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來到卓家開始,安離就在一直說,一直說,卓方盛一直也沒有想明白她說的這個人是誰。
直到現在,一切都被安離點明。
卓方盛愣住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巧合,房門在這個時候被推開了,卓遠從外面走了進來。
昨天他被車撞送去醫院,是卓遠幫他辦理的入院手續,之後也是他將他帶回卓家。
從昨天到現在,卓遠一直沒有離開。
這個養孫子一直默默無聞,不管什麼都不吭上,久而久之,卓方盛已經習慣了他的存在,並不覺得卓遠做這些有什麼。
“爲卓家做了這麼多。”
這是卓方盛第一次聽到這樣的說法。
他的目光落在卓遠身上,卓遠剛纔不知道他們在說什麼,只是下意識覺得氣氛有些凝重,見卓方盛看着自己,更是惶恐,腳步陡然頓住,道:“怎、怎麼了?”
“你說他?”卓方盛倒是毫不避諱,目光從卓遠身上挪開,看着安離,道:“他不是我卓家的人,想要離開隨時都可以離開。”
“……”安離沒想到卓方盛已經固執到這種程度,他的這種態度,像是已經知道自己死期的死囚,因爲沒有希望,所以便放任身邊一切發展,沒有任何想要挽救自己,挽救別人的想法。
可他不是死囚,他是桌家的家主。
在面對這個人的時候,安離總是避免不了生氣,不由道:“你真的這樣想?”
她一邊說着,一邊回頭看了卓遠一眼,卓遠剛進門就聽到這樣的話,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麼,茫然地站在門口。
看着他茫然無辜的眼神,卓方盛想好的話語堵在心口,一時居然說不出來了。
安離道:“他身爲一個正常的可以獨立自主的成年人,願意爲了卓家犧牲的原因只有一個,那就是真正將你當成家人,你卻覺得對方是個外人,既然是外人,爲什麼不拿出外人的待遇來?你借了別人的錢都是有借無還的麼?”
卓方盛有些語塞,他早習慣疏忽卓遠,也疏忽他的付出,現在讓他補償卓遠?
補償什麼?
他居然想不起來自己讓卓遠付出了什麼。
安離道:“你之前讓他接近我的時候,是不是利用了他的公司,既然不將他當成卓家的人,爲什麼不補償他的損失?”
卓方盛對待家人態度如何強硬不說,但在跟別人接觸的時候去,卻向來是正派的作風,從來不曾欠過別人什麼。
聽到安離這麼說,卓方盛心中極爲彆扭,他當然不想欠着一個外人什麼,可是……可是卓遠好像又不是一個外人,他從來沒有考慮過這件事情。
若是往常補償的一下就補償一下,但是現在卓家情況緊急,他如何騰得出心思去理會這些多餘的事情?
看安離還在鍥而不捨地盯着他,好像他不說出一個答案,她就不會離開一樣,卓方盛心中惱火,冷聲道:“這些事情跟你有什麼關係?你纔是一個外人,我如何對待我
的養孫,是我卓家的事情,跟你沒有關係。”
安離寥寥數語,居然將卓方盛逼迫到了這種程度。
她心中隱約有了猜測,聽到卓方盛當真否認了他們之間的關係,安離居然也沒有覺得十分難過,反而是笑出聲來。
當然不是高興的笑,而是冷笑:“沒想到,是麼?原來我就跟卓家沒有關係了?”
真是變臉如翻書。
終於被卓方盛承認自己可以擺脫卓家人這層身份,安離卻沒有一點兒高興的地方,她看着卓方盛,眼中寫滿失望,卻沒有一點兒要離開的意思。
門口卓遠進也不是退也不是,站在那兒不知所措。
他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呢,一進門就看到氣氛如此冷凝。
仔細聽來,這話題好像跟他有關係?
“你寧願趕我離開,傷害一個真正關心你的人,也不願意接受我們的幫助?”安離沉默了片刻,整理自己的思緒,重新開口。
她並非一定要卓方盛這個外公,他們之前沒有任何關係,沒有這個人她一樣可以生活,可是卓方盛越是這樣固執,越是這樣不辨是非,她就越是會想要板正他的想法。
或許像是殷北辰所說的那樣,她骨子裡跟卓方盛是一樣的,都是固執到極點的人,平日看不出來,一旦跟誰槓上,就會出現眼下這種情況,誰也不肯退讓,誰也不肯放手。
不爲了什麼結局答案,就是爲了自己心中的一個想法。
安離看得出來,卓方盛其實已經動搖了,即使還堅持自己的想法,他也已經意識到安離說的纔是對的,他無話反駁,只好選擇沉默。
安離就是氣不過,明明一切都已經擺在眼前,如何選擇一清二楚,這人爲什麼還要固執己見。
“你真的打算這樣將卓家拱手相送?據我所知,卓家的企業也不是你白手起家,還是你的父母交給你的,這樣你對的起你的父母麼?”這些話由安離說出來是有些逾越了,可是她沒有辦法,只能什麼狠說什麼了。
果然,提到這個卓方盛終於有了點動靜,他緩緩擡頭看了安離了一眼,張嘴想要辯解。
雖然最後他還是什麼沒說,將涌到嘴邊的話都吞了回去,但是這已經是一個很好的開始了。
安離再接再厲道:“還是你覺得,將我趕走,那些人就會放過我了?”
說道這裡,殷北辰忽然道:“卓家的事情是唐城在背後搞鬼,不管你相不相信。”
卓方盛這輩子做過最後悔的一件事情,大概就是跟唐城合作了。
之前他相信自己的選擇,所以根本沒覺得有問題,但是現在卻漸漸意識到了不對,先是唐城在合同上做鬼,後來是發現公司很多項目唐城都在不知不覺中侵佔了進來,現在回頭看看,或許一開始跟卓家過不去的人就是唐家。
只是他那個時候沒有發現,現在想要回頭已經晚了。
卓方盛看了看安離,卻見這個外孫女跟他的的女兒長得很像,眉目都是溫柔的,但
是眼中卻都帶着堅定,她們跟他一樣,認定的路是不會回頭的。
只是當年卓巧容選錯了路。
現在想想,他是不是也走錯了路……
卓方盛有些動搖了,面前的安離如此年輕,彷彿擁有無窮的力量跟世界鬥爭,有資本可以在自家選擇的路上走下去,卓巧容走錯了路,他的路走到了盡頭,那安離呢?
她是不是選擇了正確的道路?並且可以安安穩穩走到盡頭?
他是不是可以相信這個外孫女可以幫他一把,將他從這絕望深淵拉扯出來?
卓方盛想着便動搖了,忍不住開了口想要說話,但卻發現自己的嗓子不知道什麼時候沙啞了,居然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一直站在門口的卓遠不知道什麼時候走進來了,從旁邊飲水機中倒了一杯水,調和成適當的溫度送到卓方盛面前。
接過這杯水,卓方盛的心情有點兒複雜,難道他之前真的對卓遠不好?
可他還是這樣默默地站在卓家的身後,有什麼事情都會聽從他的安排,從來沒有怨言。
卓方盛喝了一口水潤了喉,這才用略帶沙啞的嗓音道:“我……之前跟唐城簽訂了合同,但是他修改了合同的內容,我找不到他修改的痕跡,只能按照合同所說付違約款。”
這件事情是安離沒想到的,卓方盛一直說自己有辦法拿捏唐城,她便真的以爲卓方盛跟唐城是互相牽制的,這樣一聽,卓家已經是單方面被的唐城壓制了。
“到底是怎麼回事?能仔細說一說麼?”殷北辰開口道。
卓遠也想聽聽到底發生了什麼,對於卓家最近的情況,他只是一知半解,知道發生了什麼,卻不知道發展到什麼程度了。
看着大家都在等待着,卓方盛終於長嘆一聲,放下了他老頑固的固執,道:“其實股票暴跌的事情,前段時間就已經發生過一次了。”
那個時候他毫無防備,費盡心思卻只能稍微穩定一下自己的公司,讓公司破產延遲幾天,那兩天他跟他大兒子都在公司奔波,大約是因爲太累了吧,兒子出車禍去世了。
當時的卓方盛沒覺得什麼,忍着悲痛將兒子埋葬之後,才從公司股份的變化中發現蛛絲馬跡,原來股票暴跌不是偶爾,而兒子的去世也疑似有人在背後做鬼。
“剛開始我是憤怒的,想要找出那個背後人,但是他好像很快就發現了我的動作,索性將自己暴露出來,公司的股票跌的更厲害了,我用盡了所有辦法,都沒辦法阻止公司破產的腳步。”
公司是祖輩留下來的,對於卓方盛的意義不僅僅是個公司那麼簡單,他因爲公司的事情疲於奔命,根本沒有多餘的精力再去調查。
他找不到背後的肇事人,但肇事人卻沒有放過他,各種小動作層出不窮,還揚言連卓家在外的血脈也不放過。
這些話若是放在他年輕的時候,他肯定不會放在心上,但是現在他老了,一聽到對方連流落在外的安離都不放過,他整個人都慌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