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景軒不知何時出現在門口,沉着一對眸,剛剛說話的,是他。
原本挨着裴翟耀的江映雪猛一步退出去,和裴翟耀保持了距離,臉龐尷尬地偏在了一邊。她沒辦法在裴景軒面前和裴翟耀親近。
裴慕陽偏臉過去看裴景軒,叫了一聲:“哥……”
他的目的在於借這次機會把程江南重新貼上他的標籤,卻沒想到裴景軒會突然到來,那些要說出口的話,這會兒一個字也吐不出來。
在明面上,他們誰都沒有跟對方泄過底。
裴翟耀驚訝於裴景軒的話,並沒有意識到江映雪的變化,目光鎖在裴景軒身上,“什麼……意思?”
裴景軒走近,垂首在裴翟耀面前,“我說的是,打季雨瑤的人不是程江南,是我。”
“你?”
裴翟耀臉上露出驚訝。如果裴慕陽這麼說,他一定不會懷疑,但裴景軒不一樣。裴景軒不僅是律師,在大家心裡更是一個理智的人,是不會做出這種事來的。
“是的,是我。季雨瑤打傷我的人,所以我找人還了手。”他點頭確認,語速緩緩的,字字清晰。
“開……什麼玩笑!”江映雪率先叫了出來,因爲情緒激動而忘了隱藏對裴景軒的情感,“我還能不瞭解你嗎?你從來不用這種方式報復人!”
“你是律師,怎麼可能知法犯法!”裴翟耀也表達了自己的看法。
裴慕陽的兩道眉用力一橫,朝前就走,“打季雨瑤的不是哥……”
“他已經承認了,就不需要爲他說情。”背後伸來一隻臂,將他拉住。是裴藍橙。她對着裴慕陽用力瞪一眼,暗示明顯。
“爺爺在找慕陽,大姐帶他過去吧。”裴景軒開口,是要支開裴慕陽的意思。
“走!”裴慕陽不肯動,裴藍橙來拉。
“爺爺身體不好,不要讓他分心。”裴景軒再投來一句,朝裴藍橙看來,意味深長。裴藍橙自是明白其間的意思,朝門口裴翟耀的保鏢出聲,“還不快拉二少爺離開!”
裴慕陽被強行拉離。
到了門外,裴慕陽終於可以施展,將那幾個人打倒。他反身又要進屋裡去,裴藍橙伸臂將他攔下:“不許進去!”
裴慕陽冷掉了一張臉,“季雨瑤是我打的,我要去說清楚!”
裴藍橙幾乎跳起來,“你知不知道說清楚的後果!季雨瑤跟江映雪的關係那麼好,父親對她都禮讓三份,你要去承認然後讓父親把你趕出裴家嗎?”
“我不承認,難道讓父親把哥趕出去?不可能!”
裴慕陽的話讓裴藍橙冷哼起來,“裴景軒是誰?他能給自己下絆子嗎?他現在是JEL的總經理,是爺爺手心裡的寶,父親拉攏他都還不夠,怎麼可能趕他出去?”
裴慕陽沒有再說法,肩膀卻挺得格外直,透着叛逆。
裴藍橙稍稍收斂了些脾氣,“慕陽,你不能跟裴景軒比。他犯了錯,父親頂多說幾句,可你不同,這事攤在你頭上,是滅頂之災!你要是真被趕出去,就完了!我們要做的是儘快把JEL的繼承權拿到手,而不是爲這些兒女情長的事情費心!”
“我對JEL不感興趣!”
裴慕陽並沒有被說動,隨便甩了這麼一句,邁步又要往裡走。
“我知道,你對程江南感興趣!可你能保護她嗎?把你裴家二少爺的金環去掉,你什麼都不是!別說保護她,就算保護你自己都做不到!一個連自己都保護不了的人,有什麼資格去談愛情,去愛人!”裴藍橙對着他吼了起來,她還是第一次跟他談愛情,談責任。她的表情極度憤怒,就像沒有被保護好的是自己一般。
她這樣子讓裴慕陽短暫地怔愣,甚至覺得陌生。
裴藍橙意識到自己的失態,很快恢復了情緒,“總之,我是不會讓你進去的,要進,除非從我的屍體上踏過去!”裴藍橙打定主意的事,是沒有人能改變的。
裴慕陽氣得轉身就走,直接出了門。
裴藍橙虛弱地籲一口氣,撫上了自己的胸口。好在他沒有強行進去,否則,就真完蛋了。
這個錯加在裴景軒身上,可以降低裴翟耀對他的好感,對她和裴慕陽來說,是好事。
室內,此時非常安靜,靜得有些不正常。
“景軒,你怎麼會做出這種事來?”裴翟耀首先打破沉默,出了聲。問這話顯然是相信了人是裴景軒打的。
裴景軒表情不變,開口說話,“我不是神,看到自己心愛的女人被人欺負,也會失態!”
聽到這話,江映雪白了一張臉。她最愛的人當着她的面表達對另一個女人受欺負的憤怒……
她的脣都顫了起來,眼睛泛紅,盛滿了淚花,“我不信!我要去問雨瑤!”她極少這樣固執。這會兒提起裙襬朝室內走去,推門時用力極大,門撞得叭一聲打在牆上。
進了房,她盛了滿眸子的霧氣去看季雨瑤,“雨瑤,告訴我,到底誰打的你!”
她的聲腔極度不穩,每個字都打着顫。
季雨瑤的臉被裹住,正在哭泣,被江映雪這猛然的動作給嚇住,好一會兒都沒反應過來。
裴景軒已經走了進來,臉色沉沉,“季雨瑤,看清楚了嗎?是我打的你。”
他點着她的名字說話。
季雨瑤臉上的驚訝更濃,嘴張得幾乎能塞進個雞蛋去。打她的分明是裴慕陽啊。
“到底是誰?”江映雪幾乎顫倒。她不願意相信裴景軒會爲了一個女人失去理智,他從來都不會失去理智,若真有這樣的事情發生,只證明他對這個女人愛得特別特別深!她不想接受這種答案!
裴景軒不再開口,表情已經變得平淡,跟平時無異。裴翟耀跟了進來,他同樣不願意接受裴景軒打人的事。
季雨瑤看看裴景軒,再看看江映雪,最後去看裴翟耀,突然捂住了頭,“我不知道,不知道!”裴慕陽橫蠻無禮,誰得罪他都沒好果子吃,她自是不敢說出他的名字。裴景軒根本沒有參與這件事,自己胡亂承認,則會得罪他。
她知道自己有幾斤幾兩重,在得罪了裴慕陽後哪裡還敢惹裴景軒,最後只能選擇這種方式避開答案。
“不用問了,是我,我還拍了視頻。”裴景軒把手機拿出來,調出那段視頻。屏幕上,只有伸出的兩隻手,根本看不出行兇者是誰。
“景軒,你……”裴翟耀終於完全相信,眼裡全是失望,“竟真的做出這種事來?你太讓人失望了!”
如果是裴慕陽,他早就舉高了拳頭,但眼前是裴景軒,是他最爲驕傲的兒子,成就比他這個做父親的要大出好多好多倍,連他這個父親都無法企及的兒子!
“你知不知道,你這樣做……”他已經不知道用什麼話來教訓裴景軒,坦白說,從小到大,裴景軒都沒有捱過他的批。
江映雪的身子晃了晃,一下子坐在了椅子上,脣顫抖得更加厲害,“怎麼可以,怎麼可以……”怎麼可以真的愛上別人!這一刻對於江映雪來說,無疑於世界末日。
裴翟耀也慢慢彎下了頭,他想過很多懲罰程江南以及幫兇的辦法,但卻沒想到這事最終卻落到了自己兒子身上。他不可能真把裴景軒送到警察局去啊!裴景軒出了事,他們裴家就得出大丑,整個公司都可能受到波及。更重要的是,要是裴百鍊知道了,是會氣死的。
他最終無力地走了出去,到門口時,身子晃了一下。
兒子越大越不省心,叫他這做父親的如何是好?好一會兒,他纔拿出手機來打電話,“美玲,我想跟你見個面。”
裴翟耀離開,裴景軒才從包裡抽出一張支票來遞向季雨瑤,“治療費需要多少從這裡扣,不夠還可以提。我的女人,以後,不要碰!”
放下支票,他扭身就走。
纔到外廳的門口,江映雪就從背後追過來,猛一下子從背後將他抱緊,頭壓在了他的臂上,“不,我不相信,我不相信!裴景軒,我不相信!”她不相信裴景軒可以這麼愛一個人,不相信身爲瘸子的程江南可以戰勝自己!
裴景軒無聲地拉開她,邁步走了出去。
大門口,裴慕陽等在那裡,靠在自己的摩托車上。看到裴景軒出來,垂頭走了過來。
“哥,這到底算什麼!”他問,聲音很低,語氣卻極沉!
裴景軒扯起了脣,“我說了,我不是神,有時也會衝動!”
“夠了!”裴慕陽低吼起來,眉頭裡壓着痛楚,“我不小了,不再需要哥在背後保護,擔責!打季雨瑤的事……”
裴景軒一掌拍在他肩上,打斷了他的話,“哥有些累了,不想提這些事。”他轉身上了車。
裴慕陽追上去,老湯將他攔住,“二少爺,老闆還有急事要辦。”他迅速上車,啓動了車子。裴慕陽用力握了一把拳頭,“哥,還是那句話,什麼都可以讓,唯獨女人不讓!
“慕陽!”江映雪紅着眼從裡面走出來,“雨瑤一定很想你,去看看她吧。”
“我不想見她。”裴慕陽回答得很乾脆,連正臉都沒有給她。這讓江映雪十分意外,在她的記憶裡,裴慕陽一直對她言聽計從。或許是因爲從裴景軒那裡受了刺激的緣故,她覺得有些受不住,身子甚至虛弱地晃了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