鞏麗君發現隔着黃色布簾開着昏暗的燈光,她掀起被子起身要下牀,這一動作驚動了布簾裡面的人。
“啪”的一聲,臥室一下明亮起來。她看到牆上安裝了壁燈,房頂安裝了吊燈,而且是磨盤大的吊燈,牀頭櫃上有檯燈。看不清楚顏色的窗簾就像電影熒幕一樣莊嚴肅穆,高雅大氣,顯然有些富麗堂皇。這家主人,儼然把自己當成皇后了,或者說讓自己享受皇后一般的待遇。
說是臥室,鞏麗君簡直不敢相信,想起自己的老房子小睡鋪,都覺得寒酸難忍,有句話說不比不知道一比較嚇一跳,真是一點都不假。
足足有三間房子那麼大臥室,通透豁達,氣吞山河。放牀的地方就佔去了兩間:一間是牀位,書櫃,一間是沙發茶几。
誇大的房間裡,一張溫馨的席夢思大牀放在那裡像是大河裡的一片樹葉。臥室裡張貼着兩張大大的蓬州縣地圖和新州市地圖,靠着牆面放着三對沙發和茶几,兩對靠在北邊,茶几上擺放着各種水果,一對靠在南邊,擺放了茶具和一隻奔跑的黃牛雕像。碩大的蘋果,正在誘惑着她那飢腸轆轆的胃口,她喝的醉醺醺的,連一口飯都沒有吃上。彎彎的香蕉,勾起着她對食慾的佔有慾。
一張精緻的開放式的西式栗色書櫥裡,擺放着各國文化名著,歷史卷宗,文學鉅著,名勝畫冊,以及各類生活用書。
最爲顯眼的是書櫥上方擺放着一張鑲了邊框的照片,照片裡有四個人,看樣子是夫妻雙方和一子一女的合影。背景是海邊和南方灌木。
男主人瀟灑帥美,穿一身運動衣,把右手搭在夫人肩上,一雙大眼睛正視前方;夫人苗條豔麗,戴一副墨鏡,把頭側向她的男人,笑臉盈盈。
夫妻二人前面站着手拉手的一子一女。女孩比男孩略高一頭,女孩戴着一頂花白色遮陽帽,手裡拿着一本書,彎彎的眉毛像月亮,鼻樑通達明亮,表情隨和,文雅貴氣;男孩戴一頂紅色鴨舌帽,一隻手攔着一個足球,紅紅的嘴脣,使着鬼臉,一副調皮的樣子。
不用細說,這就是張俊生一家人。不知道爲什麼,當鞏麗君兩眼和這張照片裡那位婦女的兩眼對視在一起時,鞏麗君不由地心生怒氣,醋意大發。無緣無故地硬把人家當起競爭對手來,而且是爲了一個風流倜儻的男人。
來到兩把古舊式紫紅色靠背圈椅前,擺放着一個圓圓的小茶几。茶几上攤放着一本《紅與黑》,看樣子是有人把自己安置在牀上以後,曾在此陪伴很久。
她猜測着,這個人曾看着自己躺的好不好,睡得香不香,也許還會把臉湊到自己臉上,嗅一嗅醉酒的味道,看一看醉美人的狀態。或許這個人還站立在自己牀邊,盯着自己醉得像麪條一樣的身體,看着自己醉得憨傻動人,光豔迷人的臉,胡思亂想,或者是大膽地在自己臉上、嘴上或額頭上親上一口。
她的醋意再次提醒她,她不願意看到這裡的一對古舊式紫紅色靠背圈椅,因爲,她彷彿看到了張俊生和他的夫人坐在那裡閒聊逗樂的樣子。
她醉醺醺的醒了,醉醺醺的她醋意大發,醉醺醺的她執迷不悟,醉醺醺的她充滿幻覺。
正當她被喝進去的酒折騰的找不到北的時候,黃色布簾拉開了,裡面走出來一個人。
“小鞏醒了”說話者聲音如此熟悉,如此磁性,如此動聽,彷彿何樹坤就在身邊。
她看到眼前一位形象高大,身材健美,一身硬功夫的漢子向她走來。喝酒之後的雙腿酥軟無力,沒有走幾步就撲在迎面走來的男人懷中。
迷迷瞪瞪之中,他感受到了來自領導的關心與呵護。張俊生把她放在就近的一個長沙發上,扶她坐下。又去另一個茶几上倒了一杯水遞給她。很溫和地說:“喝點水吧,昨天喝的有點多了。”
然後,又遞過來一個削好的蘋果,和一個剝開綠皮的香蕉,說道:“飯桌上連一口飯都沒有吃,一定餓了”鞏麗君接過張俊生手裡的水果,狼吞虎嚥地吃了下去。
隨後張俊生又變着戲法地拿出來一個經過精美包裝的三明治麪包遞給她,又遞給她一個高檔的盒子,裡面都是精耕細作的高檔糕點。
鞏麗君吃了食物喝了水,精神一下子好多了,原來昏濛濛的腦袋也清醒了許多,身體也漸漸恢復了力氣。
“謝謝張主任照顧!”這位舞蹈皇后不加思考地說道。此時此刻她不知道說什麼纔好,最終說出了感謝領導照顧。張俊生聽了這話,心裡十分高興。
這美豔少婦真是又天真又可愛。夜間裡和一個外面的男人同住一個房間,他還是她的領導,是喝醉了酒之後,而且是在不知道怎麼睡在這裡的情況下,居然說要感謝領導照顧。
張俊生這時思想的野馬有些招架不住了,他開始想象着幾個假設和幾種可能。因爲他沒有喝醉,他的前三杯酒都是服務生特意爲他偷樑換柱準備的白開水。晚間他還有很多工作要研究。就在鞏麗君剛醒來時,他剛剛修改完一九七九年蓬州縣教育工作要點。
“這裡是哪?”小鞏稍微清醒了一些。心裡想,這裡怎麼是張主任的臥室呢?縣領導不是都住在政府樓東邊的宿舍嗎?宿舍有這麼大嗎?
“這還要問?”張主任反問道。
“嗯,俺就要問呢!”鞏麗君有些撒嬌地說,說完了忽然明白,這眼前不是何樹坤,又立刻改口說:“我是怎麼到這裡來的?”
這一問可把張主任逗樂了。“是你自己非要跟我過來的!”
“胡說,你們是不是調虎離山,有意支走了何樹坤?”鞏麗君揉了揉迷醉的眼睛,忽然提出這樣的問題。
張主任根本沒有想到,一個偶然的巧合,一個正常的工作,怎麼成了調虎離山,怎麼又成了有意而爲之呢。
可是,很多時候,一些巧合的事情是很難用語言表達清楚的。一切巧合都會給尋找藉口的人提供可乘之機,因爲這本身就符合常規思維,符合常規邏輯,符合常規推理。
“新州市一批文物的鑑定工作早已安排了日程,只是到了臨近才下發通知而已!”張俊生睜大眼睛,看着鞏麗君的眼睛,有些嚴肅地說。
“小鞏啊,現在清醒一些了吧?”嚴肅過後,張俊生仍不忘溫情的問候。
“好多了。”鞏麗君聲音底底的回答道。
“要不要聽聽音樂?”張俊生知道鞏麗君這樣的女性,愛好唱歌跳舞,都離不開歌曲。而歌曲的優勢就在於把人帶進忘我的狀態。
“好啊”鞏麗君爽快地說“就是太晚了,要不改天吧?”說這話的時候,張俊生已經打開了錄音機。
音量不大不小,很適合她們的臥室氣氛。作爲交響樂優美的旋律之王,一曲天鵝湖舞曲,瀰漫了整個房間。
優美無比的旋律,純美無比的童話,“揮鞭轉”的震撼,宏大的音樂場景,華麗的傳世經典,如泣如訴的管絃嗚咽,表達了奧傑塔公主純潔的內心世界,齊格費裡德王子的陽光和活力,這種音樂背景正合適了他們彼此之間的這種特殊的感情關係。
不知不覺之中,鞏麗君走向了屋子中央,張俊生跟隨而上,隨着樂曲的旋律,他們的舞姿擺開了陣勢。
尤其是鞏麗君那細膩的感覺,輕盈的舞姿,堅韌的耐力和完美的技巧,也詮釋了白天鵝與黑天鵝完全不同的心靈世界,達到了完美合一的境界,征服了張俊生整個身心,他的身體越來越靠近小鞏……
美好的故事,離不開美好的音樂,美好的音樂,伴隨着美好的故事。故事裡有了美好音樂,就會變得更加扣人心絃,音樂裡有了美好的故事,就會變得更加耐人想象。
這張俊生和鞏麗君此時此刻正是故事裡的一對男女主人公,俄羅斯偉大作曲家柴可夫斯基一百多年前創作的《天鵝湖》似乎就是專門爲他們二人準備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