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江北大方地晃晃頭,笑容依舊,“我就說了嘛,這裡太貴,不適合我們消費,看來,你的錢包都爲我鳴不平了。這樣吧,你弟弟我請客,不過,只能吃快餐哦。”
“嗯。”她撫撫胸口,點頭,格外聽話。幸好他沒有看到裴景軒,否則自己這樣狼狽逃出來,他一定會起疑的。
“走吧。”程江北主動攬過她,朝前邁開大步走,兩隻眼彎得越發明顯,脣上綻開了滿滿的笑,露出整齊潔白的牙來。他其實一進去就看到了裴景軒,只是沒有說出來而已。姐姐對裴景軒的反應以及裴景軒早上的反應都說明了一點:他們分手了。
這個發現讓他特別開心,開心得攬着程江南跳了起來,將她扳得東倒西歪。程江南不知道他的心思,只瞪着眼去哧他,哧完又忍不住彎起眼角,也不推開他,由着他鬧。
他們吃完晚飯才往回走,此時已經五點多。
“晚上的課可不能再落了,我送你回去。”程江南伸手往路邊攔出租車,嘴裡不忘囑咐道。程江北將她拉了回來,扯上了一輛公交車,“趕得回去的,我先送姐回去。”
“不行,你的課重要。”她急着要下車,這車並不經過他的學校。程江北將她壓在位置上,“再重要的課都比不上我姐重要。”
“你……”
“再說了,我是男人,讓女孩子送會很沒面子的,跟女孩子出門不送回去也會很沒面子的。”
這話說得程江南直朝他翻白眼,拉起自己的包就來拍他,“什麼時候學會這些了,嗯?是不是在學校談戀愛了?”
“沒有。”將她的包搶過去,收在自己手中,他搖頭,眼睛裡閃出真誠的光束,“真的沒有。”
程江南自然是相信自己弟弟的,嘴上訓着,“最好沒有,否則姐跟你沒完!”心裡卻越發覺得他長大了,越來越有男人範兒。
車子駛到A大門口,程江北將她的包遞回來,“手機在你包裡。”這才自己坐車回學校。
程江南低頭往宿舍走,纔到宿舍門口,但見裴慕陽黑着一張臉斜立在那兒,表情陰鬱到了極點。她這會想起今天約定的洗被單的事,腦子轟一聲響起來,意識到了不好。
“江南,你怎麼纔回來啊,慕少都站這兒等一天了。”大眼跑出來,對她道,看裴慕陽時,有幾份膽寒。她被冷了這一天,終是受夠了,說完這話,拍拍程江南,是自求多福的意思,跟着溜走了。
“怎麼不打我電話?”她輕問,低頭看到角落裡有一部被砸得面目全非的手機。不用問,自然是裴慕陽的。她驀然想起什麼事來,去掏自己的手機,手機屏幕是黑的。程江北搶走手機後就關機了,一直都沒有機會開。
“對……不起。”她急急打開手機,這會兒已經自責不已。
“對不起?”這三個字幾乎從裴慕陽的牙縫裡塞出來,不是三個字,而是三根梆硬的骨頭。程江南無端膽寒了一下,但她真不知道他會親自把被子送過來,還等這麼久。
她主動走過去,“被子在哪兒,我馬上給你洗。”
“你覺得我裴慕陽缺人洗被子嗎?”他咬着牙問,臉上的表情半點沒有緩過來,看她的眼神兇殘得很,幾乎要吃人,“讓你給我洗被子是給你機會,你以爲誰都有這樣的機會?”
後面的話高調得不行,卻也正符合他的性格。洗被子原本就是他自己提議的,她沒搶。而且即使她不在,他也可以讓別的人轉交。終被他的話弄得不舒服,程江南去拉自己的錢包,“這樣吧,我直接還你錢。”
她把錢遞過去。
裴慕陽一掌劈在她手上,她疼得鬆開,一疊粉色的票子立刻飛散,揚揚散散落在地面上。
“你這是……”心疼地看着掉落的錢,她的表情也難看起來,朝他瞪。他立在那裡,沉冷之氣幾乎能把人凍死,雖然垂了眼,但那份銳利無法阻擋!“程江南,你看到誰讓我等過這麼久?你擔誤了我這麼多時間,用這幾張錢就能打發了?”
“……”程江南抹了抹冷汗,今天算是觸到他的逆鱗了。向來知道裴慕陽這人發起火來天不怕地不怕,什麼都能幹,她只能好生說話,“今天讓你久等了,是我不對,我也向你道歉了。咱們就事論事,你讓我洗被子還錢,我沒意見,但總不能爲了你這一牀被子哪裡都不去,連自己弟弟都不管吧。他好不容易纔有時間出門,當然要陪他出去走走。而且,我也不知道你會親自送被子來,更不知道會等這麼久。如果早知道,定然不會讓你在這裡等着,會早點趕回來。”
程江南的這一番話終於捋平了他心底的不舒服,尤其聽到她說出去只是跟自己的弟弟見面,又舒服了不少,繃着的眉眼都鬆開,臉上的線條也柔和許多。
但語氣並沒有軟,“反正今天一天被你耽誤了,說吧,怎麼賠!”
“大不了,我給你再多洗幾次被子?”她轉動着腦袋尋求可以讓他心平的方法。
他冰冰地哼一哼,那意思自然是,他又不缺洗被子的人。
“要不,你自己說吧。”知道自己的建議他大體上不會接受,索性把問題推了回去。裴慕陽撇一眼地面,“我肚子餓了,吃了飯再說!”
“好,我請你。”看在他今天等了她一天的份上,她主動表態,想要彌補一點。裴慕陽這次連哼都沒哼,不過,總算首肯。程江南低頭去撿錢,三十好幾張,滿地都是,自然要費時間。他擡腕看眼表眉頭挑得高高的,對於地上撿錢的她雖然不滿,但還是彎腰下去,幫她一起撿。撿完往她懷裡一塞,又是一瞪眼,“程江南,你說你究竟有哪裡好?值得本少爺等這一天?”而更奇怪的是,他就是願意等她。認識他的人都知道他沒有耐心,今天對於他來說,簡直就是奇蹟。
對於裴慕陽這動不動冒出來的狂枉話語,程江南已經習以爲常,並不反駁半句。現在於她來說,捋平他這頭炸毛獸纔是首要任務,他要是真火,自己可就麻煩了。
裴慕陽還是選了上次去的那家火鍋店。之所以選擇吃火鍋,是因爲吃火鍋的用時更長,他可以更多地和她相處。程江南早就吃過飯,根本吃不下去,只看着他吃。裴慕陽哪裡肯依,給她夾了滿滿一碗的菜,“吃!不吃完不許走!”
程江南氣得瞪眼,但對方蠻橫無理……最後,她只能低頭硬逼着自己吃。
直到程江南把菜吃光,裴慕陽才滿意地擦擦自己的脣,倚進了椅子裡。十根手指緩緩插在一起,臉上的銳利移去,算是順了毛。兩人往學校走,此時她纔敢再提被子的事,“等下你把被子給我,洗完了打電話通知。”兩人停在他的摩托車前,那上面根本沒有被子的影子。
“被子呢?”她尋找着,問。
他甩了甩頭,“丟了!”
“……”她差點給嗆到。被子都丟了,拿什麼洗。
“我的被子每天都換,你明天來家裡洗。”他極快地道,理所當然的樣子。
程江南立刻拒絕,“不行,我們說好的,只能拿來學校。”
“你覺得我搬着一牀被子跑來跑去合適嗎?”他反問。
的確不合適,更何況他是裴家的二少爺,這種事傳出去絕對會引起爆炸性轟動。“你可以讓家裡傭人送過來。”
“傭人還有別的事做,沒時間送。”總之,是不肯再送過來的意思。
程江南壓低頭,咬了咬脣瓣,“要不我上門去取,讓傭人送到門口總可以吧。”
“我的被子不能用外面的水洗,只能用裴家從山上引來的泉水!”
“……”
這就是有錢人,連洗牀被子都有這麼講究。知道裴慕陽有意刁難,她閉嘴不語,也不答應。
“別忘了,我因爲誰在這裡白白呆了一天,還有,你要是準備欠我的債一輩子,就不要洗了。”
“好吧。”終是被他打敗,她只能點頭。總不能真的欠一輩子吧。
“不過我先說好,只洗被子,不能有別的。”
這話的意思,裴慕陽哪裡會聽不出來。他挑剔地看着她的身體,是極爲嫌棄的意思,“你覺得除了洗被子,我還能叫你做什麼?”
程江南的臉微紅了一下,“這就好。”總之,話要說在前頭。
“不過,明天沒時間,下週六,下週六八點,我準時去你家洗被子。”
他倒是沒有堅持,由着她定時間。長腿邁上自己的摩托車,轟一聲踩響,迅速消失在夜色中。背後,程江南抱着臂,輕輕地嘆了一聲,也理不清嘆的是什麼氣。她慢慢朝學校裡頭走去,卻又忍不住朝風景樹下張望,那裡空空的,什麼也沒有。
昨天的那番相望,似乎也變成了夢,縹緲得無處捕捉。
裴慕陽騎着摩托車轟轟地往裴宅裡頭衝,整個裴家,只有他回家時最有派頭。門口守衛遲了一步,按電子門的按鈕時,他的車已近眼前。但見他的車子突然一躍,從電子門上飛了過去。這驚險嚇得守衛們紛紛白了臉,連剛走出來的管家都嚇得不輕,一個勁地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