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讓人吃驚的是，會議結束時，教委要求各單位必須交回會上已經下發的《關於對蓬州縣200×—200×學年教育教學工作先進單位、優秀校長和先進工作者進行表彰獎勵的決定》紅頭文件。
朱友康怎麼也想不通這是爲什麼？
教委教育科的汪科長，負責收回這份紅頭文件。
朱友康找到李克明說：“走，咱們一起去問個究竟”。
李克明含含糊糊地說：“大會都開了，文件都收回了，還有啥意義啊？”
李克明之所以這樣說，是因爲，作爲私立學校的校長代表，他不僅領到了先進集體的獎牌，而且還領到了優秀校長的證書。
他與朱友康有着明顯的差別，唯一相同點就是，作爲全縣教育教學先進單位，沒有安排在教師節表彰大會上發言，而且僅此而已。
所以，李克明拿出了滿不在乎的樣子。
汪科長和朱友康摸爬滾打多少年，可以說是老相識老相交，因爲他坦言道：“朱友康兄弟，別找了。現在呢，木已成舟，找也沒用。反而弄得自己很尷尬。”
朱友康不信這個邪，他是一個心地善良而正直的人，只要他認爲不合理的事，他都會主動去弄個清楚明白。
他必須問個清楚明白，爲什麼石腦中學不是先進單位，他朱友康爲什麼不是優秀校長。
至於在大會發言的事，他是無法張口問的，不過，他清楚，前面兩個問題明白了，自然後面的問題就清楚了。
中午他回到家裡，跟張美珠說起了這些事，張美珠回敬道：“活該，這纔是你的下場，一個整天只知道抱着老孃們睡覺的人，怎麼可能取得榮譽呢？”
朱友康聽了這話，氣得肺就要炸了。
歇斯底里地叫道：“你放你孃的臭屁！老子就不信一直會這樣。”
他一邊吼叫着，一邊把手裡拿着的水杯摔了一個粉粹。
這下可惹惱了張美珠：“友康，你他媽的摔給誰看的？我張美珠從來沒有辦過一件對不住你的事，你有什麼資格在我跟前摔打！
你看看你這幅慫樣，你還稱當這個校長嗎？
換過我，馬上辭職不幹了！
給我瓶，我就敢吃藥，給我繩，我就敢上吊！”
張美珠的話，太傷朱友康的自尊心了，戳到了他的痛處，氣得他拿起案板上還沒有收起的菜刀，就朝着他自己的手指砍去。
張美珠嚇得直叫了一聲，撲到朱友康身上，奪過菜刀：“朱友康，你再這樣，我就不活了。”
朱友康一看，張美珠奪過菜刀就要朝着脖頸砍，嚇得一下子腿軟了，差點蹲在地上。
“別鬧了，別鬧了！我繳械，我投降！”
朱友康看着情況不妙，只好舉起雙手向張美珠討饒，這才平息了這場風波。
朱友康自此在何海雲那裡留宿了一個晚上之後，經歷了太多的心酸和無奈，徹底領教了什麼叫家，什麼叫愛人，什麼叫和睦，什麼叫和諧。
下午，他依然闖進了朱振雄主任的辦公室，朱主任仍然是滿臉含笑地歡迎他落座。
並且很客氣地對他說：“朱校長啊，你來幹什麼我是清楚的，你啥也別說，先聽我講完！”
朱主任沒有給他說話的機會，沒有讓他繼續說話。而是自己開始給他分析解釋，在他身上出現的問題，讓他從問題中感悟到，他又來錯了。
朱主任要讓他徹底反省，要讓他清楚明白，主任的教育策略遠比你朱友康個人要高明得多！要讓你朱友康知道，和主任比高低，你還需要多長几根鬍子，多吃幾勺子鹽。
朱振雄主任不緊不慢地接着說：“蓬州縣教育面臨着很大危機，縣域內私立學校林立，縣域外來我縣爭搶優秀生源激烈兇猛，如果我們再不保護好現有公辦學校，再不採取強有力措施，我們的損失會更慘，我們蓬州縣教育就會走下坡路。
真到了那個時候，你說我朱振雄對得起全縣父老鄉親嗎？！
你一個小小鄉鎮中學，連微機款、語音款的欠款，都交不起，能對全縣教育能產生多大影響啊？即便你做出點犧牲，你認爲主任們都是傻子啊？
朱校長，你說不是這樣嗎？”
朱振雄主任的這些解釋，首先給朱友康講清楚了第一個問題：着眼全縣教育，你一個鄉鎮中學算得了什麼？名次排上了不差，即便不獎勵你又能怎樣？
朱主任又接着說：“也不是光你這樣，人家李克明就是個明白人。
他知道私立學校名次超前，因爲自己的民辦性質，那肯定要影響公辦學校招生的。
他私下怎麼搞我管不了，但是，他起碼不會和我對抗。
不像你……再比如，在近一年的工作中，你單位捱了多少次通報和處分？你覺得……”
話外話內，剛柔兼施，氣得朱友康就差拍桌子。
他氣氛地質問朱振雄主任說：“難道教學成績還沒有我們石腦中學好，就可以理直氣壯地當先進集體和優秀校長嗎？”
其實，他這話裡面有話。
這個道理誰都知道，城關中學和第三中學的教學成績，都比不上石腦中學，但是，朱振雄主任制定的考覈方案，是一個綜合方案。
儘管教學成績差一些，但是，育人管理、活動管理、制度管理等方面都是虛的，沒有一個確切的標準，人家在這些方面，由於衆所周知的原因，都比石腦中學要高。
那麼，這樣綜合排名就理所當然地站在了前面。
其實另一個原因是，朱主任以前暗指朱友康浮誇，不安心工作，而朱友康這次第一名的成績，擺在他眼前，這等於是在打他自己臉，閃他自己的舌頭。
更明確的原因是，社會上都知道三中校長劉明昌，是龐副局長的小舅子，並且跟龐副局長學會了老道。
誰都知道，這個人是靠他姐夫上去的，而且，這個人特別會溜鬚拍馬，特別會請客送禮，對人情世故非常老道。
而城關鎮中學校長，是朱振雄主任的地下情人。
這個情人是誰呢？
正是當年在酒店被朱主任欺負的那位美少女。
朱友康想，朱主任啊朱主任，你真夠牛逼的。居然能讓一個背叛自己，敢於報警來抓自己的少女，“和平演變”爲自己的小美人兒！
而這位小美人兒，還有一個特殊身份，那就是朱友康當初分手對象的妹妹馮玉梅。
朱振雄主任之所以這一個學期以來，不再那麼瘋狂了，其中一個更重要的原因，他要學會低調，他要學會自保，他要學會堅持和忍讓。
馮玉梅那個給他打電話的早上，他已經意識到問題的嚴重程度。
他不得不認真對待馮玉梅提出的問題。
所以，他這個學期把最主要的時間和精力，放在了處理與他關係密切的，馮玉梅的父親馮奎茂，和“梅花弄”酒店戎老闆的工程貪腐和工程質量問題上了。
因此，他才得以暫時的平安着陸。
而這個時候的戎德林主任，也在爲朱友康費心請求，這纔給了戎德林一個順水人情。
其實戎德林主任，在中間起到了一個調解與中和的作用。
在戎德林主任的一再論證和堅持下，第一、沒有把石腦中學的先進單位的排名調整下來；第二、沒有把朱友康校長調整下來。
這已經是很不錯的結果了。
其實，魏德林主持了正義，按照朱主任的意見，必須把朱友康的校長撤職，必須把石腦中學的排名調整下來。
戎德林的理由是，朱友康及其單位幹得確實不錯，成績有目共睹，就應該表彰和獎勵。
而按照朱局長的理論，就是朱友康幹得再好，成績再突出，石腦中學多次受到全縣教育系統通報和處分，理應一票否決。
由此，最終形成了如此怪異，而又折中的會議議程：
石腦中學綜合考覈排名全縣第二名，但是不予獎勵。
朱友康作爲校長一票否決，也不能當選優秀校長，更不能安排他大會發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