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子軒飛快地回憶着萬曆的信息,梳理着萬曆一朝的大事,在決定顧家命運的重要關頭,一條天子重要信息的疏漏,就可能導致無可挽回的後果。
作爲家主問計於兒子,顧偉奇不以爲恥反以爲榮,不過坐享其成老臉也擱不住。他主動分析道:“聖上喜靜無爲,廠衛可不是吃素的。這幾日的事,聖上想必已經明察秋毫,鄭老匹夫欲蓋彌彰瞞得過別人,但宮中一定能知道當日詳情。皇上對此沒有絲毫動靜,既沒有申叱鄭老匹夫害我,也沒有追究你小子羞辱皇親國戚。
這沒有動靜可比大發雷霆還要讓人不安吶,如今各方勢力定然已經開始籌謀。不出意外的話,爲父的這顆人頭和屁股底下的椅子,已經被無數人盯上嘍。”
一動不如一靜,顧子軒若有所思,聯想到萬曆皇帝一生的經歷,前半輩子是聖鬥士,與大臣們鬥了個驚天地泣鬼神。後半輩子卻是忍者神龜,任你百官千般折騰,萬曆只有一招—我看不見!
萬曆漫長的皇帝生涯裡,有兩個最大的陰影。
張居正的強勢,帶給了少年萬曆幾十平方公里的童年陰影。在萬曆同志看來,姓張的王八蛋打着培養聖君的大旗,對自己換着姿勢調教,在大臣面前公然對堂堂天子嚴厲呵斥,有張首輔在的地方,萬曆甚至不敢大聲喘氣。
萬曆小朋友不聽話了,李太后總會搬出張首輔他。你小子如果敢不朝聖君的方向前進,張首輔自然能做本朝的霍光,廢了你小子不比收拾劉賀多費功夫。相信萬曆同志直到今天想起張居正,依然會愛恨交織,或許那一絲恐懼的陰影至今未去。
欲立福王爲太子而不得,是萬曆第二個揮之不去的陰影。當今太子爲人忠厚性子膽小不討喜,其生母是低賤的宮女,萬曆看到太子便會想起當年那激情而荒唐的一哆嗦,心裡總會飛過一萬匹草泥馬。
福王就不一樣了,聰明伶俐嘴甜討喜性格最像自己,生母也是他最寵愛的鄭貴妃。看見福王,萬曆就會想起年輕的自己,多麼完美的繼承人吶。奈何那幫王八蛋大臣非要管自己家事,前仆後繼悍不畏死地阻止福王入主東宮。身爲九五之尊,萬曆竟然無法貫徹自己的意圖,只能眼睜睜看着長子成爲帝國的繼承人。
對於這樣一個皇帝而言,他對於忠臣的要求只有兩條:一是絕對忠心,二是絕對服從。
顧家若要從福王一系羅織的殺局中求得一條活路,就必須從這兩點上下功夫。
捋順了要害,顧子軒緩緩道:“形勢未必如老頭子你所想那般悲觀,我顧家要絕地求生,就必須對聖上做到兩點:絕對忠誠、絕對服從!”
顧偉奇不解道:“忠誠,服從,這不是廢話麼?老子對皇上的忠心天日可表,還需要你小子提醒?”
搖了搖頭,顧子軒死死盯着老顧道:“不是忠誠、服從,是絕對忠誠、絕對服從!想想你爲何能坐在騰驤衛指揮的椅子上,若論提刀砍人,當朝勳貴的確沒有一人能與你相提並論。可騰驤衛指揮的位置涉及到皇上身價性命,拼的是腦子而不是拳頭。
奪嫡之爭發展到今天,即便皇上也不能輕舉妄動。
咱們翻開歷代史書細細查看,類似福王和太子相爭的局面何其多也。當今之勢,福王欲成大事,除了掀翻太子以外,還有一條更快的路!”
他目露殺氣,眼皮輕擡看了看天花板。
饒是顧偉奇、姚崇古天不怕地不怕,也被他嚇到冷汗直流。
“小畜生你作大死啊,這等渾話,老子若聽到第二次,定然饒不了你!”老顧後怕不已道。
把這些東西掛在嘴邊,我特麼得有多蠢吶,顧子軒齜牙道:“現在可否明白何爲絕對忠誠、絕對服從?
全都附耳過來,咱們要……”
顧偉奇朝堂沉浮幾十年,內中要害他如何不知。現在顧子軒一語點破,老顧恐懼的同時,也認識到出路所在,默默同意了顧子軒的建議。
姚崇古欣慰地擦去淚花兒道:“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吶,老朽服了。世子啊,今後侯府的擔子就得壓在你身上咯,老夫也是時候享一享清福嘍。”
哎呦,老同志玻璃心呢,一點小小的打擊都受不了,遇到小小的挫折就要撂挑子,那如何能行。身爲穿越犯,搞發明、泡妞、撈銀子……基礎任務一樣還沒開始呢,如何能讓你退居二線。
“怎麼會呢,姚叔你無恥的樣子就很有示範作用嘛。如今人心險惡,以我爲代表的侯府年輕人行走江湖很容易吃虧的。正所謂大海航行靠舵手,沒有您老時時刻刻示範提點,大家夥兒豈非失去了方向?”顧子軒真誠道。
姚崇古……
“滾一邊兒去,哪個王八蛋竟敢包下一品樓,本公子都沒那麼敗家呢。樓裡的王八蛋趕緊滾出來,讓本公子看看夠不夠格讓本公子打!”空氣忽然安靜了,樓下卻傳來一道囂張咆哮的聲音,顧子軒大怒騰騰騰地殺向大門。
京師竟然還有比老子囂張的二世祖,還有沒有王法了。本世子現在上街都有人送老婆了,我會跟別人說嗎?
“上帝,先生你竟然如此粗魯,這可不是紳士的風度,請你回到主的懷抱吧。”
這個聲音雖然腔調怪異,不過柔婉清脆無比動人,重點是內容啊。紳士,上帝,風度,莫非……這是一個西洋美女?
蒼天吶大地吶,顧子軒連日來噩耗不斷,現在終於可恥得興奮了。
“鬼婆子滾開,誰要買你的手銃,我不就多看了幾眼嘛,憑什麼就非要我買?還要價五百兩,一路猛追我三條街!你怎麼不去搶,再不走我當真揍你了啊,不要以爲本公子不打女人,本公子瘋起來自己都怕!”
喲呵,這敗家玩意兒挺橫啊。
虧這廝運氣好,顧自道把守包房去也,否則分分鐘教他做人。
大門護衛沒有得到侯爺的命令,可不敢如顧頭領那般跋扈,一時與來者糾纏不休。
說話的功夫顧子軒已到門口,正要踹翻這個要動手打女人的畜生。
那人卻是一眼認出了他,驚喜地大喊道:“顧兄,是你嗎?哈哈,人生何處不相逢啊,你來得正好,趕緊地趕走這個鬼婆子!”
嗯?
好熟悉的聲音,顧子軒收住腳,定睛一看正是成國公世子朱虞嘯。
靠,禽獸啊,前日文質彬彬溫文爾雅,現在竟然出口成髒要對女人動手,果然是衣冠禽獸。
顧小侯爺踹人不成功非常不爽,懶洋洋道:“原來是朱兄啊,朱兄何故如此驚慌,鬼婆子在哪裡?”
朱虞嘯趕緊側過了身,讓出了一名金髮碧眼的女子。
“顧兄小心,這個鬼婆子瘋了,她要我出五百兩銀子買下手銃。這他孃的不是搶嗎,若非看在她女人的份兒上,我定然要揍死她!”朱虞嘯猶自憤憤不平。
正點啊!
看見西洋美女的一刻,顧子軒狂喜不已,撿到寶了!
“哈羅,美麗的女士,你的雙眼彷彿星空之下最深邃的藍寶石,一個眼神已經讓我深深地沉醉,我能有幸認識你嗎?”衆目睽睽之下,這廝一把握住“鬼婆子”的手,輕輕吻了一口。
朱虞嘯驚駭欲絕……顧兄口味太重了,這人不人鬼不鬼的夷婆子,他竟能當街親吻。
你這麼狂放,顧侯爺知道嗎?
護衛驚恐地帶着哭音大喊道:“不好了,小侯爺瘋了。兄弟們,那個夷婆子會妖法,小侯爺讓她迷住了心竅,大家一起出手幹掉她!”