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騰了這麼大半夜,到達酒店時,裴景軒已經睡着。老湯看到他睡着,也知道他醉酒頭痛,沒忍心叫醒,只轉頭來看她,“要不,先送您回朋友那裡吧。”
程江南轉頭,就着微弱的光線,看他雖然閉眼睡着,但眉頭依然蹙着,顯然睡得並不舒服。他向來警醒,再啓動車子恐怕吵醒,再受頭痛折磨,最後只能擺擺手,“算了吧,我去叫輛出租車好了。”
“這……”老湯也只微遲疑了片刻,最後點頭“我幫您去叫。”他去了車道邊上等出租車,程江南留在位置上。車子裡靜靜的,她忍不住回頭望。
裴景軒只穿了襯衣,略顯單薄。
她記得他車上都有毛毯的,從儲物箱裡拿出來,散開,輕手輕腳地往他身上蓋。也只有在他睡着了,她纔敢做這些事。
沒蓋太細緻地爲他蓋,鋪上去就縮了手,既而轉頭,直視着前方。老湯走了回來,並沒有叫到出租車,而是歉意地和她低語,“家裡剛打來電話,說有急事,要現在趕回去,程小姐,您能不能……幫我陪一下老闆。”
他的臉上有着急,是真有事,程江南爲難地看看背後的裴景軒,最後還是點了頭。
“謝謝,謝謝。”老湯感激地道着謝,急匆匆地消失在黑暗中。車裡,再次只剩下兩個人。四周的光線漸次消失,車子陷入黑暗當中,車後,他的呼吸聲傳來,淺淺的,混合着酒香味,整個車廂都瀰漫了他的味道。她貪婪地吸幾口,也只有在這種時候,她纔敢如此肆無忌憚。
不知睡到幾時,車後終於有了微微的動靜,裴景軒醒了。發現自己躺在車裡,有短暫的恍惚。
“醒了?”雖然不知道怎樣面對他,她還是出了聲,“老湯臨時有事走了。”
“爲什麼不叫醒我?”他低頭看錶,知道自己至少睡了兩個鐘頭,開口道。
“等你睡醒也是一樣的。”她故意答得淡淡的,無所謂的樣子。他拉開毛毯,下了車,身子還是晃的。走到副駕位的時候,伸手拉開門。
程江南急縮了一下身子,以爲他要做什麼,心都拎了起來。他並沒有進一步行動,只道:“時間不早了,就近休息了吧。”
她沒回應,也沒動。
“不會讓你留我房間,再去開一間房。”
她還是沒動。
他有幾份無奈,“想要我站在這裡等你一晚上嗎?”再次揉上了眉,顯然頭痛沒有緩解,身子直往前壓。
這提醒了她,他的酒還沒醒,需要人照顧。她終是從車上下來,跟着他走。他的步子邁得十分虛浮,看得人擔心。程江南捏着幾根指逼着自己不要去扶他。好在他沒有摔倒,平安地進了大堂。他傾身走向前臺,是要再訂一間房。
“算了吧,等會兒我自己下來訂。”她推了他一把,他這個樣子,再站下去只怕會倒。他怕是真難受,沒有勉強,撐着牆走向電梯。程江南看他這樣,比自己醉酒還難受,將臉偏向了一邊。
房間終於到了,他掏了幾次才掏出房卡,將門打開,卻沒讓她進去,“下去開房吧,早點休息。”說完,把錢包遞了過來。
她沒接。
他的狀態不好,就算開了房她也睡不着,怕他出事。
“不用了,我在沙發上躺到學校開門就走。”她道,有意把聲音放得極爲平淡。
略有些意外,卻沒有趕她,只道,“我睡沙發,你睡牀。”
“不行,我睡!”她快步走到沙發前,倒頭睡了下去,不想他受這個苦。
他只看了她一會兒,既而自己走到牀邊,躺了下去。他是真累了,躺下沒多久就睡了過去。程江南偏頭來看他,只能看到他伸長臂側睡在牀上,眼睛一片青色。她眨眨眼,逼着自己將目光從他身上移開,或許他的呼吸太過寧靜,片刻,她的眼皮也沉了起來。
醒來時,程江南發現自己躺在了牀上,不用想就知道,一定是裴景軒將她抱上牀的。坐起來,巡視室內,已經沒有了他的影子,連痕跡都找不到。她低頭聞聞被子,還有淡淡的酒味,但也淡得可以忽略。
也不知道他的酒醒得如何了。
沒有在酒店多呆,她回了學校。先去了宿舍,把一身皺皺巴巴的衣服換下來,順便取了手機。手機上有數個未接電話,還有微信留言。她劃開,先看到來自老湯的未接電話,有兩三個,都在昨晚,他來接自己之前。而剩下的,便是裴景軒的,微信也是他發的,是一則語音留言,同樣來自昨晚。
她遲疑了一下,還是劃開,馬上傳出了他的聲音:“到家了嗎?”
他的語速比平日緩,有明顯的氣喘,透着醉意。發微信的時間是在打電話之前,估計知道自己沒有坐老湯的車回家,擔心了,纔會發微信給她。
他昨晚會來找自己,大概也因爲自己沒有接他和老湯的電話,也沒有回他微信的緣故吧。
這樣想時,心口又莫名地一抽。遲疑了一下,她回了那條微信,“我已經回到學校了,昨晚去找你只是出於一個朋友的關懷,如果讓你誤會,我道歉。”
發完信息,對着屏幕發起愣來,心裡反覆咀嚼着自己發出去的信息,突然有些認同鄔梅梅的想法,她真夠心狠的。苦苦笑了一下,纔將手機收起,迅速下了樓。
她去了食堂,想看能不能碰到鄔梅梅,只是讓人失望,她並沒有去那裡。渾渾噩噩地上完兩節課,她決定去鄔梅梅所在的兩性研究院看看。
然而,她並沒有呆在課室!
程江南拉住了她的一位同學,“鄔梅梅今天請假了嗎?”
“鄔梅梅?剛給帶到教導處去了。”
“怎麼會被帶到教導處去?”她一時遲疑,忙問。
那人道:“她剛剛和人打架,給拉去的。”
“打架?”鄔梅梅怎麼會打架?程江南給驚壞了,不要命般往教導處走。
老遠,就看到教導處的辦公室裡,兩個女生站在一起,其中一個捂着額頭在哭,而另一個是鄔梅梅,雖然低着頭,但脊背挺得直直的,透出一股別樣的倔強。
她快步走了過去,去看鄔梅梅,“到底怎麼回事?”鄔梅梅看她一眼,有些驚訝,但馬上轉了臉,不回答。
“我就只說了句裴景軒的女朋友矯情,這種女人不值得喜歡,應該趁早甩掉,她就衝過來打我,還要我閉嘴!我說裴景軒幹着她什麼事了,真是莫名其妙!”旁邊的女孩子委屈得不行,把事情說了出來。教導主任的臉都烏了下去,來瞪鄔梅梅。程江南已然明白過來,心頭一震,也朝她看過去,“梅梅,你……”話說不出來,哽咽在喉頭。她昨天那麼生自己的氣,甚至連電話都不接,卻在別人說自己壞話的時候出手……
“你怎麼這麼傻!”嘴裡批評,眼淚卻已經在眶裡醞釀,幾乎要哭出來。鄔梅梅扭過臉去不看她,但她知道,自己在她心裡絕對佔着重要位置。
“他們要說,便由着他們說去,你這麼一打,是一定會受到處罰的!”此時,她又爲鄔梅梅擔心起來。鄔梅梅倔強地聳了聳肩,一副無所謂的樣子,“他想怎麼罰就怎麼罰唄。”
“梅梅!”低呼一聲,此時說再多也挽回不了什麼,只能祈禱學校不要給予太嚴厲的懲罰。
此時,教導主任擡了頭,看一眼她的校牌,“鄔梅梅是吧,她說的是真的吧。”
“是。”她倒是乾脆,點頭承認。
教導主任壓着眉頭看了她一會兒,最後道:“這位同學,你先去醫務室把傷處理一下,鄔梅梅,給你家人打個電話,讓他們過來吧。”
提到家人,鄔梅梅那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表情終於變化,泛起了白,立刻豎直了肩膀,“我已經成年了,有民事行爲能力,爲什麼要叫家裡人?”她的反應,不是一般的強烈。
程江南知道她的忌諱,咬起了脣。
“有民事行爲能力?你的意思是要我們學校報警處理羅?坦白告訴你,就衝着你今天的行爲,絕對能受到刑事處罰!”沒想到鄔梅梅會這樣子說,教導主任的臉跟着繃了起來,教訓起她來。
“受就受!”鄔梅梅半點都沒有軟化。在她看來,受刑事處罰比叫家人要強很多。
教導主任氣得拍起了桌子,“你知不知道,一旦報警受刑事處罰,你的檔案就會留底,將會一輩子跟着你,不管以後找工作還是考研,考公務員,都會受到影響,自己不懂嗎?”
鄔梅梅還要頂撞,程江南及時將她拉住,低頭向教導主任認錯,“對不起,主任,是梅梅錯了,我們道歉。”
聽到程江南這麼說,教導主任的火氣又降了些些,“這樣吧,今天之前把家長請過來,否則就真的報警處理!”他一甩袖子,絕情離去,鄔梅梅掙扎着要追過去,程江南把她拉了回來,“梅梅,別再鬧了,你要是留了案底受影響,一輩子不得安寧的可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