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琅,我告訴你個秘密……”
蘇墨挪了個比較舒適的姿勢,她的視線膠着在男人的臉上,彷彿,她現在所說的話都將一絲不差的落到男人的耳朵裡腦子裡心裡。
“裴琅,我對天發誓,我身上沒有你任何的視頻信息,當初,給你媽看的也不過是我找人合成的材料,不過是臨時想的計策,畢竟,那個關節上你爸爸經不得任何的醜聞緋聞,從你媽媽那裡下手是最便捷成功率最高的,但我也沒想到她會突然暈過去。”
蘇墨抿了下脣角,那段過往被深深的壓在過去,以爲現在早已不會再有當時的傷心,可回憶起來才知道,即便過去再久,那段時間經歷過的事情終究也是她人生中的一個巨大的轉折點。
當時她也慌了神了,120過來之後就將人帶往醫院,她躲在醫院的走廊上看到裴琅一家人都趕了過來,可是急救室的燈還是亮了好幾個小時才滅。
無論她嘴上說如何的不在乎,可是,終究,當時的那份恐懼還是深深的糾纏住了她。蘇墨覺得自己彷彿成了殺人不見血的劊子手。
蘇墨嘴角勾了下脣畔,眼底酸澀的幾乎睜不開。
“那時候我爸爸已經走投無路,沈博榮和你父親連唯一的一條退路都給他堵死了,這樣的政治鬥爭我沒有辦法評估誰對誰錯,我只知道勝者爲王敗者爲寇,搞不好我爸爸會被經濟調查,那後果真的不堪設想。”
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溼鞋,走在這官場路上想要完全的清白那簡直就是癡人說夢,蘇秉宗那時候出去經常性的把蘇墨帶在身邊,雖說她還年輕,但其中的利害關係可也明白個七七八八。
如果真的提起仲裁,蘇秉宗這一輩子的仕途就完全完了,後半生也估計要在監獄裡渡過,她絞盡腦汁,最終纔出此下策。
“裴夫人,我這裡有點兒好東西。主角是你最親的兩個人,你的丈夫和你的兒子。哦,對了,我也沒料到你兒子居然……這麼的,嗯,重口味。”
蘇墨還記得她當時欲言又止的樣子,她是吊足了胃口,然後用電腦放給裴夫人看,像素模糊,可主角的樣子還是清晰可見,她不過是出錢找人演了場戲,而且她也不過是在現實基礎上把戲加足了而已。
裴夫人當場氣血攻心,昏厥過去。
可是,她沒想到的是,一天之內顛覆性的發展。
那個時候,太過年輕,生活一帆風順,蘇墨卻是在幾天裡體會到了天堂跌入地獄的感覺。
“可是,裴琅,我真的沒想到……你出手那麼……重!”
蘇墨猛的閉了下眼睛,蘇承源做的事情活該由他自己來承擔,可是那一天,當渾身是血的蘇承源被送到醫院,她眼睜睜看着白天還一點事情都沒有的人奄奄一息的被推進搶救室。
跨過兩天,卻是還不足24小時內,蘇墨兩次站在醫院的走廊上,搶救室不斷有護士進進出出形色匆匆,卻沒有一人肯停下來給他們說說裡面的情況,她看着爸爸彷彿一下子老了許多,就算是他再不疼蘇承源,可那也終究是他的兒子,血濃於水的親情。
“病人血型特殊,醫院的血漿不夠,家裡人先去驗血,看有沒有符合血型要求的。”
按照醫院的吩咐,蘇墨跟着蘇秉宗一起去驗血,可惜,兩個人的血型都不符合,慶幸的是醫院方很快的調配到了所需的血漿。
蘇墨說不清當時的感覺,只是覺得着實鬆了一口氣,無論什麼樣的人,生命都應該被尊重。她坐在蘇秉宗的身邊,雖然什麼話都沒有說,但是她相信自己和媽媽的陪伴將是最有力的支撐。
那個時候她一心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裡,卻沒有看到媽媽康文心不正常的臉色。
直到蘇承源脫離危險期後,她看到媽媽手裡拿着一張紙扔到爸爸臉上,她幾乎是聲嘶力竭的質問,“蘇秉宗,我的孩子呢!你就這麼對我,你居然幹這麼對我!”
那是第一次,蘇墨看到媽媽那麼絕望的臉。
那張化驗單甩在蘇秉宗的臉上,落到蘇墨的腳邊,她撿起來,是她的血型報告,她不知道是出了什麼問題。
她很想說,媽媽,我就在這兒。
可顯然的,媽媽嘴裡的孩子,跟她無關。
一夜之間,天翻地覆,她的世界轟然坍塌。
疼愛她的父母,與她情投意合的戀人,在一夕之間全都變了,彷彿整個天地都在旋轉,她找不準自己的位置。
“那天我去的時候真的是嚇壞了,我沒料到蘇承源膽子那麼大,居然會動腦筋動到你頭上去……”身邊的男人動了下,蘇墨往旁邊挪開一點,她凝視着身邊這個男人,知道他已醒過來。
她不確定他聽到多少,但是,重點,也就一個。
蘇墨暗暗閉了下眼睛壓下心底的那股子酸楚,再睜開眼時她的聲音依舊平靜,略顯低啞的嗓音在暗夜裡猶如被敲響的大提琴的音調。
“我那天過去當真是湊巧,裡面那一幕也真的是把我嚇壞了,我拿着dv不過是嚇唬蘇承源罷了,當時我整個人都嚇傻了,哪裡還顧得上真去錄像。那個時候我爸跟你爸的鬥爭我多少知道些,我也真害怕得爲這個事情牽累到我爸爸,要不然我纔不會插手,你們愛怎麼樣怎麼樣……唔……”
“愛怎麼樣怎麼樣?”
身邊的男人猛的翻身過來,裴琅雙手撐壓在她的肩胛骨上,力道大的讓蘇墨疼的哼出聲,他整個人翻身壓在蘇墨身上,闃黑的眼眸在暗夜中閃着冷凜的光芒,他死死的盯住蘇墨,脣角劃出的弧度那麼寒冷。
那是裴琅有生以來受的最大的侮辱,當時沒要了蘇承源的命早已經是他手下留情。就算現在想起來,他的全身的細胞都會陷入戰鬥狀態。
甚至,有一段時間,他整個人就猶如被注射了激素的怪獸,暴力和鮮血時刻的伴隨着他。
這麼驕傲的一個人,那樣的事件,簡直就是不能忍受,現在想來,蘇墨覺得自己可以理解。
他的視線太過犀利,蘇墨微微側開眼去,“阿琅,我發誓,我說的每一句都是真的,你信也好不信也罷,那次並沒有任何可以威脅到你的資料留下來。”
男人鼻間溢出輕哼,手裡的力道逐漸減輕,蘇墨暗暗吁了口氣,她想,他最起碼有一點點信了。
“然後呢?繼續,大半夜裡說這些別告訴我你只是想要談心。蘇墨,你沒那麼高的興致吧,還是說我沒餵飽你!”男人的話三分強勢四分諷刺,蘇墨的臉色在暗夜下乍紅乍白,她深呼吸幾下,決定不予理會這男人嘴裡的不正經。
“然後就是,裴公子,我再繼續呆在你的身邊也當真不會再有別的意思,我這樣的女人你隨便找就能找到一大把,你放開我吧,我保證,以後絕對不會再出現在你面前。就像五年前你說的話,我蘇墨永遠不再踏足白沙市。”
“蘇墨,你沒聽過有句話叫做此一時彼一時嗎?”
……
“這就是你要說的,秘密?”
男人手掌掩着肩胛骨往兩側劃開,略顯粗糙的手掌摩挲着她圓潤的肩膀,裴琅雙眼盯住蘇墨,彷彿寄希望她再說些什麼,可他看到的,卻是她語帶鏗鏘的音調。
“是。”
一個字,狠狠的劃開了兩人的距離。
遇上週末,蘇墨呆在家裡連動都不想動,裴琅一大早就已經出去,她睡的迷迷糊糊間聽到別墅裡車輛啓動的轟鳴聲。她裹着被單站在窗口,望出去時恰好看到流線型的跑車那一抹尾氣。
手機響起來的時候蘇墨正坐在陽臺的落地窗邊上曬太陽,冬日暖陽,透過玻璃面射進來,只讓人覺得滿身滿心的暖意,蘇墨拿起手機,一個陌生號碼。
可是,聲音,卻並不陌生。
“我是萱童的媽媽。”
一句話表明了身份,也宣告了所屬權,蘇墨拿手指輕輕敲了下額頭,她脣角溢出一絲笑意,眼神越過玻璃窗望向遙遠的地方。
“你好,沈夫人。”
“約個時間,我要跟你好好談談。”
“哦!好好談談?沈夫人,我們之間還能談什麼呢?”脣角溢出譏諷,蘇墨站起身幾步之後坐進陽臺的搖椅上,她舒服的晃動搖椅,非常有耐心的跟她聊聊。
“蘇墨,你別跟我這樣陰陽怪氣的,我知道你打的什麼主意,但是,裴琅和萱童的婚事是註定的,你再這樣繼續糾纏下去對你們都沒有什麼好處,尤其是你。你好好想想,有什麼條件可以提出來。”
蘇墨冷冷哼了聲,“沈夫人你還真的是大方。不過,要真的談談條件也不是不可以,你選個地方,我跟你面談。”
掛了電話,蘇墨在原地坐了片刻,今兒陽光明媚,天空蔚藍無雲,難得的好天氣。蘇墨失神的望着外面,這些天來,她一直都在想着有沒有第三條路可以走。
她沒有太大的野心,不過是想平靜的過日子而已,所以她不想也不能被任何人繞進去,無論是蘇承源還是裴琅。
而耿雲,無疑就是她另外一條路的最有利的支持者。
她不過是想要悄悄的離開,這樣的事情,對蘇墨或者真的有難度,但是對沈夫人那還真的未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