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讓你來是給她看病的,不是來抽血的!”裴慕陽將抽血的護士扯開來,眉眼一瞪,幾乎要殺人。護士被他的樣子嚇得都快要哭了,“醫生讓抽……抽的……”
醫生忙跑過來,解釋,“有很多病需要通過化驗血才能查出來,二少,請理解。”
“驗血?”裴慕陽滿臉的不理解,“人都瘦得只剩下幾根骨頭了,還抽什麼血?這麼大的醫院全都是庸醫嗎?找個不用抽血的醫生來!”
“……”躺槍的醫生抹着汗再不能開口。
程江南閉了閉眼,沒力氣責怪裴慕陽,也自知他這麼鬧下去是沒法看病的,索性主動伸過臂去,對護士道:“抽吧。”
護士不敢動,去看裴慕陽。
看在眼裡,程江南只能親口跟他解釋一次,“剛剛醫生已經說了,很多病必須通過驗血來檢測。他們不是庸醫,只是想把病情弄得更清楚些。”
裴慕陽依然板着臉,卻沒有再堅持,只再冷護士一眼,“少抽點!”
護士這才走向程江南,忙找血管抽血。針頭刺進皮膚,難免疼痛,程江南狠壓了一次眉頭。這小小的表情都被裴慕陽收去,朝護士又狠瞪了過來,“會不會抽!”如果不是她此時握着針頭,針頭刺到了程江南臂上,他一定會把這個護士給甩出去的。
護士終於給嚇哭,眼淚叭叭地流,身子都抖起來。
“抽血都會痛的。”程江南看不過,只能再次出聲。早知道自己來醫院好了。面前杵了這麼一尊黑臉大門神,誰還敢給她看病。
“抽完血用酒精消消毒就不會痛了。”她補充了一句,純粹爲了寬裴慕陽的心。裴慕陽信以爲真,在護士抹酒精給她消毒時,他大步走過去搶走她手裡的棉籤,泡了許多酒精上去,在程江南臂上抹着。似乎還覺得不夠,最後把整瓶酒精都倒在了她臂上。
一干人等瞠目結舌。
“你這是……”
“閉嘴!”程江南要發話,他射來一記眼光,極具威脅性。身體不適本來就體力不足,她不再出聲,由着他來。
鄔梅梅站在外圍,看着這一幕幕,五味雜陳。
檢查結果很快出來,感冒引起肺炎,要住院。
“梅梅,幫我去交一下住院費。”會得肺炎,程江南也十分意外。她示意着鄔梅梅,吃力地去掏自己的包。
“我去!”裴慕陽又瞪了過來,是不許她動的意思,片刻扭身走出去。
鄔梅梅微微遲疑了一下,擡步,跟出去。
裴慕陽從來沒有在醫院交過費用,哪裡弄得明白程序,整個醫院又差點被他搞得雞飛蛋打。鄔梅梅追過去,這才解了圍。交了費,他大步往病房走去,鄔梅梅的心一沉,追過去,“裴慕陽,你是不是喜歡上江南了。”
裴慕陽看她一眼,並不回答,進了病房。他的目光和沉默並不是逃避,而一派理所當然,彷彿喜歡程江南再正常不過。鄔梅梅和他相處的時候不算少,此時全然讀懂,心口悶悶一疼。
即使不願意承認,她還是知道,自己在一點一滴的相處中,在對他剝絲抽繭的瞭解中,早就對他另眼相看,喜歡上他了。當年怎麼說來着,一輩子都不喜歡帥哥,到底還是栽了進去。
病房裡,程江南已接上了點滴。看到裴慕陽走進來,低低道了一聲,“謝謝啊。”雖然覺得難受,可她一直只當自己是得了感冒,沒有太過在意,如果不是他強行送她來,不知道會拖成什麼樣子。
裴慕陽抿脣哼了哼,算是迴應。
“我已經沒事了,你走吧。欠你的錢,等出院了再還。”她道,和他扯得一清二楚。裴慕陽極不爽地瞪了她一眼,“我裴慕陽窮到要你這幾塊錢了?”
這語氣……
他不僅沒走,反而坐到了牀邊。
程江南本是極爲在意他的存在的,但終究身體虛弱,再加上藥水的原故,竟很快睡了過去。
護士輕手輕腳走進來,檢查她手上的針。不知什麼原因,針沒紮好,手上起了一片淤青。護士給她換了一隻手,重新紮過一次。這個過程中,護士顯得小心翼翼,僅管沒出問題,脊背還是嗖嗖發涼,只因爲裴慕陽的存在。他快把整個醫院鬧得快要擡起來的事,哪個不清楚?
做完這些後,她擡起程江南淤青的手背,用指柔了起來。睡夢中的程江南似乎感覺到了不舒服,眉頭擰了起來。裴慕陽自然是捕捉到了這點,伸手將她的手從護士手裡接過,放在自己掌心,輕輕地揉起來。
堂堂一個裴家二少爲一個女人做這種事,不知道跌破了多少眼鏡,護士都不敢相信了。心下想的是,如果把這畫面拍下來,一定能上頭條。當然,她還沒有這個膽子。
裴慕陽原本不是個有耐心的人,給人如此揉淤青還是頭一回。他揉得格外小心,就似手裡握的是豆腐,一不小心就會碎裂似的。程江南此刻並不知道裴慕陽給自己揉手,她在做夢,夢到一處禮堂,自己穿了潔白的婚紗,分明就是新娘。紅毯彼端,裴景軒朝她走來,掬起她的手輕輕吻着,將一枚婚戒套入她的指間……
“景軒……”她低低呼着,兩串眼淚滾了出來。
裴慕陽揉着揉着,便將她的手背放在脣下吻起來,不意聽到這聲呼,心中像被什麼東西突然剝開,劇烈抽搐疼痛起來。他擡頭,看到滾滾的眼淚從她眼裡落下,她痛苦地咬着紅脣,那一聲聲的“景軒”卻沒有停過!
身體一時冰冷,像被人拍了一巴掌似的,臉上都有了熱辣辣的痛感。裴慕陽擰緊了牙,他有他的驕傲,跟隨在他身邊的女人個個都恨不能巴着他一輩子不放,何曾有誰這麼大膽,敢當着他的面呼喚另一個男人?
很想掐死眼前的女人!他猛然起身,爲了防止真的去掐他,只能擡步離去。指尖一緊,原本落下的那隻手握住了他的腕,十分突兀。程江南竟然醒了,淚眼蒙朧地來看他,“求你,把他帶回來,我不能沒有他!”
裴慕陽狠狠一抽手,掙脫,離去。
程江南還處在濛濛朧朧中,並沒有清醒。剛剛原本在夢裡,她和裴景軒在結婚,突然來了一大羣人將他帶走,方美玲、裴翟耀和裴百鍊以及一大羣陌生人圍着她,阻斷了她追上去的腳步。她又急又怕,去握方美玲的手,跪下祈求她把裴景軒送回去!
直到裴慕陽出了門,她才從恍惚中醒過來,知道自己是在做夢,卻總覺得掌心裡握過什麼,便又覺得這夢真實得就像現實發生過一般。心,便跟着傷了起來。
裴慕陽像一團憤怒的旋風,刮出了醫院。他跳進自己的跑車,按鍵將車蓬敞開,只想快點消散程江南的味道。他一扭車頭,車子像一隻瘋了的獵豹,吼吼地朝着車道里衝,聲音嘶厲地幾乎要將大地撕裂。
他的心,也跟着騰起一種要被撕裂的感覺,熱辣辣地疼痛着,火苗無盡地竄動!他狠狠一掌拍在方向盤上,正中喇叭,喇叭發出極至尖銳的聲音,震得整條馬路都在晃動!
……
幾瓶藥水打下去後,程江南的狀態慢慢恢復過來,頭不那麼暈了,肺裡燃着的火焰也退下去,只是整個人軟軟的,透着病後的虛弱。她揉了揉眉頭,看到房門被打開,鄔梅梅走了進來。她手裡提了個保溫盒,“餓了嗎?吃點東西吧。”她的臉上雖然有笑,但笑得極勉強。
走過去,將保溫盒放在桌上,一層一層打開,“你這人一生病就挑,我特意回去給你做的。”她的語氣雖然平穩,但眼睛裡面紅通通的東西還是泄露了心情。程江南覆上她的手背,制止了她的動作,“梅梅,我們談談。”
鄔梅梅的手垂下,臉上的色彩暗淡下去,沒再支聲也沒有阻止。
程江南組織了一下詞語言纔開口,“上次你問我和裴慕陽是什麼關係,坦白說,我們並沒有特別的關係。但裴慕陽……”
“我知道,他喜歡你。”鄔梅梅接了嘴,語速極快地主動揭開。程江南滯了一下,最後點頭,“他確實表過態,但,我從來沒有想過和他發展。正是因爲沒有想過,纔沒有把這些告訴你。梅梅,你不會怪我吧。”
“當然……不會。”鄔梅梅的心裡滿滿地是酸澀,卻一個字都吐不出來。
程江南看在眼裡,又是一酸,“梅梅,你是不是喜歡上他了?”
如果不是意識到她喜歡上了裴慕陽,自己是不會想要和她澄清這些的。鄔梅梅突兀地笑起來,這笑極苦極苦,苦得她的膽汁都往外冒。
“我的確喜歡上了他,也不知道怎麼地,不知不覺地就愛了上。”
這是連她自己都沒有料想到的。
“梅梅……”程江南低呼,無比擔憂。
“不過你放心!”鄔梅梅更快地搶斷了她的話,“我是不會真的去愛他的,裴慕陽這樣的男人對我來說,只是天邊的雲彩,可以喜歡,不能擁有。因爲誰都無法抓住他的心,又或者,他根本就沒有心。我知道自己有幾斤幾兩重,也不想平白無故地找虐受,所以,不要爲我擔心,一切很快就會過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