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下車的時候,那個司機還沒有回來,我悄悄問奎雪他去哪了?到底是誰在監視我們,或者說,在監視她?奎雪只回答了我九個字:“時間到了,會告訴你的。”我便閉上嘴不再多問,這個瘋女人的手段,我算是領教了,看來師父說的沒錯,這母狗要是跳起牆來,誰也攔不住。
奎雪從包裡拿出兩隻手電筒,給我一隻,我正打算說我包裡有,可一想,還是算了吧,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就接過她給的。我發現,這隻手電筒居然和我常用的那種是一個牌子的,只是型號不一樣,她的這隻更小巧一點,所以直線光距並沒有我的那個遠,我打開照了照,果然,最遠大概只能看清十五六米左右的地方。
而這地方,我的老天,我簡直不敢相信西安城居然會有這麼破的地方,一天之內,還讓我發現了兩個?我的手電光線所到達的地方,全都是大大小小的土坡土路土疙瘩,左手邊還有一條大概十幾米深的深溝,溝底下亂七八糟,但是沒有生活垃圾,盡都是些枯樹枯草的玩意兒,我的眼皮一跳,心說還好沒有骷髏。
我不由地嚥了口吐沫,問道:“我們現在去哪?”
奎雪打着手電沒有說話,開始沿着溝邊上的小土路往前走,我突然想到她手心裡的那兩個字,立刻謹慎起來,看了看四周,快步跟上去。我突然有種奇怪的感覺,或許現在,就在這無邊無際的黑暗裡,正有無數隻眼睛在盯着我們。
這是一條蕩着黃土的小路,大約只有兩個人寬,左邊是溝,右邊是長滿枯草的土坡。我的手電光線有限,一次只能看到一小塊一小塊的地方,感覺非常割裂,所以我並不知道自己現在正走在什麼地方,只能緊跟着前面的奎雪。我們又拐了幾個彎,剛開始的時候,我還留心記一下路,後來拐的彎多了,我自己都糊塗了,心想算了吧,她要害我剛纔在出租車上就動手了,犯得着再把我拐到這兒麼?
說起奎雪,她現在的樣子跟剛纔在出租車裡的時候,簡直判若兩人,單看她的背影,你一定會以爲她是一個身手矯健的女特務,現在奎雪給我的感覺,就是這樣。
我不禁又想到了喬乞,在地宮的時候,他也是平時跟工作兩種狀態之間,反差最大的一個人,我的直覺告訴我,一般這樣的人,身份都不簡單,喬乞就是最好的例子。這個老小子,到現在我都不知道他究竟是幹什麼的,講解做得好好的,爲什麼會突然出現在三師伯的隊伍裡,還有八年前,在他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麼可怕的事,才讓他變成現在這個樣子?最讓我難以釋懷的,是他消失之前說的那句話:“天意啊天意……”這個天意具體在說什麼,他又爲什麼突然大笑?下次再逮到他,我一定要好好個明白。
我們摸黑走了差不多有二十分鐘,前面帶路的奎雪突然停住了,她轉過身,還是那樣好看的笑着,可這次說話的語氣卻非常嚴肅:“乾一,我們來做個交易,我幫你找你的小情人,你幫我找樣東西,如何?”
我心中一驚,跟着一喜,果然阿梨還活着,既然是這樣,那就不勞煩她奎大小姐費心了。我道:“不用了,人我自己會找,你只要把你知道的都說出來。”我一想,趕緊又補充了一句,“而且沒再騙我就行了。”
奎雪笑道:“當然。不過,我知道的都已經告訴你了,你自己要是不相信,我也沒有辦法。況且,我並不認爲,單憑你的一己之力,就能在這偌大的西安城找到個人,再說明白點,你一個外地人,無門無路,強龍不壓地頭蛇你總聽過吧,不是嚇唬你,等你摸到點頭緒的時候,你那小情人恐怕早就被人販子賣到哪個山旮旯裡,給傻子當媳婦兒了,要是時間趕得巧的話,說不定,你還能跟上喝人一家兒子的滿月酒呢。”
我心裡一怔,的確,查人確實不是我的強項,而且奎雪說的沒錯,這裡是陝西西安,不是河南洛陽,我就算有通天的本事,也鬥不過這裡的地頭蛇。
見我怔住,奎雪大概心裡正得意,越發笑得嬌俏,接着跟我分析道:“我知道你救人心切,不過話說回來,你跟着我跑了這麼遠的路,單單就只是爲了那個丫頭嗎?你捫心自問,既然你從一開始就認定了我是在騙你,那你爲什麼還要跟着一個騙子走呢?你心底裡真正好奇的,真正吸引你走到這個地方的,真的就只是那個丫頭的消息嗎?”奎雪一頓,盯着我道,“乾一,你騙得了你自己,卻騙不了我,因爲我們本質上,是一種人。”
我心中登時一驚,幾乎條件反射地避開奎雪的目光,那個目光太鋒利了,我不能再讓她看下去,我的心突然就慌了起來,砰砰砰跳得厲害,腦子裡不由自主地開始思考她剛纔的問題,我這一路先是莫名其妙地從九十多米高的地方摔下來,然後稀裡糊塗地上了一輛出租車,屁股還沒焐熱呢,人他孃的就被打暈了,還做了個亂七八糟的夢,這夢好容易醒了吧,話還沒說兩句,就又莫名其妙地捱了一巴掌,現在好了,人還被帶到這黑燈瞎火的破地方,連怎麼回去都不知道!乾一啊乾一,你如此歷盡艱辛地走在這兒,當真就只是爲了阿梨嗎?
在我發愣間,奎雪又道:“乾一,你是個聰明人,不用我再多說你也看得明白,這個交易其實很划算,只要你答應我,我保證那個丫頭平安無事,我們兩全其美,何樂而不爲呢?”我心裡突然覺得可笑:“你保證,你拿什麼保證?”
奎雪的嘴角勾了勾,幾乎一字一頓道:“拿我的命。”
我心裡一愣,心說話都讓你說到這份兒上了,我他孃的還有什麼可說的?而且這個女人,越來越讓我看不透,越來越讓我好奇,阿梨跟她非親非故,她爲什麼要動這麼的大勁兒,甚至肯拿自己的性命來擔保?她就那麼篤定阿梨會平安無事,還是說……這不過是她自導自演的一齣戲碼,爲的就是引我上鉤?
我不知道,我現在的腦子亂極了,我能想出無數種的可能,可到頭來發現,每一種的可能,解密的關鍵,都在這個女人身上,而現在,這個女人給我出了一道選擇題,要麼我們合作,要麼,一拍兩散。
合作or不合作,這是個問題……
我正猶豫間,一道熟悉的聲音突然在我的耳朵邊上響起:“哎呦臥槽,你他娘急死了我!人家小雪妹子都說到這份上了,你他孃的還磨磨唧唧的,到底是不是個男人啊!”我心裡一愣,是師弟,這小子什麼時候也跟來了?忙扭頭看去,可居然什麼也沒看到,別說人了,他孃的,連個鬼影也沒有。
“怎麼了?”這時,奎雪也打燈過來,顯得略微有些緊張。我就問她:“你剛纔,有沒有聽見什麼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