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僅沒有從談話對象那裡得到半點有價值的線索,就連蛛絲馬跡都沒有發現。倒是把自己弄得精疲力盡,狼狽不堪,人不是人,鬼不是鬼的。
這可如何是好呢?給中丘公社領導怎麼交代?給南丘村幹部羣衆怎麼交代?給蓬州縣駐村工作隊怎麼交代?
他開始反思第一輪談話的得失利弊,他開始回憶在每一個晚上彙報交流工作時,同志們給出自己的建議和意見。於是,他有了些頓悟,有了些開竅了。
結合自己的做法,聯繫同志們的看法,他覺得自己第一輪失敗的原因一共有三個。一個是犯了嚴重的官僚主義。不該把這些嫌疑人通知到大隊辦公室來談話,這本身就是脫離實際,脫離羣衆的做法。
第二是犯了方法性錯誤,犯了急躁毛病。自己認爲根據大家的反映意見,韓家人肯定自感慚愧,肯定會主動繳械,老實交代。從一開始就對問題的嚴重程度重視不夠。
第三是犯了態度性錯誤。沒有站在一個新的政治高度看問題。只把問題當成了一般性問題,沒有真正開動腦筋,用矛盾論和方法論分析解決問題,致使問題限於僵持狀態,甚至是嚴重的對立狀態。爲下一步工作又製造了新的障礙。
戎隊長點燃一支香菸,在老支書院子裡來回度步。他要找出問題的根源和癥結,決心在下一輪談話中佔據主動,有所突破。
在楊金寶隊長指導下,在中丘公社工作隊員配合下,他帶領工作隊又緊鑼密鼓地展開了第二輪談話。
和第一輪談話不同的是,這次談話他要走進談話對象的家中進行走訪。
他這樣做,有兩個目的,一個是深入家庭談話走訪,彌補上次談話之不足,讓談話對象有一種親近感、熱情感,給他們一個寬鬆的溫暖的談話環境,讓他們放鬆心情,敞開心扉,進而說出有價值的線索。
一個是摸底調查。進了家,就可以對嫌疑人家庭裡有所瞭解,也許會發現與案件相關的證據來。這樣,案件就有了新的進展。也算是自己的工作隊隊長沒有白乾一場。
他囑咐二位隊員,不管走到誰家,都要仔細觀察,深入瞭解,不放過一個細節,儘可能多地發現問題線索。
他們這次思來想去,最後確定先去走訪喜歡打獵的韓小夏。
韓小夏四十浪蕩歲,老婆是中丘村人,挨着水庫,喜歡燉魚做菜,小夏喜歡打獵,正是她喜歡的地方,所以成了一家人。他家四個孩子,大的是女孩,上到三年級就輟學在隊裡勞動,二孩是男孩,小學畢業,也就不上學了,下邊還有兩個小女孩,最小的他老婆帶着,二閨女剛上小學。
他的家就在西臺北街,坐北朝南,門外有一個籬笆牆。隔着籬笆牆遠遠都可以看到,曬在籬笆上的羊皮褥子。過了籬笆牆,叫了聲門,見街門虛掩着,他們一行三人就進了院子。
小夏沒有出門,是他的老婆抱着小女兒出來迎接的。其實,小夏早已經透過窗戶看到他們來了。心裡正在沒好氣地想着怎麼對付他們呢。
上一次在大隊辦公室面談時,他就黑繃着臉,嘴裡叼着旱菸袋,一句話不多說。
這次到了他家裡,他再繃着臉就顯得見外了。所以,儘管他沒有出門迎接,但是,進了屋,他還是比較客氣地打了招呼。
戎隊長見他態度有所緩和,自己也就放下身價,主動給他遞過一支香菸,然後各自點上。他老婆見屋裡煙霧很大,就抱着孩子來到院子裡。
兩個隊員也跟着她來到了院子裡。一邊走,一邊閒聊着家長裡短的話。
“哎,你北牆上掛的是啥東西,像是一張野兔皮吧?”一個隊員看到小夏的東北角牆上掛了一隻野兔皮,驚奇地問道。
“對,這就是一張野兔皮。是小夏年前下雪天跟一羣孩子們在南崗上打的。”這位婦女隨口答道。
“小夏真厲害,我要是會打獵就好了。”隊員跟着瞎侃。
“哎,你可是不知道,這打獵可不是好打的。也有卡殼的時候。”小夏媳婦一提起打獵就來了興趣:“聽俺小夏說,有一次去西山打獵,也是下雪天,身後還帶了一隻狗。那時候我家爲了一隻狗,是專門帶它撲捉打傷了的野兔的。
這隻狗很聽話,給我們家可沒少逮了野兔。可惜啊,去年死了。不知道吃了誰家的死老鼠,被毒死的。
俺小夏說,本來這隻野兔是跑不走的。因爲他在石頭坑下邊早已經瞄準了。似乎這隻野兔也知道是瞄準了一樣,站在石頭坑邊上,前面雙腳擡起來,豎起了兩支長耳朵。
說來也很奇怪,這隻野兔就在那裡蹲着不跑。我家小夏心裡想,你不跑肯定死定了。結果,你們說咋啦?”小夏老婆說話間眉飛色舞。感到自己擁有這樣一位老伴心裡十分滿足,看得出她說話時臉上的幸福和微笑。
“咋啦?莫非它能跑掉不成?”另一個隊員接着問道。
“哈哈,不是它跑掉跑不掉的問題嘍!是俺這口子太大意了。”小夏媳婦不說結果,還在故作玄虛。
“怎麼啦?沒有打死它嗎?”隊員好奇,仍然追問不止。
“呵呵,你猜最後咋啦?俺這口子獵槍卡殼了。是一個瞎子兒!你看把那個野兔高興的,只在石頭坑邊上蹦高兒高兒,還扭過頭來,用兩隻前爪給俺這口子揮手致意哩!”
小夏媳婦一邊說着,一邊還騰出一隻手來,比劃着這隻野兔揮手的樣子。搞得大家都笑了。
“我們沒有見過你那口子的獵槍,我們可以看看嗎?”另一個隊員靈機一動,他想借着看獵槍的功夫,去屋子裡看一看有沒有可疑的東西。
“可以啊,你們去看吧,就在這個屋裡。”她指了指西邊的那一間低矮的小屋。
“好,那我們去看看!”兩個隊員打開屋門一看,屋子裡擺放着凌亂的各種農具,簡直就不能下腳,只好慢慢低着頭,看着腳下橫七豎八的東西,往裡面邁着腳步。
走在前面的隊員還沒有看到獵槍,一個可疑的毛皮首先進入了他的視線。他剛發出一聲驚叫,就被後面的這個隊員上前捂住了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