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雄哥,你真不是腦子一熱才……互聯網投資的事兒你又不懂,再說我們不是搞諮詢和法律服務的麼,又不是親自下場的,這種事兒我們不專業的。”
回錢塘的飛機只是一架窄體的小客機,一排過道四個座位。馮見雄和史妮可坐在一起,旁邊並無閒雜人等,史妮可也就放心大膽地伏在老公懷裡,忐忑地商量。
她是真的怕馮見雄一時衝動,就因爲短短聊了場天,就對一個並不熟悉的新傳媒行業產生了衝動。
她更怕馮見雄的心思裡,有幾分是爲了安撫她、給她一個驚喜,才貿然輕進。那樣的話,一旦將來失敗了,馮見雄難免會有幾分遷怒於她——至少史妮可自己是這麼認爲的。
NICONICO這個名字,實在太容易讓史妮可誤會了。
馮見雄不停地安撫:“妮可,說了多少次了,我沒有衝動——我哪有隨便做決定了,一切都是你自己受迫害妄想腦補好不好。我只是讓你註冊幾個商標,馬德里註冊,這纔多少成本?每個也就萬兒八千,比給你買個首飾還省。”
(注:馬德里註冊,不是很標準的術語,別考據,指商標的全球註冊,可以在衆多締約國一次性提出,每加一個國家加點註冊費就行,)
看着老公無比誠懇的眼神,史妮可總算是漸漸相信了:“那你……是準備打包提供一些附加值?到時候要如何如何運作一番,然後介紹給其他適合的投資者,咱收點掮客的諮詢佣金咯?”
馮見雄聽了這種誤解,不由得有些想笑。不過這種誤解好歹可以讓他暫時耳根清淨,他也就不吝先認下了:
“差不多可以這麼認爲吧,只是留着考察考察麼,不過馬總不是合適的買家,如果可以聯絡上其他某些互聯網巨頭,倒是可以考慮做這個掮客生意的。圈內慣例,我要是真幫那個劉炎拉到了投資,那至少是投資額2%~3%的回扣佣金了。”
史妮可終於回嗔作喜,恰好這時候空姐過來發了一波東西,史妮可便溫柔體貼地服侍馮見雄吃飛機餐。
馮見雄看史妮可漸漸接受了那份開始看起來有些突兀的設定,也藉機繼續循循善誘潛移默化地洗腦:
“其實,那天我跟劉炎說的話都是真的,目前國內的視頻網站創業期風口早過了,搞一般的主流網站跟優酷土豆競爭那絕對是自殺。
但是,也不是說就完全沒有機會。關鍵是看兩條,一條是內容要有特色,吸引人羣定位要有特色。做到了這一條,多多少少還有機會搞個小而美的網站,專注窄衆重垂。另一條路麼,就是技術上做出自己的特色,把視頻同好者社交化,形成圈子黏性。
技術上的東西,最多半年巨頭就會注意到,一年之內就能學小馬那樣山寨出來,但是形成了亞文化圈子,氛圍好,就不一定能被人拉走了。
在互聯網的通用領域,因爲贏家通殺的馬太效應,所有人都覺得基本上只有第一名大賺、第二名苟活微賺,第三名就要死。但也正是因此,如今土豆站穩一年了,優酷站穩八九個月而且隱隱然靠技術和燒錢有反超土豆的趨勢,這種前兩名反覆拉鋸洗份額的場景,是對後面第三名以後的公司血洗殺傷最大的。
所以,凡是第三名以後的國內視頻界公司、團隊,都會陷入一個價值估算的低谷期。世上沒有什麼買賣是絕對划算,或者絕對不划算的。伯克希爾哈撒韋的股票,漲到100萬美元一股也會有泡沫,ST某某某這種瀕臨停牌的終極垃圾股,跌到幾分錢一股也有可能是超值資產。
那些因爲不被資本看好而面臨斷頓賤賣的視頻創業團隊,要是真能跌到千兒八百萬的報價,未嘗不是一個‘價值窪地’,有心人要是拿來做定向的小衆傳媒,一樣可能有賺的。”
“說到底,你還是衝動了,起了自己涉足投資的念頭?”史妮可確認道。
“只是觀察,觀察!你怕啥。”馮見雄一再澄清,“這年頭連煤老闆都能做風投,我一個做商業諮詢的,本來評估能力就比別人強,真有幾千萬本錢的話,爲什麼不能領投一些小東西?
再說,要想真的掌握話語權,肯定要有自己的發聲渠道,光靠新浪博客上的60萬粉絲、或者偶爾幾次上央視露臉做節目的機會,能頂什麼用?憑啥高大鬆宋紅兵能被請去當公知大V指點江山,我卻不能?錢多了卻不能擁有更多信徒,我的錢只是拿來奢侈的麼?”
馮見雄把話說到這個份兒上,史妮可終於算是悟了老公的野心。
這是一個立志於要指點江山的男人,要的是立言,巴不得天下人將來都信他的神預言,把他當先知膜拜。
錢,對馮見雄只是過眼雲煙的手段罷了。只要夠花天酒地享受,剩下的都只是拿來作爲成爲話語權大亨路上的墊腳石。
名利名利,名在利先,沒追求的人是不能領悟這種境界的。
史妮可嘆了口氣,勉強擠出幾分支持的語氣:“既然你是這麼想的,那就走着看吧,也不能完全用金錢的賠賺來衡量了……”
馮見雄很欣慰徹底說服了女友:“能這麼想就好,何況,我哪兒就真賠了呢——其實,對這個案子我還是有深層的想法的,能夠紮紮實實充分發揮我們的資源長處。不過現在說出來還爲時過早,先看看劉炎那塊價值窪地能夠窪到多深、跌到多撲街再說。他只能算是給了我一個啓發,要是他本人不夠撲街,我還得另外隨緣找個別的‘價值窪地’來。”
……
一行人風塵僕僕地在錢塘降落,馮見雄和俞淑華、田海茉一行告辭,然後帶着史妮可回家。
兩人需要在錢塘住大約一週的時間,然後纔會回金陵——在京城那幾天,史妮可已經大致聯繫了一番簽到的新單子所需掛靠、外包的律師事務所,回錢塘正是來正式簽約的。
生意做到如今這一步,馮見雄原有的資質其實早就不夠了,他接單子回來的時候,基本上全靠兩張嘴皮子跑火車——只不過客戶也不太會在意這些細節。
正如在設計市場上,客戶一般都是先看這個設計師的風格喜不喜歡,喜歡就簽了。然後設計師接到活兒纔會去看這個單子需要哪些資質,然後去找設計院過橋掛靠,這都是公開的秘密了。
史妮可按照馮見雄的考察標準和指示,爲他找的是錢塘本地最有實力的大律所之一。期間還和周天音打了招呼,讓周天音也幫忙側面覈實了一下對方的實力,並且從中牽線搭橋。
周天音的父親是市中院的庭長,自然對本市地界上的大律所都很瞭解,也有幾分情面。
爲了這事兒,馮見雄還讓姐姐馮義姬陪周天音出去嗨了好幾場,買了不少好東西加深一下感情,累計花了十幾萬。
這麼做,圖的就是拿周天音的幌子遮掩一下,也好讓掛靠的外包律所在處理後續單子的時候收斂一點,不至於太快挖角學完馮見雄的所有操作手腕、甩開他單幹。
畢竟,就算法律不會保護一種“新發明的鑽法律空子的方法的專利權”。但要是發明這種鑽空子手法的人,是市中院周庭長家的千金,那但凡對方律所還想在本地混飯吃,剽竊手段的時候也得掂量掂量不是?
律所和商業諮詢公司之間的相互算計,總歸是複雜的,花了大約一週的時間談判敲定各種細節,最後纔算是徹底定稿,把馮見雄和史妮可兩個都累得夠嗆。
一切搞定後,馮見雄和史妮可雙雙出席了締約酒會,在會上跟對方律所的合夥負責人把酒言歡。
“費主任,謝了,祝我們見雄商務諮詢和你們天策律師事務所合作愉快,把這幾個馳名商標司法認定系列案做紮實了。以後我馮某人需要合作的地方還多着呢,說不定等我畢業了,可以到貴所掛靠兩年‘實習期’。”
對方也是省內排行第二的大律所,合夥負責人是個四十歲出頭的****,待人接物的手腕自然也是一流:
“馮總客氣了,誰不知道你的年輕有爲,要不是《律師法》強制卡年限,以馮總的英才,怎麼會需要‘實習’呢?就是直接獨立執業,那也是絕無問題的。馮總到時候要是真能找鄙所掛靠年限,那是鄙所的榮幸——希望我們可以一直合作愉快下去。”
“一定會的,那後續的業務,我就讓我的助手妮可,和貴所的具體經辦律師接洽了。”
花花轎子人擡人,這種套路大家都熟的不能再熟了。
談完外包律所的事兒,馮見雄按說就可以回金陵了。不過就在從天策律師事務所出來的時候,馮見雄接到了田海茉那邊打來的電話。
田海茉非常給力,給他送來了新的消息:“小雄,那天那個劉炎搭上俞總這條線之後,還是沒有放棄,應該是太缺錢了死馬當活馬醫。前天他通過俞總求見到了蔡總,然後今天就遞交了TS的乙方部分數據草案。但是蔡總看了沒興趣,正式拒絕他了。”
馮見雄琢磨了一下時間差,對方花了一週摸這條門路、然後徹底死心,算算日子倒也差不多。
田海茉沒聽到馮見雄的迴應,還以爲他走神了,繼續主動殷勤地追問:“你對那個案子還有興趣麼?想不想看一下他們的TS報價部分?”
馮見雄忽然有些不好意思:“這方便麼?不是你們的商業秘密麼?”
田海茉的語氣有些得意和小顯擺:“商業秘密當然是商業秘密了,但重要程度也是分三六九等的麼。要是蔡總有興趣,我當然不會泄密。現在蔡總已經把對方的請求丟垃圾桶了,那就只是劉炎的秘密了,對我們阿狸沒有意義了。我有辦法幫你搞到。”
馮見雄笑道:“那就謝了,我身邊還真缺幾個風險和資產評估師,要是靠我自己,還真搞不定呢。晚上我們見一面,大家一起評估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