家族的榮辱,我們不會置身事外。瀾姐,這王浩不止是對付你們拓跋家族,還曾經到我們鄭家來搗亂,所以,我們有理由相信,所有的事都和他有關係。”
瀾姐笑道:“鄭家主此言差矣,王浩和拓跋家的恩怨事出有因。我剛纔說過了,拓跋家族不再追究。除了這件事,另外的事都沒有證據說明是王浩做的。王浩曾來你鄭家搗亂,那是鄭家和他的私怨,不該將所有的修真家族扯進去。”
在瀾姐的拆臺下,一部分人出現動搖,他們不再胡亂附和,眼神中充滿疑惑。
鄭家家主心急如焚,乾咳兩聲說道:“你大概是害怕惹禍上身吧?鄭家已經派出高手擊殺王浩,不日就能有捷報傳來。鄭家邀請各位的目的,不僅是要對付王浩,也是爲了修真家族的將來。讓老夫痛心的是,作爲受害者的拓跋家族,居然不肯站出來,揭發兇徒的惡行。不僅如此,還一力地包庇袒護,不知道瀾姐居心何在?老夫倒是聽說過瀾姐的女兒和王浩的種種緋聞,難道是因爲這個緣故。”
“王浩是我的朋友,當然了,和我女兒也認識。至於緋聞那玩意,清者自清,你喜歡怎麼說都行。鄭家主,你一再相逼,無非是要藉助大家的力量幫你對付王浩,幫你牽制王浩身後的人。你說來說去,無非是要說,王浩是修真家族的公敵,可是除了他和鄭家的矛盾,你還有什麼證據呢?妄下定論不覺得牽強嗎?你既然連王浩和我女兒的緋聞都打聽得清清楚楚,想必是將他的底細摸得明明白白了。那麼你爲什麼決口不提他的背景,你爲什麼不告訴大家,王浩是玄門的人,是陳玄的兄弟。我拒絕參與並非出於私心,而是公心,我是拓跋家的主事人,不能將家族推向絕地。”
誰願意將家族推向絕地呢。一聽說陳玄的名字,立即就有不少人打起了退堂鼓。不過支持鄭家的還是大有人在,估摸着能佔到大半。陳玄就像高高在上的神,有些人甚至都沒聽說過,鄭家卻是近在咫尺的狼。因此,他們可以暫時忽視陳玄的存在,卻不敢無視迫在眉睫的威脅,也不願意失去獻媚鄭家的機會。人就是如此短視,對看不見的危險總是懷有僥倖。
“原來如此,瀾姐是因爲害怕陳玄才甘願忍氣吞聲。那麼老夫倒要問問,你將其他家族的利益置於何地?你如何對得起死去的前任家主?”鄭家主不再指望瀾姐,語氣咄咄逼人,恩威並施。這是要殺雞給猴看,他是要表達一個信息,拒絕合作就是鄭家的敵人,就是修真家族的敵人。
瀾姐無懼道:“我剛纔說過,那是拓跋家和王浩的私怨,前任家主的死是他咎由自取。鄭家主,你說我害怕陳玄,這我承認。作爲拓跋家的主事,我怕,我怕陳玄一夜間蕩平拓跋家族,我怕家族的子弟無辜地去死。難道你不害怕嗎?假如你不害怕,又何苦找來我們?我是拓跋世家的主事,我無權讓子弟們爲鄭家陪葬。”
話說到這個份上,所有的人心裡都雪亮了。最近修真世家確實發生了許多事,不過,指責王浩是元兇並無根據。說穿了,這是鄭家和王浩的私怨。
鄭家家主氣急敗壞,連眼角的肌肉都在抽搐,冷笑道:“前段時間,老夫聽說拓跋家崛起的消息,原本以爲你們也算個人物,想不到現在換了女人當家,連膽子也沒有了。老實告訴你,老夫早已經打探清楚,王浩出道不過幾年光景,和陳玄哪是什麼兄弟?頂多就是見過一面,他藉着陳玄的名頭虛張聲勢,招搖撞騙。拓跋家居然被他唬得團團轉,不但賠上了女兒,連家主被殺都怒不敢言。像你這樣的家族,留存下來也是丟人現眼,不如就此解散。”
“假如不與你們合作,就別怪你心狠手辣,是不是?依我看,修真家族的敵人不是王浩,而是你。你挑起修真家族和玄門的戰火,居心何在?拓跋家族雖然人單力薄,也不會在你的淫威下低頭!”瀾姐傲立臺上,嫵媚中泛起一縷英氣。
這是一次巨賭,不僅賭上了性命,而且賭上了身家。王浩不禁一陣感動,就是拼個魚死網破,也要保住她的周全。剛要跳出來,卻有人比他搶先了一步。
“好,說得好。想不到修真家族也出了這等人物,女中丈夫,巾幗不讓鬚眉。”十幾條人影越到臺上,爲首的赫然是石雀,其中境界最低的,也有出竅後期的修爲。玄門難得和家族正面接觸,帶上大批高手前來,不僅是爲了在氣勢上壓倒他們,也是爲了玄門的臉面。
王浩做夢也想像不出,趕來解圍的會是石雀,貌似兩人沒有交情,還有過沖突。
人都是有私心的,要說石雀其人,除了偏袒蜀山,別的方面都還說得過去。他爲玄門事務勞心勞力,別人都看在眼裡,要不然玄門的高手如何服他,若不是爲兄弟出頭,陳玄還是給他面子的。
石雀除了發起崑崙盛會,平時也密切注意玄門和修真家族的動向,尤其是協調兩者的關係。這些年來,兩者能相安無事,很大程度上歸功於他的努力。
事實上,修真家族和玄門並不是外人看來的涇渭分明,內部有着千絲萬縷的關係。玄門在背後支持修真門派屢見不鮮,更有甚者,有的家族就是由玄門的棄徒建立。說的難聽點,那些家族就是玄門養的狗。
玄門畢竟要有玄門的樣子,有些事不方便去做,修真家族卻沒有顧忌。玄門培植修真家族是爲了做一些見不得光的事。
石雀是快成精的人物,哪能看不出來?阻止不是辦法,他也沒有這個權利。因此,纔想出折衷的方法,嚴禁玄門和修真家族來往,並且逐漸形成了風氣。這麼做即促使了那些玄門的面子,又能讓他們有所收斂,久而久之,形成了今時今日的格局。
近期修真家族接連發生大事,早就驚動了石雀,不過他是玄門的人,不方便插手而已。本來想看看再說,期待事情能自行平息,誰知道衝突越演越烈,四大家族也被牽涉其中,西門藏下落不明,鄭家重傷元氣,陳家也遭人洗劫,王家乾脆讓人給滅了。鄭家和陳家在這個時候挑頭,召集修真家族的人聚會,他能不來瞧瞧嗎?
內心裡,他仍然希望這是家族的內鬥。在他看來,這些玄門養的看門狗,全都咬死了才幹淨,也省得他費心,只要不牽扯玄門,他就懶得出面。
石雀的幻想很快就被破滅,事情不僅和玄門有關,而且還扯出了王浩,扯上王浩,就跑不了陳玄。
石雀可是領教過的,什麼叫見過一面,那兄弟倆就是穿一條褲子的。還有小醫仙,也是和王浩不清不楚的。上次崑崙盛會以後,石雀就差人私下裡調查了。
石雀和他們也有幾百年的交情了,說翻臉就翻臉,讓人寒心啊。所以他比誰都清楚,王浩是動不得的,要是發生衝突,陳玄一旦介入,就算他肯出面,事情也很難收場。乘現在事情還沒有發展到不可收拾的地步,他還是先站出來吧。
“閣下不請自來,敢問尊號是~”鄭家家主知道來者不善的道理,心裡飛快地尋思對策。只要來的不是陳玄,事情就有迴旋的餘地,正好修真家族的人都在聲勢足夠,也可以讓玄門給點面子。
“好說,老朽石雀。”~~~~
如果說陳玄是玄門中的神,石雀就是玄門中的皇帝,或者這種比喻並不確切,玄門畢竟是由大大小小的門派構成。不過,石雀至少相當於聯合國秘書長,反正在修真世家模糊的概念裡,很難分辨兩者的地位誰高誰低。
鄭家主立即換上一副笑臉:“原來是玄門的領袖,石雀長老大駕光臨,我們有幸見識先輩的風采,真乃三生有幸呀。”
石雀原本就對家族抱有成見,此次出面也是不得以而爲之,再說這話分明不妥,要是傳出去還不知道產生什麼影響呢,聞言皺眉道:“老朽可不是什麼玄門的領袖。玄門中也沒有領袖,所有門派都是平等的,老朽不過是閒來無事,爲大家做些事情。”
“那是,石雀前輩虛懷若谷,實在值得我們學習。”鄭家主剛纔還是一副和玄門勢不兩立的德行,轉眼間就開始了獻媚,不禁讓在場諸人大開眼界。
石雀擺手打斷道:“廢話少說,你發起這次聚會意欲何爲?”
鄭家家主連忙解釋道:“事情是這樣的,有個叫王浩的小子,不斷和修真家族作對,先是殺了拓跋家族的家主,又和我們四大家族作對。我們一忍再忍,可是這王浩越發肆無忌憚,晚輩迫不得已,才召集大家來商量對策。正好石雀前輩今天到來,可否爲我等做主。”
“你小子膽子長毛了是不是?那王浩連老子,不對,是老夫都招惹不起,上次一言不合,差點讓崑崙盛會不歡而散,若非陳玄還念及舊情出面捧場,老夫非要灰頭土臉不可。你來找老夫做主,老夫還不知道找誰做主去呢?”這種話石雀是不會說出來的,只能在心裡面發發牢騷而已,玄門泰斗的威風還是要的,厲聲質問道:“爲什麼老朽剛纔聽到的,和你說的完全不同。這女子分明說王浩和拓跋家族是私怨,而你卻牽強附會,非要把所有的事情扯到王浩身上,老朽問你,你如此誣陷王浩,手中可有確切證據。”
鄭家主原本就沒有證據,言辭閃爍道:“這個,王浩殺害拓跋家主大家都知道,來我鄭家搗亂的事,我們經過多方查證,也能證實是他做的。而且根據我們的調查,西門家主在失蹤以前,曾經邀請王浩到家中做客,後來不知什麼緣故翻了臉,王浩還打傷西門家一位長老。前輩,除了他王浩,還有誰敢肆意妄爲?”
石雀道人勃然大怒,罵道:“住口,說來說去完全是捕風捉影。不對,你連影子都沒有看到過,老朽聽不出你有什麼證據。拓跋家族的事,人家已經再三聲明是私怨,而且承認是他們有錯,你非要死咬住不放,這女子說出實話,你還要爲難於她。這些都是老朽親眼所見,親耳所聞,就算你有證據證明王浩是鄭家縱火之人,充其量也就是你和王浩的私怨,你們兩家自行解決也就是了,可是你卻將修真家族的人都請來此地,當衆胡編亂造,還張口玄門,閉口陳玄,妄圖挑起事端,其心當誅!”
王浩躲在臺下偷樂,這石雀雖然爲人石板了些,私心也重了些,不過,正是他的這份私心招人喜歡。在玄門裡,他袒護蜀山,在修真世家和玄門之間,他又袒護玄門,那真是立場堅定,愛憎分明啊。作爲玄門中的一份子,胖子有何理由不喜歡他?
鄭家家主也看出一些苗頭,左右石雀也是站在王浩一邊,索性直言不諱地說道:“石雀前輩這麼說未免有護短的嫌疑。即便是鄭家和王浩的私怨,那也是王浩先欺上門來,前輩是玄門的泰山北斗,理應出面主持公道纔是。”
“老朽不插手別人的私怨,你們自己的事自行解決。不過,誰要是妄想挑起玄門和修真家族的爭端,老朽決不答應。”石雀站在高處,對臺下一目瞭然,說話間突然發現混在人堆裡的王浩。
原本他爲王浩出頭就心不甘,情不願,要不是害怕矛盾激化,就算四大家族聯名發帖請他,他也不來修真家族這種地方。現在他陷進去了,卻發現惹禍的胖子藏在下面看戲,頓時火冒三丈,衝着胖子吼道:“王浩,你藏在下面算什麼?禍是你闖出來的,你就該說個清楚,讓女人幫你擋駕,你還是不是條漢子?”
話音未落,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王浩身上,更爲誇張的是,站在他旁邊的幾個人就像躲避瘟神似的,唰地一下跳出老遠,那速度實在驚人啊,以他們的修爲來說,可是超水平發揮了。
王浩厚着臉皮壞笑:“石雀老道,我本來就是要上去的,沒想到被你搶先一步,我可不敢搶您的風頭呀,只好一睹您的風采了。”
石雀哪能猜不出胖子心思,死胖子什麼時候尊重過他?冷哼了一聲說道:“一睹我的風采?你是看老朽耍猴吧。你來了就好,當面將事情說清楚,省得人家說老朽偏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