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友康考上新州師範的消息不脛而走,在整個南丘村引起了不小的轟動。
“珍珍真是有福氣,這不,三金在這小子成了咱們村恢復高考之後的第一名秀才。”一夥人聚在村子十字口,開始七嘴八舌地侃。其中一個三十多歲的婦女,似乎有些眼紅地這樣說道,這個人就是樑秋根的媳婦韓小云。
有人說,她之所以眼紅,就是因爲,她也曾把自己的小姑子給朱家介紹過。按說她的小姑子要比珍珍長得漂亮得多。不僅個兒高,模樣好看,而且心靈手巧。
她搞不明白,爲什麼朱家放着這麼一個俊俏的姑娘不要,偏偏喜歡上了,相貌平平,個子不高,又長者一身微黑的皮膚的馮家小姑娘。
所以,她就在人羣裡挑起了這樣的話題,她是一個精明人,她想從衆人口裡打問到自己要知道的秘密。
“哪裡哪裡,那是人家珍珍父親有遠見!”一箇中年婦女插話說。這位婦女特別看好珍珍父親的木匠活兒,和她父親在村裡的口碑,曾經多次在不同場合,非常欣賞珍珍的父親。她覺得是珍珍父親的手藝活兒,影響了珍珍的婚姻。
這位婦女就是韓小夏媳婦,和珍珍家住的不算很遠。他家裡的櫥櫃都是馮木匠給做得。
“可別這麼說,那是珍珍自己的事,珍珍和玉萍是乾姊妹,這媒人你知道是誰嗎?”另一個看起來知道點底細的男人順便說了一句。這個男人就是友全。他大概知道點底細,聽一羣老孃們嘮叨這些話沒意思,說完就離開了這裡。
“不是人家秋萍嗎?大名鼎鼎的媒人啊!”話音剛落,坐在路邊石墩上的一位婦女,很快說出了答案。她之所以能肯定的說出答案,那是因爲,她本人的婚姻問題,就是大媒人秋萍給她牽的線。所以,她的回答理直氣壯。
這位平時不太出現在人羣裡的女人,他是大隊會計馮社良的媳婦。聽她說話的口氣,就知道她一向是佔上風的人。
“都錯了,這個媒人你們還真的都不知道哩,哈哈哈。”一個剛走過來時間不長的婦女,打扮的花枝招展,說起話來不打草稿,像是一個貴婦人一樣。這個女人就是朱家東邊不遠的鄰居馮方瑩。
“是嗎?那你就說說,這媒人倒底是誰呢?”韓小云想急切地知道結果,就迫不及待的追問。
“你們可別瞎傳昂?這次能成親,全屏玉萍他爹哩!”方瑩壓低聲音說道。別人用將信將疑的目光盯着她說話:“那還不是玉萍他爹?”
“好生稀罕哩!”韓小云聽了,頭都大了,說道:“怎麼可能是一個大老爺們呢?”
“這可是千真萬確。我是聽玉萍她親口給我說的。”爲了證實自己的信息是可靠地,馮方瑩把珍珍的乾姊妹玉萍都搬出來了。
韓小云這才知道了珍珍的底細。心裡懷着巨大的不快,也不再繼續說話,甩起那修長的胳膊,邁起那羅圈腿,一個旋轉進了趙家溝不見了。
朱友康考上了學,父母又給他定了親。這下可是雙喜臨門。
可是,從這以後在南丘村也得罪了不少人。尤其是家裡有年齡相仿的女孩的家庭。
在南丘村從小和朱友康一起上學的僅男孩就不下30個,而只有朱友康一個人考上了蓬州中學,而且這次又考上了師範,很快就脫離了農村,變成吃皇糧的人了。
按照老百姓的說法,朱友康已經成了同代人的佼佼者。所以,誰家的姑娘都樂意嫁給他。這種強烈的美好的願望,與朱家冷冰冰的拒之門外,形成了巨大的反差。
是都知道,希望越大,而失望也就越大。這種大大的失望不僅講人家拒之門外,更重要的是人家在鄉親們眼前,失去了面子和尊嚴,一時擡不起頭來,所以,對朱家產生了心理上的嫉妒和仇恨。
而且,1981年也正是包產到戶,實行聯產承包責任制的初期,人們的思想正處於一種極度動盪時期。
況且朱書堂的生產隊長也就此當到頭了,人們開始自力更生,幹起了自留地。這種環境更促使人們看淡這些人際關係。自從分地到戶,朱家的微信和爲人一落千丈,一下子跌倒了深淵。
至於後續將會怎麼樣,我們只能拭目以待——因爲朱友康並不喜歡這門親事,一旦再次和珍珍提出分手,那麼,他朱家更對不起衆多鄉親了。
這時十五歲的友健也正在蓬州中學上初中二年級,日後畢業再在南丘村說對象恐怕就不是那麼容易了。
這些年朱家人省吃儉用,戳窟窿爬債的,供給着兩個兒子在蓬州上學,家境更加困難。重男輕女的朱書堂夫婦,在兩個最小的女兒友蓮和友梅,不想上學的時候,也沒有及時鼓勵她們倆去讀書。很快,一個上了四年級就輟學了,一個上了二年級就輟學了。當時,友蓮十二歲,友梅十歲。
不再上學的小姑娘能幹什麼呢?總不能每天在街裡跑着玩兒吧。本來就家境困難的老朱,看到別人家開始買蘆葦加工成葦箔掙錢。
因爲包產到戶,不用像生產隊那樣,每天去地裡上工,也就有了充足的時間。他開始到附近村子裡用自行車馱蘆葦,回來後,支起了一個檁條粗的木杆,開始教幼小的友蓮和友梅編制葦箔。夏天把杆子就支在自家院子裡,冬天就挪到屋子裡。
兩個可憐巴巴的小姑娘從此開始了漫長的編制葦箔生活。沒明沒夜的編制,幼嫩的小手,經常被木杆兒上的釘子或者蘆葦劃破,摩擦的手指經常光溜溜的拿不住筷子吃飯。
朱友康終於考試完畢,想着要爲家裡做點什麼。每次回到家,他看到兩個年幼的妹妹從小就這樣沒明沒夜的幹活兒,心裡總不是滋味兒,他想着有朝一日等自己有出息了,一定要很好地報答父母,補償爲自己付出的兩個小妹妹。
至於這個姐姐,也許是比他大的緣故,他倒是從來不放在心上;也許是她早早出嫁的原因,他不覺得姐姐有什麼值得補償的東西。唯一可以想起的,倒是姐姐從小一直帶着自己長大的,是姐姐照顧了自己,這是必須感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