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定在原地看了片刻,她卻彷彿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裡完全沒有發現到他,收起手機,他舉步上前,“怎麼不進去?”
身子微微怔住,許是風太涼,裸露在外的肌膚竟然生起些許的雞皮疙瘩,蘇墨隨手將窗戶關死,她扭過頭來眯着眼看向沈軒銳,竟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相顧無言。說的就是這樣吧!
蘇墨眼底的笑容冰涼,嘴脣嚅囁半天才說出一句,“我是該喊你軒銳還是喊你聲哥哥?”
那一聲哥哥只刺的男人心臟突兀緊縮,那種揪心的疼痛不是第一次嚐到,可每次都無法適應,但是現在,他已經可以做到面色無波,外人已無法窺視他已然空洞的內裡。
沈軒銳走過去幾步,站在蘇墨的前面,男人頎長身姿投下的陰影整個兒的將蘇墨覆蓋,她的臉頰一側垂下一縷碎髮,幾乎出自本能的,他擡起手來,手指即將觸上的時候又倏然的收回。
他壓下蜷縮起的手指,插在西褲口袋裡,嗓音低啞的開口,“隨你,只要你喜歡。”
只要她喜歡?
蘇墨苦笑,她喜歡他不是她的哥哥。
她喜歡她還是可以無賴的在他懷裡撒嬌。
她喜歡他喊她墨墨時無奈的口氣和眉眼間的寵溺。
她喜歡他輕輕淺淺的笑和溫暖的手掌。
她喜歡喊他沈軒銳……
可是,她喜歡的,他給不起,她也收不起。
終究有一天,會有一個人取代她曾經的位置。
蘇墨收回視線,偏開頭望向窗戶外面,黑壓壓的一片,路燈點綴也看不清外面斑駁的景色,她雙手緊緊的抱住胳膊,那麼深的一陣寒冷涌上來,讓她幾乎忍不住的要打寒顫。
兩個人之間的隔閡已經深到連交談都成了奢望,一句兄妹,本該是如此親切的關係,卻把兩個人弄的傷痕累累,卻也無法讓他們成爲單獨的兄妹。
沈軒銳清俊的眉目染霜,他舉步欲走又突兀的返回來,伸手抓住她的胳膊,幾乎是以強勢不容拒絕的語氣,“外面太冷,進去。”
“我不要。”蘇墨猛的甩開沈軒銳的手,她後退一步,看到男人素來冷靜的臉色沉鬱了一份時才驚覺自己反應的激烈,她怔了下後才緩了口氣解釋,“阿琅一會兒就出來了,我等他片刻就好。”
阿琅。
已經可以用如此親密的稱呼,攥在口袋裡的手指已經無法更加狠的蜷起來,沈軒銳自嘲的笑了下,他這是在做什麼呢?一直以來他的付出和等待,都好似是一場最最滑稽的情景劇。
到最後,只能突顯他的狼狽和滑稽,他,還能得到什麼?
可是,站在面前的這個女人,他卻是終究無法灑脫的放開手。
“要等,還是進去等吧,這裡太冷了。”
說完,男人轉身進了宴會廳,他的背脊挺的很直,銀灰色的西裝穿在他的身上只讓人覺得這個男人滿身的冷漠。
眼淚忍不住的就想掉下來,她擡起手指輕揉了下鼻尖抑下去那一方酸澀,無論如何,她都希望他的身邊能有一個可以讓他開心的女人,即便那個人不會是她。
拉緊身上的披肩,蘇墨跺跺腳,真的好冷。
蘇墨不停的劃開手機屏幕,時間過的真是慢極了,想要單獨離開,又怕那個男人最後不依不饒。
她算是猜透了這個男人的脾性,如若順着他,那麼事情不見得一定有轉機但是必定有可以商談的餘地;可是倘若非要違揹他的意思,那麼定是不會饒你。
她吃了幾次虧,要再不總結出點兒經驗那真是白瞎了這二十幾年。
裴琅一圈轉完了出來,就見着女人抱着手臂不停的跺腳,他走到她的身後,就看着她纖細修長的脖頸垂着,手裡拿着手機不停的按。
啊!你……
他一把抱住她的腰身,只驚的蘇墨一下子喊出聲來,回神後看到是他鬆了口氣的同時又不免憤恨,這男人是不折騰人就不叫事兒吧。
她身上帶着些許深秋的冷意,男人眸光沉了沉,伸手拉住她的披肩,“凍成這樣你不會進去?”
“我纔不要,看看你們這張皮笑肉不笑的臉就滿心噁心。”
“皮笑肉不笑?”裴琅沉吟,他低下頭眼睛與她的對視,“我給你個讓我皮笑肉也笑的機會,如何?”
蘇墨眼眨了眨,沒明白過男人什麼意思來,只嗤笑的說,“少來,我可沒那本事。”
“你有!”男人抓住她微涼的手,伸進他的西裝裡面,隔着薄薄的襯衣貼上他溫熱的肌膚,那種涼意讓男人的肌肉微微繃緊收縮,他眼角輕漾,“笑不笑得問問它們,別忘了你今兒可欠着我呢!”
……
紅臉,晶眸,還有揚起的利爪。
裴琅難得的悶笑出聲,拉着她的手往宴會廳走去,蘇墨不想過去,掙脫間就聽男人戲謔的聲音,“方纔那股子勁兒哪兒去了,挑起事兒來自己就跑了,還真當他們敢吃了你不成?”
他的音調透着裴琅式的霸道和張狂,似乎什麼都不看在眼裡,他身邊的人還沒幾個敢輕易動的!
蘇墨怔了怔,她看着身邊這個男人精緻的面容,心中有簌簌碎落的聲音,倘若這個男人能真心待一個女人,或許也會無比幸福。
但是蘇墨卻從不認爲自己有這樣的好運。
“裴琅,我真不喜歡這裡,如果你結束了我們還是早點兒回去吧。”
難得的,蘇墨開口祈求,裴琅頓住步子,他扭頭深深看一眼蘇墨,她還是第一次對他提出要求。
男人雖未說話,但是片刻之後,蘇墨見裴琅跟一名男子握手後折身回來,“走吧!”
蘇墨抿脣用舌尖掃了下有點兒乾澀的脣畔,嘴角泄露出一抹笑意,她眼珠子轉了一圈瞅着面前的這個男人,一句話沒說乖順的跟了上去。
沈冠生看着兩人走出去的背影重重哼了一聲,“改天我去找一下少峰,萱童的事情儘快定下來。”
“可是,爺爺……你看,他跟蘇墨……”
沈萱童努嘴,只要一想到蘇墨她就渾身的不痛快,那種有自以來的排斥感。
“那種女人也不過是玩玩而已,男人只要婚後別太過分就行了。萱童你既然生在沈家,就要明白,爺爺會給你選一個好夫婿,但不代表你可以自由選擇。”
沈萱童還想說什麼卻被沈博榮制止住了,在沈冠生面前,沈博榮自是小心,畢竟父親並不止他一個兒子。
訓完了這個,老爺子看着站一邊兒的沈軒銳免不了的又一通說教,“陳家那閨女,前兒聽你媽說看着不錯,不是說今天要帶過來看看的嗎,怎麼沒見着人?”
“我路上臨時出了點兒事情,趕的比較急,就沒去接她。”
“你年紀也不小了,時候到了就趕緊的定下來吧。”
沈軒銳清俊的眉眼中浮起一泓嘲諷的笑意,他隨手放下手裡端着的酒杯,“爺爺,沈家就沒落到這地步非要把我們的婚姻大事論斤稱兩的買賣嗎?”
“混賬,怎麼跟你爺爺說話呢!”
不等老爺子開口,沈博榮搶先嗆白出聲。
沈軒銳不語,他眼光淡淡掃過去一眼,一言不發的將手抄到口袋裡,轉身就往外走去,完全的漠視他的怒斥。
父子兩人的關係,自五年前就已經降至冰點。沈博榮臉色異常難看,作爲一個父親卻被自己的兒子小瞧了,他的心裡也窩着火。
也怪了當時一時鬼迷了心竅,跟本沒想這個女孩子主動找上他是什麼理由,在酒吧裡短短几天的接觸,他甚至不知道她居然還是蘇秉宗的女兒!
沈萱童站在原地,看着三個人各懷心事的表情,她暗暗咬了咬牙。
車廂裡男人臉上疲色略顯,蘇墨坐在一邊看着男人頭靠在座椅靠背上輕輕闔上眼睛,她看得有些出神,腦子裡卻迸出方纔宴會上沈冠生的話。
那意思是擺明了的,想要把沈萱童和裴琅拉在一塊兒的。
這個男人,若論起自身條件,當真是女人首選的丈夫人選。
蘇墨,當真有點兒好奇,這樣的男人究竟會喜歡上什麼樣的女人?
男人倏然睜開眼睛攫住她來不及避讓的眼神,他眉梢上翹着,“你說呢?”
蘇墨咬了下脣畔,原來她竟然不知不覺間將心中所想問了出來,她紅着臉偏開頭,“這種事情,你問我我怎麼知道!”
他一手將蘇墨攬至身邊,“漂亮的!”
丫丫的色胚!
回了普利莊園,剛一進客廳燈都沒來得及打開,男人一個用力把她壓在門板上,暗夜中兩人的眸光都分外的濯亮,蘇墨被男人帶着審視意味的眸光盯的有些不自在。
她扭着身子想要離開點兒卻發現男人某處在慢慢甦醒,她一口氣堵在嗓子眼裡不說話。
裴琅單手撐在她的耳際,“蘇墨,我還真沒想到你之前的經歷可夠兒精彩的,父子兩個都跟你有一段兒,我該說你是夠厲害嗎?”
男人的眸光深邃,蘇墨定定看過去竟然看不明白他說這話的深層含義,她推了推他的胸膛,眼角輕挑,“裴公子,我很敬業,依照約定,一段時間裡我只服務一個男人,之前的事並不妨礙我們的交易吧!”
言外之意是她之前的事兒他管不着。
難得的,男人並未被激怒,他輕笑出聲,“你幾斤分量我還是分得清的,蘇墨,你做。愛的動作和反應哪一個不是出自我的教育?”
靠!
蘇墨的臉騰的一下就燒起來,幾乎是吼着罵出來,“你,你不要臉!”
這種話都能說的出來,還有什麼是他不敢說的?
男人卻不以爲意,他拉着她的手壓在他腰腹處的肌肉上,男人經常健身的緣故,肌理結實而有彈性,蘇墨觸電般的想要抽回手卻被男人死死壓住,附在她耳邊的話輕且曖昧,“所以,我很好奇你怎麼取悅我?”
……
這一夜蘇墨覺得自己彷彿經歷了一場崩潰般的浩劫,她毫無技巧的挑逗直引來男人幾欲癲狂的壓迫和掠奪,一直折騰到後半夜他才肯放過她。
裴琅也覺得自己是瘋了纔會放她主導,結果就是身上的慾火被點燃,卻偏偏得不到滿足,身體繃到極致卻得不到釋放的痛苦一經開閘就好似猛虎出洞,洶洶的氣勢直把人折騰壞了。
“唔,好癢!”
蘇墨只覺得渾身疲軟的厲害,她閉着眼睛,只覺得脖頸上被刺的點點麻癢,她縮縮脖子卻躲不了那股子搔癢,手臂忍不住的就揮出去,還有嬌軟嚅囁的嗓音,“討厭,好睏。”
男人笑着掐了她的臉一把,見她實在累的起不來也就作罷。
蘇墨醒過來的時候已經快近中午,她穿着睡衣走出臥室,整個身上深淺不一的吻痕滿布,足以看出昨夜男人的瘋狂索取,想想就不免臉紅,那些出格的事情,她從來不認爲自己會去做。
裴琅穿了間格子衫,外面套一件無袖的毛衫,他一個人站在廚房,手裡拿着張紙在研究什麼。
這個男人的龜毛也是出了名的,他在別墅的期間一般不允許鐘點工進入,只等他走後再予以打掃。
所以,他在的時候大部分吃飯的時間都需要外賣。
只是這會兒卻見男人有板有眼的拿着勺子,打開冰箱拿了幾個雞蛋,又拿了平底鍋,他這是要做煎蛋?
蘇墨湊過去,她掃一眼男人穿着圍裙的樣子,忍不住的就想笑,“你做什麼?”
裴琅橫過來一眼,“想吃?”
這男人的表情也太得瑟了,擺明了一副“想吃就求我”的架勢。
蘇墨嘖了一聲偏開頭去,想吃,等他做完了用搶的。
下鍋,這男人,連打個雞蛋的姿勢都優雅到極致。
不像她,每次做飯都要慌手慌腳的。
只是——“嘶啦”一聲,然後鍋子裡冒出奇怪的黑煙,噼噼啪啪亂響起來。蘇墨嚇的跳起來,就看着裴琅迅速的關了火,站在那裡不動,陰着一張臉盯着鍋裡面。
好怪的味道。
什麼東西糊了?
蘇墨小心翼翼的湊過去,往鍋裡一瞧,一隻雞蛋爆的跟爆米花似的,混着半邊兒的蛋殼,黑乎乎的一團在哪裡。
額角滑下三道黑線,“你,你這是要做什麼?”
“炒雞蛋,怎麼外面吃的都是黃色的這會兒全黑?”納悶的語氣。
……
蘇墨恨不得一巴掌拍在腦門上,雖說她廚藝不精,好歹知道要先放油!
蘇墨笑的不可自抑,她手掌按在肚子上笑岔了氣兒,“你不放油怎麼會炒?”
裴琅冷冷看了她一眼,脣角溢出輕哼,把黑乎乎的東西盛在盤子裡直接交給蘇墨,“這玩意兒你負責解決了。”
“不要,你做的東西憑什麼交給別人處理?”
看樣子都噁心。可是,還是想笑。
蘇墨抿着脣,別笑的幾乎內傷,那雙眼睛裡彎彎的含着一層忍不住的水光,她能不能說她真的想笑,那個架勢,原來都是花架子,看着好看不中用。
裴琅冷冷撇過去一眼,不用猜都知道這女人腦子裡都有些什麼東西,他危險的眯起眼睛,“那要不你來做,只會下面條的女人你也好意思?”
裴琅一想到讓她做點兒吃了,除了清水煮麪條就沒別的玩意兒了。
“得了,還是出去吃吧。”
淡定的扔下圍裙,裴琅神色自若的說,可蘇墨卻再也忍不住,她捧腹大笑,剛剛他那樣子擺那裡一看,還當真以爲是胸有成竹手到擒來的姿態,沒想到,廚藝爛的彼此彼此。
心中居然無比平衡。蘇墨大笑,連帶着把心裡的鬱卒之氣都笑出來,越笑越停不下來。
男人氣怒的轉過身來,一把捏住她的下頜狠狠的吻住她。
蘇墨雙手慌亂的揪住他的衣服,用力的拍在他的後背上。
要死了,她喘不過氣來了。
男人甫一放開,蘇墨狠命兒的喘息,她含怨帶怒的瞪向裴琅,“還是我來做吧。”
她不想出去,身體被透支後累的半點兒都不想動彈。
蘇墨會做的很少,但是比起某個做菜不放油的人還是好多了。
她炒了個辣疙瘩鹹菜絲兒,西紅柿蛋花湯外加清水面條。
本身是非常簡單而家常的飯菜,可兩個人坐在餐桌上間卻突然覺得氣氛格外的好。
看着女人起身收拾東西,裴琅的視線帶着些微的迷惑,這個女人身上幾種氣質異常矛盾的碰撞到一塊。他接觸過那麼多的女人,卻是頭一個讓他想要去纏鬥的女人。
吃過飯後,蘇墨在沙發上做了會兒,男人去書房處理事情。
恰好週末不用去上班,蘇墨百無聊賴的坐在電視機旁邊兒看電視,剛想要起來,就見着男人一頭就歪了過來,枕在她的腿上。
“揉揉——”
男人一聲令下,蘇墨即便恨的咬牙切齒,也還是聽命行事,女人微溫的手指貼着男人的太陽穴輕揉按摩,就見着男人閉着眼睛,在她均勻的用力中眉心的褶皺逐漸輕鬆。
蘇墨垂着頭看着他閉着眼的臉龐,記得在某本書上看過,說無論男人還是女人,如果躺着的時候你還覺得他很好看,那就定是很好了。
她想,這個男人當真是有上天賜予的獨到的條件。
手指指腹捏着他的穴位,女人垂下的眼眸中漾着午後暖陽的溫煦。
這一幕,美好的讓人不忍心去破壞這樣一副畫面。
可幕中人,卻在最美好的時候忘記了心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