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要什麼回報?”他問,因爲不喜歡欠人人情。
程江南無所謂地聳了聳肩:“我不需要回報,不過,欠你的一百萬一個月內已經無法還清,能不能再拖些日子?可能……會拖得比較久。”
“不用還了!”他大方地劃去了她的債務。
程江南被驚得差點找不着北,本能反應,問了一句:“什麼?”
“我們的債一筆勾銷。”裴慕陽不想多留,擡腳就要走。
程江南總算意會過來,追過去攔住他:“等一下,裴慕陽,我說的是往後延,沒有讓你勾賬的意思。”她失去了一百萬跟他並沒有直接關係,無需他承擔責任。
“是我的意思。”他偏了下下巴,示意她讓開。
程江南不肯讓,“我沒有欠債不還的習慣,這是欠條,你先收着。”她從包裡掏出寫了好久的欠條遞過去。
裴慕陽並不去接她的東西:“程江南,你這是什麼意思?”
“沒有想要藉機和你套近乎的想法,更沒有愛上你,放心吧。”程江南索性點破。
裴慕陽的臉微扯了一下,他剛剛確實這麼想。他身邊的女人皆如此,也難怪他會想到這裡來。
“借條給你,等我還完錢再取回來。另外,既然我們的協議結束了,是不是該把那份協議還給我了?”她把借條塞進了他的手裡,既而問道。
“我會撕掉的。”不知道爲什麼,裴慕陽突然覺得心裡有些不舒服,隨意甩了這麼一句話,身體一折走向了另外一個方向。
聽說他會撕掉,程江南也放了心,往回走去。
裴慕陽並沒有走遠,在拐角處停下,反身回來,正好看到她拖着長裙離去。他突然想起三年前,也是在這道廊上,她追過來攔住了他:“裴先生,我叫程江南,大學生,也是這裡的琴師,我很窮,腳還殘疾,你能借我一百應急嗎?”
這是他聽過的最直接的自我介紹,毫無隱瞞又極度突兀。她的眼裡染滿了急切,滿滿的都是錢的影子,如果不是自我介紹得另類,便跟其他接近他的女人沒有區別。
那時正好他也需要一個另類去刺激一個人,所以兩人一拍即合。
之後,幾乎沒有交集,直到比賽。
有幾個關於她的畫面,他一直記得很清楚:
她向季雨瑤展示自己畫的紙板琴鍵,告訴對方,自己就是用那塊紙板練習的鋼琴,取得的好成績。那時她自信張揚,充滿青春正能量。
她用傷痕累累的十根手指在臺上演奏,疼得暈倒都沒有錯一個音。那時她堅強勇敢,幾近倔強,讓人驚歎。
季雨瑤揭發她後,她分明欲言又止卻最終沉默,沒有把他泄露考題給季雨瑤的事情給揭露出來……那時她悲傷卻沉默。
裴慕陽沒想到自己會記得這麼多她的事,而且記得這麼清楚!他已經好久不曾去記憶一個女人了。
難不成愛上她了?
不可能的!
裴慕陽第一時間給予了否認,他是不可能愛上一個殘了腳的女人的!
將她給的欠條掐成一團,隨意扔在袋子裡,他轉身就走。
“慕二少!”才走出來,就有人叫他。裴慕陽走過去,淡淡地打了聲招呼:“張少。”
“怎麼今天沒帶妞?”張少問。
裴慕陽扯了一下脣角,“戒了。”
張少笑了起來:“你們兄弟兩可真有趣,情種戒了女人,聖人卻一怒爲紅顏,差點沒把我爸的局子給攪翻天,連直升機都派上了。”
“什麼意思?”
“你不知道?”張少一臉驚訝,“你哥一個星期前爲了找女朋友驚動了海陸空三地高管,這事在我們圈子裡傳得相當火爆,你這個做弟弟的竟然不知道?”張少是張局長的兒子,這些事自然耳聞。
爲了一個女人驚動高官這種事,怎麼可能不引起轟動。只是趨於壓力,沒往外傳而已。
張少簡單地把事情說了一下。
裴慕陽想起了那天裴景軒說出了車禍要求推遲比賽的事,又想起後來巫明明說給他“未來嫂子”看病的事,立馬明白過來。
“竟然還有人綁架我哥的女人?對了,知道我哥的女人叫什麼名字嗎?”他一直好奇這個“未來嫂子”,私下裡也曾猜測過,這會兒更不想放過這個探聽消息的機會。
“據說姓程吧,多的不清楚了,你哥要求保密,我家老頭連我都不肯多透露。不過,你爲什麼不親自去問問你哥?”
“嗯。”他點了點頭,與張少作別,轉身又走,卻看到江映雪從側面出來,臉色有些蒼白。
兩人相對,她的目光閃爍了一下,卻還是迎了過來:“你……也在這裡?”
裴慕陽的臉徹底淡了下去,脣角上勾起了諷刺,回答的是風馬牛不相及的話:“我哥回來沒多久就交女朋友了,我碰到過幾次,他們已經上牀。”
江映雪的臉上泛起一陣尷尬的白,幾根指頭捏在了身側。
裴慕陽似有心不讓她好過,“剛剛的話應該聽到了吧,我哥爲了她不惜動用警方高層,可見有多愛她!”他特意把一個“愛”字咬得極重。
江映雪的身體狠狠晃了一下,無力地咬上了脣角。
“你這個做後媽的該做好迎接未來媳婦的準備了!”裴慕陽傾身過來,在她耳側狠狠吐聲,既而擡步離開!
他雖然走了,但並沒有忽視背後江映雪的表情變化,指根根握緊,捏實在了袖管中!
裴景軒走到大廳時,程江南早已不在,顯然下班了。他揉了揉眉,擡步往外走,正好裴慕陽打來電話,說是在他家等他。
回了家,果然見裴慕陽在逗太陽神。太陽神看到他回來,把一身油光光的毛扭得炫目,哼哼幾聲後朝門口張望,發出不滿的嘀咕。
“嫂子呢?”裴慕陽懶懶地問,目光和太陽神一樣望向門口。
裴景軒彎了彎脣角:“她不住在這裡。”
“聽說哥一怒爲紅顏,怎麼不把她鎖在身邊,或者乾脆結婚?”
“你聽說了?”手上的動作略凝了一下,轉頭過來與他相對時又恢復了原本的平靜。裴慕陽點頭:“我現在最想知道的是,哥你到底要把人藏到幾時?難不成真不打算讓我們看到了?”
裴景軒不語,只去撫太陽神的毛髮。
“我的好奇心真真被勾起來了,哥不說要我自己去找嗎?我聽說她姓程,中海市姓程的名門大戶可不多,一查就知道。”裴慕陽決定摳到底。
“她不是名門大戶。”
這個答案把裴慕陽給驚住了,驚訝的同時又釋然:“名門大戶的女兒都太俗,哪裡配得上哥。不過,整個裴家怕只有哥有這個膽量和這個資本娶普通人家的女兒了。”
裴家有規矩,如若娶的對像是普通女孩,將被趕出去白手起家,創業成功方有機會重回家族,參與家族企業管理。裴家結婚的一輩人裡,人人都娶富家女。
“她叫程什麼?”
裴景軒說不是名門大戶,就越發勾起他的好奇心。他想知道,到底要怎樣的人物才能用平凡普通的身份把自己的哥哥勾得神魂顛倒,竟然一反平常的低調,去攪警局高層。
“日後再說。”裴景軒這是要結束話的意思。
並不是他不想說,只是已經承諾過程江南不公開兩人的關係,便只能繼續保密下去。
“你呢?有真正中意的人了嗎?”他反過去問裴慕陽。
裴慕陽的腦海裡突兀地閃出了程江南的影子。他覺得荒唐極了,忙搖頭:“沒有。”
……
程江南在學校裡意外地看到了裴慕陽。她知道他是去找季雨瑤的,沒有打招呼,直接走過。
“程江南!”裴慕陽卻叫住了她,眉頭裡擰着極度的不滿,“爲什麼看到我連聲招呼都不打。”
“裴少好。”程江南知道他混,也不計較,索性打一個。
裴慕陽冷峻的臉上擰了些不悅,卻到底沒有再說什麼。
“音樂系得往那邊走。”她“好心”爲他指了路,其實是自己着急離開,說完,步子就邁上了。
裴慕陽向來都被人衆星捧月,程江南的忽略讓他很不滿,原本是要去找季雨瑤的,這會兒反倒揪着她不放了,“程江南,你就這麼想避着我?”
她當然要避着他。
程江南自是不好直接打擊他,只道:“你沒看到嗎?我趕時間。”
別的女人看到他,即使趕時間也要停下來往他身上貼。
“你不是在玩欲擒故縱吧。”
程江南索性點頭:“是啊,是啊,所以給我多縱幾次的機會吧。”
“程江南你……”
“我真的要走了!”
程江南擡腿急走,上了公交車。裴慕陽生平第一次被女人給甩,還是一個腳殘的女人!他的指握起,極度的不舒服,不舒服到了極點!
晚上,程江南被點進了包廂。她走進去,看到了裴景軒。整個包廂裡只有他一個人。顯然,是他點的她。
“你怎麼會……”她站在門口,不知道該不該進。
裴景軒在沙發上擰上了臉:“是不是我不用這種方法,你就一輩子都不跟我見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